第41章 041
第41章 041
◎◎
一眼望不到邊的湖泊內荷花一團一團的簇擁着, 一艘帶篷的小船停在岸邊,船上等候的宮人早已備好的籮筐剪刀,等着主子上船來直接劃去湖中心采蓮蓬。
長皇子興奮的小臉蛋紅撲撲的, 拉着江安卿的手兩眼亮晶晶, 指着荷花密集處, “我要給皇祖母摘最大最清甜的蓮子。”
“慢些,日頭還大着呢,一會再中暑了。”江安卿由着他拉着走,餘光落在了跟後頭的景一身上。
長皇子一個蹦跶的跳上了船, 船身一晃悠,在宮人的攙扶下才站穩,不好意思的撓頭沖江安卿笑了笑, 伸出小手來, “孫兒扶着皇祖母上船。”
江安卿正準備伸手,身後景一道, “秋菊姑姑來了。”
回看去, 正對上景一的目光,陽光照耀下皮膚白的發光,眉目間清秀可人。
江安卿見過許多美人, 景一算不上令人驚豔, 卻是她看的最順眼的。
“山兒先跟着景公公去摘蓮蓬, 皇祖母待會就來。”江安卿側頭囑咐, “照顧好長皇子。”
景一應聲的上船,長皇子不滿意的想拉着皇祖母一起, 還沒擡腳肩膀被重重的摁住了, 擰巴着眉頭看向景一, 後者神情淡淡的, “殿下不是說要給鳳主采摘最大最甜的蓮蓬嗎?小的陪着你一起。”
一打岔長皇子忘卻了肩膀上的那股力道,再看皇祖母已經跟秋菊姑姑低聲交談了,他就算人小也知道皇祖母每天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便聽話的不去打擾。
點頭道,“那我們快些吧!”
在宮人的撐杆之下,船緩緩的離開岸邊,朝着荷花深處而去。
站于樹蔭下的江安卿目光追随着,斑駁的樹影投射下,形成一塊塊光斑,将人籠罩其中,瞧的不真切。
秋菊順着江安卿的目光落在劃行的船上,“禮部已經着手準備關于蒙古王一系列招待的事,也派人暗中守着國賓使館,一旦日達木子有任何怪異舉動,都會被拿下。”
Advertisement
“禮部尚書雖是個迂腐之人,但她做事孤還是放心的。”江安卿雙手負于身後,見到已劃至湖中心一片荷花區域的小船,上頭穿着明黃色衣裳的小家夥趴在船頭,伸長胳膊去夠不遠處的荷花。
“這次并非是劉尚書全權負責,您還記得當初在國子監出手救下的兩位學子嗎?”秋菊問。
她就知道主子做什麽事不容易放在心上,特別是随手幫助別人的事,全然不指望拿着點情分讓人日後為她做事。
秋菊解釋道,“當年您帶着景一去國子監視察,離開時處理了仗勢欺人的女子,那女子就是福親王的小侄女。”
這麽一說江安卿隐約想起是有那麽一回事。
自那次整頓之後國子監的學風正了不少,後來陛下大力改革修整國子監內的規定,如今國子監人才率逐年提高,已然沒有當年頹勢。
“那兩位如今被陛下提拔到了禮部當值,能力卓越,特意請求擔任此事的策劃。”
蒙古王身份不一般,各方面的禮節自然是不能出錯,以最高的規格迎接,其中的繁瑣複雜只有禮部的人知曉,萬一出了錯不止是摘官帽那麽簡單,能主動提出承擔的可見其心。
江安卿滿意的點頭,“朝中缺少的就是有膽識勇于擔當的官員,倘若這次辦好了,待到明年還能提一提。”
笑意未達眼裏,江安卿瞳孔猛縮。
湖面的小舟上嘈雜紛亂,宮人急慌急忙的呼救,江安卿來回搜索江關山的身影,最終落在了撲騰的水面之上,再看又一道身影跳入了水中,向着長皇子的方向游去。
“愣住幹什麽!快去救人!”江安卿呵斥前岸邊的侍衛已經反應過來,跳入了水池中。
景一順利的抓住了長皇子,帶着他向回游時腿上一抽筋,瞬間失去了平衡,又被溺水的長皇子驚恐的抓着,整個頭頂淹沒在了水下。
他看見了向這邊游來的侍衛,看見了岸上等待的江安卿,一雙胳膊用力的将長皇子托舉出水面。
·
侍衛拖着兩人上來時,長皇子哭聲響亮,被下船趕來的宮人用毛毯裹住。
“送回延春宮,請太醫來。”江安卿面色不善,待到長皇子被簇擁着離開後,一雙眼睛還盯着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的人。
景一混身濕漉漉的,在撲騰時帽子沉入了水底,沾濕的頭發粘在蒼白無血色的面頰上,微微仰起頭,漆黑的眸子回看向江安卿。
越是這樣江安卿心中越堵的慌,在岸邊清清楚楚看見了景一将江關山托起,整個人沉到了湖底。如果不是侍衛前去及時,是不是打算用命換命。
江安卿深呼吸幾次才壓制住內心的憤怒,“帶回去。”
嗆了水,混身是軟的,景一無法從地上爬起來,眼睜睜的看着江安卿要走,平靜無波瀾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奮力的想支撐起自己,卻是徒勞。
追趕不上她的步伐了,景一心想,咬着後槽牙濃濃的不甘心湧上心頭。
是了,他追不上,跟不上,那人也不會為他停留,為他駐足。
“還愣着幹什麽?把人擡回去!”江安卿轉身,明亮的鳳眸中還帶着怒火,燒的景一心口發熱,艱難的蠕動嘴唇。
其他人沒聽清,江安卿卻聽的真真的,冷哼一聲,“等你好了,孤自會有懲罰。”
旁的宮人聽見吓的兩股戰戰,怕不是因為景公公照看長皇子不利惹惱了鳳主,要知道景公公可是鳳主面前的紅人,能懲罰他想必鳳主是真的生氣了。
對方還是長皇子,鳳主疼愛的孫兒,一時間不免為景一默哀。
景一出乎意料的笑了,他比旁人更加敏銳的分辨出鳳主的情緒,分明是在乎的,卻又裝出惱怒的樣子。
·
宮人擡着景一魚貫而入,直直往景一平日裏休息的房間走去,江安卿坐在主殿內瞧見了太醫被引着前來,卻坐立難安,擰起的眉頭越來越深。
一切落在秋菊的眼中,“主子,不然去看看景公公,免得出了什麽事?”
江安卿擡眸不語,秋菊耐心繼續勸道,“溺水可大可小,景一現在的身份不同了,要是有什麽閃失短期內找不到人接替糾察處,況且主子難道不想知道船上發生了什麽嗎?”
冷硬的表情松動,江安卿冷哼一聲,拂袖起身。
她很少來景一住的地方,一進屋子看見給景一把脈的太醫,并沒有上前打擾,不動聲色的觀察起屋內擺件。
原來景一住的地方如此簡單,什麽多餘的擺件都沒有,只是簡單的家具。
想來外界不知如何傳聞景一跟在鳳主身邊撈了多少好處,其實景一住的地方簡單普通,連宮外的一所宅子都沒有。
江安卿在屋內唯一的凳子上落座,自個沒察覺的盯着太醫的後背看,太醫汗流浃背的收回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起身恭敬的對江安卿彙報道,“鳳主,景公公只是嗆了幾口水,并無大礙,好生的修養幾日便可。”
“真沒事?”江安卿眼前浮現景一剛被侍衛撈上來的畫面,那小臉慘白的快透明了,一副随時能過去的柔弱樣。再次得到太醫的肯定答複,江安卿不做多糾結,揚起下巴道,“那就給他多開些滋補的藥材,臉色蒼白的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孤克扣下人。”
太醫連忙應聲。
一切的交談躺在床上的景一都能聽見,無奈之際心底泛起絲絲甜蜜,鳳主能來看他已然是奢望了,沒成想還如此關心。
床上的人掙紮片刻在宮人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衣裳換了身幹燥的,唯獨頭發擦過還帶着水汽,往那兒一坐好不可憐。
“鳳主,您派人去将船上甲板檢查一番,當時長皇子失足掉下水小的認為不是意外。”景一說。
“孤已經派人去了,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江安卿上下打量人,怎麽看怎麽覺得景一可憐巴巴的,包括看自己哀怨又無奈的眼神,看的江安卿心下更是心煩意亂,“好生養着吧。”
不等景一回答,帶着秋菊離開。前腳剛走出門,後腳就對秋菊道,“屋內實在太簡陋了,你待會去庫房挑些東西送過去,養病的地方就要有養病地方的樣子。”
秋菊心下了然,面上不顯的應聲。
·
鳳主放話,給景一開的藥自然是最好的,滋補幾日後景一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不少,挨不住的下床跑去鳳主身邊伺候去了。
江安卿冷不丁瞧見人出現眼前,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待到他端着茶水站定後才緩過神,“身體好了?”
“回鳳主,已無大礙。”平常景一同人說話冷冰冰的面無表情,可一旦跟江安卿說話,總是忍不住先笑三分,眼睛裏亮晶晶的。
江安卿一眼看過去,借着喝茶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心道怎麽從前沒見景一那麽愛笑。
景一問,“鳳主,您可查了船上?”
收回紛亂的思緒,滿口茶香将江安卿心中的煩悶消減不少,向後靠在軟枕上,“甲板上被人潑了油,潑油之人已經被杖斃了。”
“鳳主可審問出是誰指使?”景一追問。
“景公公,孤有沒有同你說過,你還有懲罰沒領?”江安卿眼眸一掃,景一立馬低着頭不說話了,半晌沒等到江安卿的聲音,悶悶的回,“您要怎麽罰小的都行。”
詭異的,江安卿聽見心跳快了幾分,抓着軟枕的手驟然攥了起來,并不算陌生的悸動卻讓江安卿覺得莫名其妙,視線再落到景一身上時多了幾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