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那位船醫開出的藥方很有效, 長庚接連送來兩碗,蘇輕眉喝的當日便起了作用。
加之後來船家準備的餐食也明顯精心搭配過,清淡補血,等重新開船的後面兩日, 她的月事已快結束, 身子也徹底恢複到尋常時勃勃生機。
眼看要到燃燈塔, 商船快至京門通州,不日就将下船換馬車進城。
綠桃一邊麻利地收拾行囊, 一邊嘀咕:“奴婢聽說, 那位姜姑娘本來想上船的,不知怎的,趕馬車跑了, 我聽船夫們議論,可能嫌棄咱們是商戶出身?”
蘇輕眉聽了沒應。
綠桃喋喋不休:“哼, 當誰稀罕呢,世子都願意與小姐同坐商船,還要她嫌棄!”
“她來才是礙我們的眼!”
蘇輕眉聽得暗自發笑,怎麽能有人兩世連牢騷都發的差不多, “綠桃, 我都沒說你, 當時長庚問你你就講, 楞是讓世子過來西江月誤會。”害的她在陸遲那兒睡了半個時辰。
綠桃也很委屈, “奴婢又沒騙人咯!”
“是,是。”
蘇輕眉看到綠桃話語間, 仍在攀上爬下地整理, 安撫道, “你不用着急, 等世子先下船,我們慢慢弄都來得及的。”
“小姐,我們難道不和世子一塊下去嗎?我們也要進京的啊。”
蘇輕眉搖搖頭,“不好,屆時會有許多人來接陸世子,我們跟着走不方便,他定也是這樣想,你若不信,就等着長庚來傳話。”
前世因為陸遲已成婚,姜滢滢避嫌不能來接船,但是委屈地等在京城南城門口,她看到陸遲的一剎差點激動地暈過去,陸遲當時趕上前扶起她,然後才面向來接他的衆人。
蘇輕眉始終記得那時她誰都不認識,和丫鬟局促地站在馬車邊,看着不遠處的他們才宛若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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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滋味,好在這輩子不會再受了。
……
—
午饷後,如蘇輕眉猜測,長庚真的走過來傳話,不過,他是為了另一件事。
清秀随侍肅着臉站在船艙門口,雙手奉上了一張地契,目不斜視地朗聲道:“蘇姑娘,這是世子為嗚圓準備的居所,家私物什,管家下人一應俱全,無需你再費心。”
綠桃不知該不該接過來,乖巧地看了小姐一眼,蘇輕眉朝她示意不行,淡淡道:“長庚公子,我不要,麻煩你還給陸世子。”
“這是世子的吩咐,蘇姑娘該懂,你我都不能違抗,要還也可以。”長庚将房契塞進綠桃手中,轉身前道:“世子用晚膳前有一刻有空閑。”
綠桃愣愣地拿着黃紙,“小姐,他是什麽意思啊。”
“意思是,我若執意不收,就只能那個時辰去世子那處還,過時不候。”
綠桃瞬間覺得東西燙手,攤開掌心苦着臉問:“那怎麽辦,小姐,奴婢不是故意收的。”
“不怪你,你哪避得開長庚。”別看他不茍言笑,做起事一板一眼,可多年來陸遲讓他做的,再瑣碎他都能做的極好,陸遲從來不養廢人。
蘇輕眉無奈起身,抽走丫鬟手中的契紙拿起來細看。
哦,原來是督院街上的一間二進宅院,那裏毗鄰鬧市,恰到好處的與之隔着一條窄巷,可以說鬧中取靜,的确是個好住所。
看得出他花過心思。
當然,蘇輕眉絕不會住陸遲給的這間,這算什麽,傳出去,她為了養只貓,竟像成了他的外室。
其實這屋房的位置很不錯,她和外祖母當真可以在督院街附近再尋址處,她家中多是女子,倘選得過于偏僻怕招惹賊人,更重要的是,督院街尾有京城最大的造船廠,這與她設想的生意有很大關聯。
陸遲的地契不白送,至少提醒了她這一點。
哺時末,蘇輕眉提前陪外祖母用完晚膳,按時趕到了船艙外,陸遲果然站在船頭休息。
大船緩慢路過連綿起伏的山坡,墨綠河面的波光粼粼不斷在往後消逝。
他身量颀長挺拔,穿的靓藍绫錦夾袍是絲綢中的上佳品質,應該屬歷年江南進貢的皇品,可他一動不動時,身影無端和先前那個普通青衫的書生相重疊,讓她好一陣恍惚。
蘇輕眉捏了捏臉,清醒後故意踏出些聲響,走到陸遲身後。
“民女見過世子。”
陸遲不用回頭,已能猜到她的表情,唯有脆弱時候,她才會對他卸下防備,假以辭色,平日便如同小刺猬,全副武裝起來生怕和他攀扯關系。
他午後剛聽聞一個消息,心情很不好,無意再看她抗拒的神情。
男人背對道:“你仔細思量,還是要來還房契?”
蘇輕眉事先想好的得體說辭,被他一句話搶了先,腹稿噎在嘴邊,不得不無奈換成了一句輕應,“世子,我買得起屋子。”
陸遲緩慢轉過身,寬背靠在欄杆,道:“蘇姑娘有沒有去過京城。”
蘇輕眉覺得此時的陸遲很不同,他面上表情不多,語氣冷淡,但并不是對她發脾氣,而是刻意壓抑着一種情緒,前世他只有進皇宮回府時才會這樣。
她有些怕,縮了縮腳步,小聲回答:“沒有。”
“也就是對京城毫無所知,既然如此,起鵝裙更新一巫耳而七霧爾巴易為何不用我安排好的一切。”陸遲盯着女子蹙起眉的表情,“怕我會害你?”
“世子怎會害我,我曉得那裏很好。”蘇輕眉又道:“可我能自己買,不想花費世子的銀兩,我甚至還欠書生一袋銀子,我一定會還……”
蘇輕眉沒想故意提起那一個月裏的事,她就是總提醒自己記得欠下的,想找機會還清,當下不小心順口說了出來。
陸遲并未在意,“不算花費,那裏是我母親留下的一處舊宅,我想叫人住着打理,蘇姑娘這等愛幹淨的,最合适不過。”
話到此,蘇輕眉也略微不耐煩,“多謝世子……可我不要。”
他到底怎麽了,以往她拒絕一次,以他的驕矜傲氣,根本不會問第二遍。
陸遲看着遙遠處幾乎隐匿在雲層裏的宮城,那片若隐若現的明黃色琉璃瓦,他心中煩躁陡然而生,徹底淡下容色,側眸道:“蘇姑娘,你總是拒絕我,我會很傷心。”
蘇輕眉了解了他的心情不佳,但憑什麽将氣撒在她的身上。
他對她好像沒有對旁人的耐性,別人即使讓他不悅,起鵝裙更新一巫耳而七霧爾巴易他好歹能春風和煦地等人走後下死手,可她讓他不高興了,他便會不忌憚地洩露情緒,教她害怕,逼她自覺臣服。
是以前世,整個國公府都以為世子性子內斂斯文,除卻偶爾有依據的發火,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堵得她抱怨都沒處說。
記憶中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蘇輕眉真是越想越心煩,撇過頭道:“……那既然你想定了,我再說又有什麽用,前頭何必遣長庚來問我一趟,多此一舉。”
這句話,語氣不可謂不生硬。
蘇輕眉說完就後悔,她地位卑微,和陸遲硬碰硬毫無勝算,怪自己回來後逍遙慣了,怎麽就不能多忍忍。
她立刻換了副綿軟語調,補道:“世子,我受寵若驚,方才那些話是無心的,我把世子當成了原來的書生,我與書生那時算是朋友,不過這屋院……我是萬萬不能接受。”
“我沒生氣,你不想要就不要。”最初,他本也沒指望她會收,而是想提醒她,哪裏适合她買。
陸遲不喜的,是驀然發現過了這麽多時日,她對他依舊從無改變的抗拒态度。
眼下,總算從她嘴裏,聽到了句好的。
他靠近她,漆眸深邃,低聲幽幽:“能和書生是朋友,和我不也是麽。”
蘇輕眉聽到他說可以不收房契,松了口氣往欄杆邊倚靠,“世子說笑了,當時我不知世子的身份,現下已知曉,怎麽還敢高攀。”
“哦,原來同一個人,在蘇姑娘心中也是有區別的,那麽你覺得書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比本世子好,還是不如本世子。”
蘇輕眉思忖,在她心裏,不同時期的陸遲壓根就是兩個人,她自認為得體的一通誇贊:“世子尊貴,書生失憶,是個溫柔,心思單純的君子,時常體貼地照顧旁人心情,兩個都很好啊。”
她想,誇完大概就能回去了吧。
陸遲聞言輕嗤,原來他只堪堪尊貴二字,那麽當初草垛上所謂【心機深沉,讨人厭。】的形容,想必就是說他這個尊貴的世子了。
當時不覺生氣,此刻卻教他悶得發慌,既然都是他,她偏偏要誇個假的。
“君子,心思單純……”
陸遲覺得他今天實在過得糟糕,他舌尖抵齒,重複了這幾個字,神色忽然一冷,雙臂倏忽撐上兩邊欄杆圍住女子,将她禁锢在身前,“蘇姑娘,有沒有想起什麽。”
蘇輕眉無路可退,皺眉道:“世子,你、你……”
同樣是天邊斜陽西下,的确讓她想起蓬山書生陪她回來那日,為了躲避胡亂沖撞的馬車,他将她壓在了後牆,也是這般毫無預警。
男人傾身靠在她頸側,呼吸炙熱,“蘇輕眉,我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
蘇輕眉滿臉漲紅,手抵在陸遲身上推不敢使力,畢竟在船邊緣,別兩人鬧起來一并翻下去,她還不會凫水。
她盡量維持表面淡定,“世子請說。”
男人嗤笑了一聲,幾乎是貼着她的耳廓,“淩霄花下,你的那位君子,既不是為了躲避馬車,也不是一時沒收住勢。”
“他那時……是真的很想吻你。”
作者有話說:
狗:我醋我自己。
男二不是穆小将軍,但穆小将軍可以算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日更晚九點,九點以外的就是偶爾的加更哈,兼職見諒。
攜狗筆芯(可能你們不要)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