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第40章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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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壽宮一如往常的安靜, 宮人們各司其職的忙碌着,将院子裏裏外外打掃的一層不染,連石板縫隙中的灰塵都不曾放過。
宮人原以為景一提拔了, 仁壽宮的掌事太監位置空缺會在下面挑個人頂上去, 可等了又等就看景公公在外頭辦了多晚的差事, 也要找機會入宮到鳳主面前伺候的。
這下有點小心思的宮人徹底沒了希望,仁壽宮的掌事太監位置怕要一直落在景一的手中了。
接管了糾察處後景一并沒有放松對仁壽宮內的管理,反倒是制定的詳細的規章制度,讓宮裏的人每日按照表上寫的任務完成。
之前有偷懶的宮人鑒于景一不同往日的身份, 是一下也不敢再偷閑了,就擔心景公公生氣了責罰。
宮人專心掃地呢,眼前一晃而過一雙靴子, 納悶沒見過穿這種款式靴子的人, 一擡頭看見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向着主宮裏走去。
宮人下意識的出口阻攔,“這位小主, 鳳主還在午休。”
少年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待他開口,屋內傳來江安卿充滿倦怠的聲音,“進來吧。”
宮人這下才放人進去, 奇怪的打量着少年的背影, 好想沒在宮裏頭見過這號人物啊。随即晃了晃腦袋, 主子認識的人不全是宮裏的人, 說不準是宮外頭的呢,反正主子的事情還是別多過問的好。
屋內燃着鳳髓香, 夏日調配少了厚重, 多了花果的香氣在裏頭, 冰鑒內的冰塊半融化的帶來絲絲涼意, 軟榻上赤腳盤腿而坐的人随心所欲,輕薄的夏衫搭在肩頭,挽起的秀發絲絲縷縷的垂下。
若是給不認識江安卿的人瞧見了,活脫脫一個正值芳華的少女,哪裏看得出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金鳳太上凰。
江安卿不掩飾目光的打量眼前抽條長高的少年,莞爾一笑,“多年未見,日達木子在宮中過的可好?”
“托鳳主的福,一切安好。”日達木子褪去了剛來到金鳳時的跳脫,變的沉穩了不少,少年的眼中的堅毅随着時間的推移越發堅定。
“坐下吧,孤召你來是有要事詢問。”江安卿讓下人奉茶,端到嘴邊聞着味後興致缺缺的放下,“你可曾聽聞你有個叫日斯坦萊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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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達木子瞳孔一縮,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而泛白,壓制着話語中的顫抖,“鳳主您是如何知道的?”
江安卿嘆了口氣,“孤收到了來自你表哥托人送的信件,他在那場戰亂中活了下來。”半垂眼眸遮蓋神色,“他似乎在找些什麽,迫切的想要見到你。”
“他什麽時候來!”日達木子對上江安卿視線後很快冷靜下來,“表哥他還好嗎?”
“他被蒙古王所救,成為了妾室,再過半個月蒙古王會前來金鳳,屆時你就能見到他了。”江安卿像個循循善誘的長輩,“蒙古王的為人孤心裏頭清楚,倘若你有什麽困難,可以随時來尋孤的幫助,孤答應過北羌已故的國王,會好好守護北羌唯一的皇室血脈。”
前面說的日達木子聽聞後毫無波瀾,直到江安卿提及北羌國後冷硬的表情才有所松動,行了北羌之禮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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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藏皇室的東西是死罪,景一懷中抱着的鳳主金釵如燙手山芋,燙的他心煩意亂。想要私自扣下來,卻又擔心東窗事發後被發現龌龊的心思。
兩難之際帶着東西入了宮,仁壽宮內上下對景一無不尊敬,甚至這群人會主動跟景一彙報他不在是鳳主的動向,見過什麽樣的人。
這些并非是景一要求他們做的,只是在有一個膽子大的太監頂着壓力詳細跟景公公彙報後,得了景公公的賞賜,一下不可收拾。
漸漸的,仁壽宮衆人的心往景一身上靠攏。
與其巴結高高在上的鳳主,不知道何年馬月才能得到重用,倒不如向景公公示好,最起碼日後在宮裏頭當差不用膽戰心驚的。
一踏入仁壽宮的宮門,就有個小太監笑呵呵的上前來噓寒問暖,親切的喊着景一阿爺,正是剛才掃地的那位太監。
小太監懷中抱着掃帚驅散了試圖圍過來的其他人,略微彎着腰壓低聲音道,“阿爺,到現在鳳主還沒出去呢,不過召見了一個男子,現還在裏頭呢。”
小太監聰明機靈,是後調來仁壽宮當差的,景一自知不能時時刻刻陪伴在鳳主身邊,守着仁壽宮,便收了大膽彙報鳳主行蹤給他的小太監。
“男子?可知道是什麽身份?”景一腳步一頓。
小允子搖頭,“兒子不認得,但看氣度是個貴人。”
“你眼睛裏誰不是貴人?”景一嗤笑,眼神冷冷的,沒多做停留的擡步進了屋內。
一進去聽見了江安卿的聲音,冰冷驟然褪去,随即聽見陌生男子的聲音後心一點點沉下。
“回來了怎麽不進來?”江安卿隔着珠串簾子瞧見了站在後頭的景一。
景一撩開簾子走了進來,目光從坐着的男人臉上掃過,随即落在了江安卿身上,“小的怕打擾鳳主您談話。”
“先聊家常罷了,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江安卿點了點手邊的茶杯,“你回來的正好,快去沏杯茶來,孤還是喝慣你的手藝。”
景一彎了彎嘴角,暫時放下了懷中抱着的包袱。
“這裏頭是什麽?”江安卿問。
“回鳳主,是那日落下的首飾,小的今日去拿了回來。”景一送上前去。
掀開包袱一角江安卿認出了是自己的東西,擺擺手,“你若是不提,我差點忘記了。”
景一把東西包好,回身看了眼坐着的男子,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不過沒吭聲的先把東西放回梳妝臺,先去給江安卿沏茶。
平日裏景公公泡茶精益求精,這次反常的加快速度,生怕錯過什麽一樣,茶房當值的宮人愣愣的看着景公公如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
景一端着茶水回去時人已經走了,“小的慢了點,沒能讓客人嘗到泡好的茶。”
“給孤泡的,其他人喝做什麽?”江安卿示意他端來放矮案上,景一湊近時聞到了他身上與平日不同的味道。
大概是常年跟茶葉打交道,景一身上沾染了淡淡的茶香,摳叩君羊把留意齊齊散散靈思追更最新完傑文現在這股清幽的茶香中參雜着濃烈的脂粉味,霸道的将茶香吞噬遮蓋。
江安卿不動聲色的端起茶喝了口,神情淡淡的,“最近忙什麽呢?”
“福親王的案子要錄入卷宗,涉及人員衆多,糾察處上下一直在忙這些事。”景一回。
“是嗎?”江安卿不是沒玩樂過的人,景一身上的味道一聞便知道大概率是在哪裏沾染上的,嘭的将茶盞放下,冷聲訓道,“孤倒是不知道,什麽卷宗需要景大人去花樓整理?”
景一心肝一顫,跪下的動作毫不含糊,“有幾位大人約小的去了醉花樓,想要探尋口風,味道大概是在那時候沾染上的。”
“景大人越發的潇灑了。”江安卿哼了聲,不悅就差說出來了。
去花樓本是沒什麽,金鳳并不禁止花樓的存在,一些官員會前往花樓消遣娛樂是常态,偏偏景一去了,江安卿莫名的心中惱火,一種名為背叛的情緒在心裏來回翻騰。
“小的只是喝了點酒,其餘什麽都沒做。”景一搓了搓手指,抿緊唇角,乍看之下還以為是被吓的膽怯,實則只有景一知道他是在掩飾內心的激動。
是他知道鳳主見了陌生男人而亂了心神,忘記了換衣再去伺候,讓鳳主聞見了身上的味道。可就是因為這樣,讓他見識到了鳳主竟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對他生氣,一種詭異的想法騰升而起。
“去将自己洗幹淨,若是再讓孤聞見身上有不幹淨的味道,你自個挑懲罰吧。”江安卿連他泡過的茶水也不行了,往旁邊一推。
景一不敢怠慢,麻溜的去換洗了一番,将自己裏裏外外洗幹淨後,又讓小允子确認身上沒什麽其他的怪味,去茶房泡了杯新的茶,擎着笑意的繼續去鳳主跟前伺候。
這次江安卿只聞見景一身上令人舒心的茶香,緩和了臉色,“還記得蒙古王給孤寄的信嗎?”
景一應聲。
“孤今日明裏暗裏敲打了日達木子,果然如懷疑的那樣,蒙古王大費周折的想要接走日達木子絕不是一個妾室的表弟那麽簡單,日達木子知道些讓蒙古王渴望的東西。”
景一眼珠子一轉,“既然如此,那跟不能放日達木子走了。不如我們扣留下人,慢慢敲開他的嘴。”
“你啊,若是在蒙古王信件來之前如此做還成,信件孤都看過了,再那麽做明擺着撕破臉。”江安卿慵懶的撐着下巴,“不過不着急,等蒙古王來了再說,在孤的地盤上,還能讓旁人占了便宜。”
景一着迷的看着她,運籌帷幄的江安卿有着無限的魅力,仿佛天塌下來都能不急不緩的将天再撐起來,胸腔中的心髒不受控制的胡亂跳動,景一強硬的忽略,語氣平穩的詢問,“您需要小的做什麽。”
“好好把福親王的案子了結,派糾察處的人一路盯着蒙古王,孤要知道她們入金鳳後的一切動向。”
宮人來報,說長皇子過來了,宮人話音剛落下,一聲奶呼呼的聲音響起,直嚷嚷着皇祖母。
長皇子短胳膊短腿的,跑起來卻格外的快,後頭跟着一溜的宮人就怕小祖宗腳下不穩的摔着。
聽到皇孫的聲音江安卿就從軟榻上下來了,長皇子一點都不怕的撲過去抱住了江安卿的腿,仰着小臉認真的問:“皇祖母想孫兒了嗎?”
“祖母生辰才見過,不想。”江安卿嘴上那麽說,把人抱了起來,吩咐宮人道,“讓小廚房弄碗雪團子來。”
長皇子眼睛瞬間亮了,揚着小胳膊抱住了江安卿脖子,臉蛋蹭來蹭去的,“孫兒想皇祖母了。”
“是想皇祖母,還是想這兒的吃的了?”江安卿捏了下小家夥的臉蛋。
被捏臉小家夥也不惱,笑的眉眼彎彎,一口整齊的乳牙白白淨淨的,“都想!更想皇祖母。”
“皇祖母什麽時候帶孫兒去采蓮蓬啊!湖裏荷花開了大片,孫兒想去。”也不知道遺傳誰,小家夥撒起嬌來沒完沒了,嘟着嘴巴仗着寵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奈何鳳主願意寵着,長皇子的身份不同,是君後所處,君後是顧家的人,自然是多偏愛一些,更何況長皇子對她親近,久而久之感情自是不一般。
“山兒想去,皇祖母陪着你去。”江安卿縱容道。
一切落在站在旁邊的景一眼中,雖知道長皇子只是個孩子,但每當看見長皇子肆無忌憚的抱着鳳主,跟鳳主黏糊糊的撒嬌時,心底難免閃過不悅。
移開了目光,專注的盯着自己腳尖。
看來是好日子過的久了,越來越貪心了,景一心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