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第30章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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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在京城靠南的較為幽靜的一條街, 為的是讓學子靜下心來潛心讀書,好早日考取功名。
國子監入學的資格非朝廷官員不得入,說的直白些進了國子監的學生, 就是為了日後當官做準備。
官家孩子從小接受夫子教導, 會提筆就日日夜夜的做功課讀書, 不僅四書五經要熟讀,六藝也需掌握,同僚間互相攀比孩子以及教育方式一時成為下朝後聚在一起的談資。
入國子監的學子每一人都是奔着做官光宗耀祖去的,學起來就格外的拼命。
江安卿的到來無疑是油鍋潑冷水, 炸的國子監上上下下嚴陣以待,規規矩矩服服帖帖的等着鳳主到來。
“鳳主要來的事你沒告訴你的學生們吧?”一夫子問。
回她話的人鄙夷看了她一眼,“哪裏能啊, 不都說了別驚動學子, 我還敢違抗聖命不成?”
于是乎國子監的學子并不知曉太上凰将到來視察,按照時間來算一個個還在教室內上課, 想着下課後去哪裏休閑一番。
其餘空閑的國子監管事早早站在了國子監門口, 整理儀容儀表,互相看着對方消磨時間,等視線出現一輛紅色馬車時立馬打起精神, 各各站的筆直。
祭酒站在人群中間快步迎了上去, 見一位面容稚嫩清秀的太監率先下了馬車, 放好腳踏後簾子才再次掀開, 江安卿一出現衆人齊齊跪下迎接。
這群老臣都是江安卿在位期間就在國子監任職,真要說起來裏頭有幾個還是江安卿提拔上來的, 看見她可不得敬愛。
“免禮, 孤只是随意來看看。”江安卿手搭在景一的手腕下了馬車。
國子監不論是教學資源還是學院環境皆是一流, 從石板路往內走, 兩側蒼勁竹林寓意着學子要如竹子般剛正不阿,向上延伸。
除卻江安卿在位時國子監的布局,後來又随着變動了些,外在的環境江安卿不甚在意,最關注的是學子本身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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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國子監投入的錢不少,但一年年下來出的人才卻沒往年多,來之前江安卿翻看過記錄,近幾年國子監內沒出過什麽拔尖的人物。
擁有雄厚資源和獨到的環境條件,做成如今的局面不得不讓人思考其中哪環出了問題。
外出江安卿穿着便服,玄色的裙子滾着金線,襯的膚若白霜,墨發插着兩根金叉。若不是身上渾然天成的貴氣,單憑裝扮全然看不出是金鳳太上凰。
這次出行并沒有帶秋菊冬香,她們也不喜歡往文绉绉的地方跑,只帶了景一過來見見世面,說不準還能學到些什麽。
江安卿側眸看他,景一低垂着腦袋跟在旁邊。國子監的官員或多或少都聽過鳳主身邊出了個年輕的掌事太監,好不容易得見不動聲色地觀察,細細琢磨着鳳主的喜好。
一路穿過長廊就來到了上課的地方,青磚灰瓦下的房屋遮風擋雨,夏日有湖面吹來了涼爽清風,冬日銀碳供給取暖。
朗朗讀書聲傳來,江安卿同一行人站在教室後門處靜靜看着搖頭晃腦的學生,教臺上的夫子從書本中擡起頭看,一下看見那麽多人圍觀,立馬明白了正中間的人是誰,瞬間緊張起來。
不乏有後排的學生注意到,光是認識學院祭酒,但能讓祭酒陪着笑臉的人不多,跟着夫子後一起緊張了起來。
她的存在或多或少會影響到學生上課,江安卿草草看了眼便去了其他地方。
迎面而來幾個抱着卷子的書童,祭酒喊了她們過來,向鳳主介紹,“學院為了檢測學生的進度,每月都會小考一番,昨天剛考完的試卷正要拿去錄入。”
江安卿随手抽過上面的一張卷子,名字的地方寫的是常樂,整張卷子無塗改的地方,書寫工整漂亮。
随便看了幾道題的回答,江安卿便收了眼,還了回去,“這法子不錯,免得學的稀裏糊塗,到考場才知道學錯了方向。”
“您當年提出的因材施教後,學院上下讨論出的法子,能更好的掌握每個學生的方向。”祭酒揮手讓書童拿下去,瞧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您不如就在食堂用膳吧。”
“也好,孤看看夥食如何。”
國子監的食堂講究葷素搭配,營養均衡,能來國子監學習的家裏不缺銀子,交給國子監的學費每年不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要給到。
來的時候食堂沒多少人,她們一到立馬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打量江安卿,猜測她是朝廷中哪位官員,又看到跟在她身後面容白淨的男子,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太監服。
難不成是陛下!
不敢上前打擾,只能坐在不遠處偷偷看上幾眼。
後廚早已得到消息,準備了不少好菜在蒸籠裏熱着,幾個機靈的已經去後廚端菜了。
江安卿讓她們不必多禮的坐下一同用膳,互相推辭着坐了下來,句句明裏暗裏的拍馬屁,文人誇起人來就是聽的悅耳舒服,景一聽着心裏頭暗自記下來,說不準哪天能用上。
菜端上來按照規矩一一試毒才用筷,景一在旁布菜,吃的還算舒心。
下了學堂的學子就算再好奇也知道能讓祭酒陪着的人定然是大人物,不敢上前打擾,食堂比平時都安靜了不少。
江安卿放下筷子,其餘人緊跟着放下,“孤今日來見了不少刻苦的學子,還請各位繼續維持學院的書香氣,為金鳳培養更多人才。”
幾位大人紛紛起身作揖。
出去的路上,路過一處園景,假山石後傳來低聲的争吵,江安卿停了步子聽去,祭酒臉色白了白,沒人敢出聲的。
“我乃皇親國戚!你算什麽東西!幫我寫東西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壓着怒氣的聲音帶着顫抖,幾個大喘氣下才說了話,“今日就有皇室的人來國子監,你覺得自己是皇親國戚那就跟我去跟前評評理!”
“常樂!別不知好歹!我要是告訴我小叔!你母親的官就別想要了!”
“只會拿這些威脅別人,江若你還能做什麽!”是另一道不同的聲音。
假山後的人全然不知談話內容落入了別人耳裏,還在那兒争論不休。
國子監的人閉了眼睛,底下了頭,怎麽偏偏在這時候撞上了,甚至地上有縫祭酒就鑽進去了。
“皇親國戚?”陽光下江安卿的眸子如墨般深沉,無法窺視裏頭的情緒,沒呵斥,沒暴怒,平平淡淡的态度卻讓在場的人不寒而栗,“孤倒是要看看,是孤哪門子親戚。”
祭酒大步走到假山後頭,一陣嘈雜拎出三個人,其中一位憤憤不平的甩着袖子,全然不把祭酒放在眼裏,想來找同學幫忙代寫文章的事沒少做。
那女子一擡頭,看見外面站那麽多國子監的管事,臉上有點挂不住了,特別是注意到為首的女子。
就算不認識她是誰,但自小看過不少貴人,憑借直覺也知道是不好惹的,攤上大事了。
一瞬間嘴唇白了,哪裏有剛剛半點嚣張氣焰。
“孤倒是沒認出是哪門子皇親國戚的。”江安卿帶着笑意,不達眼底寒森森的。
天底下誰人敢自稱孤的,女子一下腿軟的跪了下來。
另外兩個人自然是不認識江安卿,但看到平日裏嚣張跋扈的人害怕的直哆嗦,也明白了眼前的人身份必然很尊貴,衣袍一撩跪了下來。
“國子監是供官員皇室子弟讀書學習,報效國家的地方,既然你不願意在這兒好好的學,孤就如你所願,回去好好當你的皇親國戚。”江安卿話落,跪在地上的女子面若死灰,半點辯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祭酒使眼色讓幾個人把她帶了下去,陪着笑臉道,“鳳主這事……”
“往後有自稱是皇親國戚的擾亂秩序,一律趕出國子監,不得再入學府。”江安卿說完擡步離開,身後浩浩蕩蕩的跟着一群人。
有低頭做筆記的,有沒被怪罪舒了一口氣的。
江安卿并不責怪國子監的官員,皇親國戚在哪裏搬出來都沒人敢吱聲,她們沉默自保也是為官之道。
今日她話撂下,往後就算是國子監來了天王老子,也得安分守規矩。
殊不知江安卿的一番話讓跪在地上的兩位學子聽了眼神閃爍,難以置信的互看了一眼。
望着江安卿離去的背影,原來她就是人們口中的鳳主,太上凰。
“人都走了,常樂你還盯着看。”楊琪胳膊肘怼了她一下,抑制不住的開心。
“那就是鳳主啊。”常樂回過神來,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我要去溫習功課了!”
“不吃飯啦?”楊琪追上去問。
“吃飯!”常樂一拍腦門,羞澀笑道,“差點忘記了,一時高興肚子都不餓了。”
常樂又看了眼人離去的方向,若是上位者是這般态度,好像做官的決定更堅定了些。
馬車緩緩離去,國子監一衆官員站于門口目送,等到馬車消失在視線後才收回目光。祭酒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我現在就去寫告示張貼廣場上,早看那群小毛孩不順眼了,天天嚷嚷着自己是皇室。”
大家夥一聽表示贊同,撸起袖子,“我來幫忙!”
遠去的馬車上江安卿沒能知道自己的一句話給國子監的官員解決了多大的麻煩,沒了旁人在懶洋洋的躺進了毯子裏,話說多了嘴巴酸。
京城的道路修的規整,馬車從上面過穩穩當當,景一跪在車廂一角泡了壺潤喉的茶,“主子您嘗嘗。”
見她喝下去後景一才繼續開口,“今日見國子監的學子如此地位身份還在努力學習,小的自愧不如。”
“你不比她們差。”江安卿看了他一眼,“你可看清楚今天自稱皇室的人了?”
景一點頭。
“這種情況不止發生在國子監內,還彌漫在朝堂各個角落裏。”江安卿放下茶盞,“若是不除掉外戚,金鳳遲早會被蛀空。”
景一心神一顫,馬車內沒有旁人,鳳主說這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是想要他做些什麽嗎?
思來想去景一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但只要鳳主需要,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景一緊張的舔了舔嘴唇,“只要您需要,小的做什麽都行。”
回答不出意外,江安卿滿意的拍了拍景一肩膀,“孤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最多的東西,到時候看你的表現,孤再決定是否用你。”
不清楚需要他做什麽,肩膀上的溫度轉瞬即逝,景一既驚喜又不舍,眼眸中重新燃起希望,“小的一定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