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第16章 016
◎“落下殘疾孤就砍了李德貴的腦袋。”◎
一雙纖纖素手拆開了蠟封的信件,鳳眸上下快速掃過。
冬香在旁說道,“臣打聽了普華寺的僧人,這段時間長公主一直拜訪沈貴君,就在前天沈貴君終于同意相見了,父女倆的談話在屋內不得聽見,只知道長公主出來後臉色很差。”
江安卿沒說話,将信件攤開給了冬香看,冬香拿起一眼認出了是秋菊的字跡,向下看去時神色凝重了起來,“長公主想撺掇劍南總兵左鬥光反!”
“她不清楚左鬥光是孤的人,就憑左鬥光對她的出手相救,愚蠢的把殺頭的事情袒露。那城外私養的三千精兵怕就是為了脅迫孤閉嘴,逼陛下退位的。”
江安卿的語氣似乎并不責怪江輕意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反倒是對江輕意輕信于她人、交付弱點而感到失望。
“那我們要幹預嗎?”冬香問的小心翼翼。
“恐怕江輕意堅持不懈的去見沈夜瀾說的也是這事,她的父親可比她聰明多了。”江安卿側眸見冬香給自己倒茶,脫口而出的問,“景一人呢?”
冬香眨了眨眼睛,還沒能從談正事轉換為閑談,手腕一提拎起茶壺回道,“回主子,他應當是去探望李德貴了,臣還查到景一時常接濟李德貴。”
“李德貴是他師傅,孝順是應當的,不過就那麽點月錢還接濟給李德貴。”最後一句說的聲音逐漸小去,冬香側着耳朵都沒能聽清楚。
白日的直房人煙稀少,留下的也是守夜休息的太監,半身不遂的李德貴躺在院中搖椅上,深秋的風吹拂過凹陷的面頰,閉着眼睛在打盹。
景一來的無聲無息,坐在四方凳上并不着急叫醒李德貴,仰頭望着院中一棵兩人環抱的枯木。幾年前有道雷劈了下來,直奔着這棵樹而來,自此後原本的宮殿改為了太監居住的直房,這棵樹到了春天也再沒生出半點綠。
不乏有太監注意到景一,他現在可是宮人私下議論的傳奇人物,巴結上太上凰後沒幹到一年就把原本仁壽宮的蔣掌事給擠了下去,可不得是滿身本事,深得太上凰喜愛。
李德貴慢悠悠睜開眼睛,年紀大了老态藏不住,精神不濟總是打盹的。
眼珠子轉動看見了坐着悠閑瞧着他的景一,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明不帶有一絲情緒,可李德貴卻覺得火辣辣的疼,再看他身上穿着的蟒袍更是騰生出怒火來,譏諷道,“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穿上了蟒袍,腌臢事沒少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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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爺怎麽知道兒子做了腌臢事?”十八歲的景一面容年輕嬌好,眉眼間帶着少年的春風得意,全然不似那個跟在他身後連頭都不敢擡的窩囊東西。
李德貴直起上半身一把抓住景一手腕,咬着後槽每日追更婆文在企惡峮五兒四九〇吧一九二吃肉停不下來牙目光如淬了毒般,“不是腌臢事,蔣濤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消失,你又怎麽會在短短一年的事情從一個小太監變為仁壽宮的掌事太監。”
景一緩緩眨眼,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語氣中甚至有些詫異,“阿爺是懷疑兒子弄死了蔣濤?”
“不然蔣濤怎麽會好端端消失?他不消失你怎麽上位!”李德貴說的憤慨,像蔣濤是他多年老友一樣。實則景一知道李德貴跟蔣濤面都沒見過幾次,何談的交情,不過是想要抓住一切的機會打壓羞辱他罷了。
“兒子當上掌事太監不好嗎?每月能拿七倆月錢,您不都收下了嗎?”景一從袖中掏出一錢袋扔在了桌子上,拿取間方帕一角漏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塞了回去,“您要錢兒子給您,老老實實的熬到放出宮,到時候兒子也會去廟裏頭看阿爺的。”
李德貴喉間發出奇怪的笑聲,就在景一納悶他又要做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身後響起了清澈幹淨的聲音,脆生生的跟新鮮桃子似的,“阿爺!”
面若白玉的小太監年紀約莫十六歲,身子還未抽條,一雙桃花眼滿是清澈的盯着景一,“這位是?”視線又向下認出來蟒袍,腦海中立馬對上了號,“景公公!我該稱呼你為兄長!”
景一面色冷了下來,語氣也冷冷的,“這是什麽意思?”
李德貴收新徒弟景一不意外也不幹涉,太監是沒根的東西,越是沒有就越是在意。人前是徒弟,人後是收養的好兒子。那些宮裏的大太監誰沒幾個幹兒子,指望着未來養老送終的。
但這小太監身上的氣息和面容景一太過于熟悉,就像是他翻版的模子,只不過比他更加鮮活有朝氣,跟清晨嫩葉上凝結的露珠。
“咱家新收的幹兒子,可比你有天賦多了,很快就能去禦前奉茶。”李德貴抓緊了膝蓋上的毛毯,那日板子落下的疼無時無刻不折磨着他。
但李德貴知道永遠無法向太上凰讨要公道,甚至還要心存感激沒像其他幾人那樣被活生生打死。那就只能将仇恨轉移到景一身上,若不是他跑出去撞見太上凰,自己哪裏會落得如此下場!
“阿爺盡管嘗試。”景一緊繃着下颌,尚且沉穩的離去。他是仁壽宮的掌事太監,代表的是太上凰的臉面,做事說話得體面規矩。
不過李德貴有一點提醒了他,宮裏的腌臢事情一籮筐。若是哪日那小太監當真威脅到了他……景一不動聲色的捏緊了拳頭,倒是不建議做實了弄死蔣濤的罪名。
一回去就聽見宮人說太上凰找他的,景一不敢多停留連忙朝屋內走去,行禮後其實就不用跪着了,但景一喜歡跪着,能跪在太上凰的軟榻邊,離她能近一些。
江安卿懶洋洋的推了下茶杯,冬香泡茶的技術不算差,但江安卿習慣了景一的手法,便總覺得其他人泡的少了點茶香,“禮部采購了新一批的鳳凰水仙,你去給孤泡一壺來。”
不多時景一端着紫砂壺和新的杯子倒了茶,又乖順的往江安卿腳邊一跪,渾身透着一股子低迷勁。
茶香很快飄散屋內各處,與鳳髓香交融。江安卿餘光落在了景一受傷的小臂上,袖子卷了起露出一丁點白色紗布,江安卿眼睛眯了起來,“傷口裂開了?”
景一恍然回過神來,把袖子胡亂撸下遮擋住紗布上的一抹暗紅,“小的剛去見了師傅,師傅新收了一個徒弟,比小的更加有天賦,大概是太過于開心了,握着小的胳膊的手用了點力氣。”
他胳膊受傷的事情知道的人寥寥無幾,更加上回宮後當了掌事太監,有自己休息的屋子,不用跟其他太監去擠大通鋪,遮掩更加方便。
江安卿眼底浮現一絲愠怒,“去太醫院好好看看傷處,落下殘疾孤就砍了李德貴的腦袋。”
一手環着傷處,火辣辣的刺疼敲打着神經,景一有些後悔捏的那麽重了,萬一落下毛病江安卿真嫌棄他了該怎麽辦。
可看見江安卿圈在軟榻上,後背窗戶處透出來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她身上時,景一不願意将這樣的場景分給其他人看分毫
太上凰的話他不敢不聽,退下後就往太醫院去了。太醫院是宮內貴人治病的地方,卑賤的下人是不醫治的。
曾在十五歲那年冬天景一被罰跪在雪地裏,跪了半宿人差點沒意識了,來太醫院救命卻因為沒銀子而被嫌惡的趕了回去,讓他死也死的遠一點。但他命硬,硬生生的熬了過去,還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不過現在不一樣,得了太上凰口谕,太醫院的人不敢怠慢分毫。景一擡頭仰望着太醫院的匾額,心中無波無瀾,擡步走了進去。
今年冬天紫禁城格外冷,一直在外奔波的秋菊回來了,整個人消瘦黑了不少,出現時景一差點沒認出來,不過張口一笑那熟悉的感覺就回來了。
在外打探消息費時費力,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吃穿用度都得挑差的來,秋菊許久未喝上新茶了,抱着壺喝了個爽才開口講述所見所聞。
“臣劍南走訪後又跑去了北邊,聽北疆的百姓說西涼和北羌形勢嚴峻,西涼國派了使者前往北羌,您猜怎麽着,使者人是走着出來的,頭是從城牆上扔下來的。”
秋菊說的不以為意,一旁聽着的景一汗毛瞬間立了起來,一屋子就他有反應的,察覺後故作鎮定的裝作老成,實則袖子下的手都要扣破了。
“西涼的戰力不容小觑,六州能打出十二州的氣勢來,北羌說白了不過一個州,滅了她們眨眼的事。”若是旁人說這話肯定要遭到鄙視嗤笑,可她是江安卿,一統中原二十州的金鳳太上凰,她是真能帶着鐵騎眨眼間滅了一州的傳奇,“打聽到西涼是為了什麽嗎?”
“說是北羌境內發現了金礦,估計有萬米深。”秋菊眼睛亮了起來,動了小心思道,“要不要臣潛入北羌一探究竟?”
江安卿擡起眸子,撫過毛毯,“不必如此麻煩,西涼一旦開戰就能知道金礦是真是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