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司圖南就那樣滴滴答答流着血,一路走出了別墅區。
她站在寬闊的馬路邊站了一會兒,整個人都是木的,不知道眼神落在哪裏,也想不起自己該幹什麽。
直到來來往往的人都看着她指指點點,她才找回了一點神志,有一位好心的阿姨上前問她,“姑娘啊,你這是怎麽了,要不要我幫你打電話報警啊。”
司圖南搖搖頭,順着馬路往前走,低頭看着自己被血跡湯漬弄得亂七八糟的T恤,下意識地抹了抹,擡頭看着來往眼神異樣的陌生人,伸手攔出租車。
只有一輛車停了下來,看見她臉上都是血,又開走了。
司圖南掏出手機,打給米娜,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挂斷,然後收到了一條消息,【在和葉總待客。】
娜娜和學長在忙,那她還能找誰呢。
她盯着手機,沿着馬路一步一步走着,突然看到了和夏決聊天的界面,她打了一個語音電話過去,系統鈴聲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挂斷也沒有被接起來。
司圖南看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腳下踟躇,沒有了,這個世界上能幫她的人,一個也沒有,也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
她常常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活着,就連父母都不愛她,又有誰會愛她呢?她夢想中那個愛她的人,永遠也不會有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鈴聲,司圖南茫然四顧,最後緩緩低下頭,是她的手機在響,是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的電話。
她遲疑着接起,沒有說話。
對方聲音有點喘,“司老師,我是夏決。”
司圖南的眼淚滾了出來,混着血跡流進她的口中,“夏先生……”
“剛才有點事,你怎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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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瘋狂地流着,她視線一片模糊,被打的臉還火辣脹痛,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整個人簡直就是亂七八糟,這樣怎麽能見還不怎麽熟悉的夏決呢。
夏決的聲音嚴肅起來,“你怎麽了,你在哪兒?”
“我……”司圖南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她在哪兒呢,她一個人走了好久,擡頭已經是陌生的地方了。
“司老師,你在哪兒?”那邊傳來車門關閉的聲音,夏決已經發動了車子。
司圖南捏着自己的喉嚨,她想說話,可是哭到喉嚨窒息疼痛,眼神渙散,怎麽也說不出來。
“發我定位好嗎,你發我定位,我馬上過去。”夏決道。
司圖南打開微信,睜大視線模糊的眼睛,勉強共享了位置,然後就撐不住頭昏坐倒在一邊的馬路邊,抱着膝蓋緊縮成一團。
她好疼,全身都疼,以至于分不出到底是哪裏在疼。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說出來反而心安,父母的反應都在她預料之中,可她卻止不住自己的哭聲。
既然只愛司珍珍一個孩子,又到底為什麽要把她生下來呢,為什麽不能像別的父母疼愛自己的孩子那樣去疼愛她呢?
她不想把自己困在這種情緒裏,可卻無法克制,從小到大積累的那些委屈襲上心頭,她再次擡頭,看向了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是她就好了,兩年前死在車禍中的是她就好了。
“司圖南!”一個喘息的聲音叫她的名字,一只溫暖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
司圖南茫然轉頭,頭頂的烈日讓她炫目,她愣了一會兒,終于将失焦的眼神落在了那頂黑色棒球帽下向來沉靜疏離的黑色眼眸上。
只是那眼眸此時卻滿是驚訝和焦急,“你想幹什麽?”
司圖南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像是沉在水底一樣,聽別人的聲音都朦胧模糊,“我……想幹什麽?”
她想幹什麽呢?誰會在意她想幹什麽呢?
腳下一軟,她被人摟住。
低頭看到夏決緊緊箍在她腰上的胳膊,擡頭看了看身邊來來往往的車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走到馬路中間來的。
“回家。”司圖南看着夏決,拖着哭腔,睜着通紅的眼睛,“我想回家。”
夏決将人打橫抱起,把司圖南的腦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頸窩,用手掌托着固定好,小心地走到路邊,鑽進了一輛車窗貼着黑膜的SUV裏。
“夏哥……這、這是怎麽回事?”開車的周安都驚呆了,誰能想到夏決接個電話就跑來這裏抱了一個姑娘上車!
此時他只能慶幸他們剛才是在夏決父母家,所以才能開着夏決父親的車過來,要是保姆車被拍到,在熱搜上挂三天,掉粉一百萬都是輕的,他肯定會被經紀人罵死,說不定還會被辭退。
夏決護在懷裏的那個姑娘腦袋因為脫力滑落,軟軟地向後仰起,露出了慘白無色又滿是血污的小臉,周安大驚,“司、司老師!”
“開車。”夏決這才發現司圖南已經失去了意識,“去趙健康那裏。”
他聲音很緊繃,周安不敢再多話,車子飛快地駛入了車流。
趙健康人不負名,算是個優秀的大夫,雖然他自己從小就想改名字,但沒辦法拗過家裏世代行醫,對他也充滿期許的爺爺。
雖然家裏人讓他學內科,但他還是選擇拿起了手術刀,成了醫院心外最年輕的主治醫師。
“啧啧,不行,她掌心的這個傷口必須要縫針。”趙健康讓夏決把人放在診室的床上,給司圖南掌心的傷口消毒,然後準備開始縫合。
“等一下,不用麻醉嗎?”夏決看着司圖南小小軟軟的掌心,那幾乎橫跨整個手掌的傷口蹙着眉問。
“不用了,她給你打電話到你接到她用了多長時間?”趙健康已經開始縫合了。
“二十七分鐘。”
“那就是了,你看她頭側,有很大的一個腫包,再聯合你說她神情恍惚,此時又意識昏迷,瞳孔也有些渙散,多半是腦震蕩,暫時不會醒的。”趙健康的縫合快速又漂亮,
“腦震蕩?那怎麽辦。”黑亮的瞳孔緊縮了一下,夏決的語速也不自覺加快了。
趙健康看了夏決一眼,表情充滿興味,他雖然大幾歲,但和夏決從小一起長大,什麽時候見過他這樣啊,“不怎麽辦,無需特殊治療,減少活動,盡量躺着休息,不要動腦子,你要是怕她不乖乖躺着,就抱着她一起躺。”
夏決愣了一下,似乎又恢複了平日的冷淡,“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哦?”趙健康賤兮兮地問,“是你不想和她成為那種關系,還是你想但還沒成功啊?”
“怎麽這麽多針?”夏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因為用的是美容線,很細,所以縫合間隔比較小,但比較不容易疼痛,也不用拆線,所以你放心吧。”趙健康不客氣地說,“不要在這裏質疑一個醫生,再說話就讓護士趕你出去了哦。”
處理完掌心的傷口,趙健康又掀起了司圖南的牛仔褲,纖細雪白的小腿側面也有一道傷口,血順着腿把白色的襪子都浸透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不會是遇到搶劫了吧。”趙健康消毒過後繼續縫合,“腿這邊情況好一點,只有中間的地方最深,兩邊慢慢就淺了,而且腿部肌肉比較厚,不容易傷到裏頭,她掌心的那個可一定要注意,再稍微深一點就傷到肌腱了,不好好養可能會影響以後手部的精細動作哦。”
“應該是玻璃或者陶瓷之類比較厚的碎片劃傷的吧,要是刀就得上手術室了。”趙健康縫合完最後一針搖頭感嘆,“啧啧,可惜了這條美腿,又細又白又勻稱……”
夏決面無表情地擡手給了他的腦袋一巴掌。
“嘶,我說我只是從生物學的角度單純欣賞你相信嗎?”趙健康揉着腦袋站起來,“怎麽辦,照理說是必須要住院觀察的?”
夏決想着司圖南最後的話,“我帶她回去。”
“嗯,我讓同事給她開店藥吧,雖然不能治愈腦震蕩,但是可以緩解後遺症,頭痛啊惡心啊之類的。”趙健康給同事打了個電話,讓護士幫忙挂了個號。
之後又推着司圖南去做了腦部CT以防萬一,确定沒有其他顱腦損傷後才又帶回診室。
“她的鼓膜穿孔了,應該是被這一耳光打得,裏面的血都結痂了。”趙健康用酒精棉簽慢慢清理着司圖南的耳道,“等她好一點帶她過來做個內窺鏡,不過也一樣的,鼓膜穿孔基本也只能等自愈。”
夏決看着他拿出來棉簽都被染成了紅色,唇角都緊繃起來。
“對了,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趙健康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夏決擡頭,冷冷地看着他,“說。”
“我覺得這姑娘可能有點焦慮性的強迫症,要注意她的心理情況哦。”趙健康抱着胳膊說。
夏決低頭,看着司圖南被包紮地嚴嚴實實的手掌,擡起手又放了下去,“你是說她指腹的那些小傷口嗎?”
趙健康點點頭,“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不敢斷言,但我了解一些,她十個手指指腹的皮膚沒有一處好的,而且很明顯是新舊疊加的傷口,這可是輕度的自殘行為。”
夏決想起了司圖南囤貨的創可貼,“她都會在做活動的時候囤創可貼,一盒一百個那種。”
“那就是了,她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這種行為的,情緒壓抑或者焦慮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傷害自己,所以你要是有那個意思,還是要多多關注一點。”
“知道了。”夏決點點頭。
趙健康瞪大眼睛,“等一下,你居然沒有反駁你對她沒有那個意思嗎?”
夏決看着司圖南沒有說話。
趙健康又忍不住嘴賤起來。“等一下,你倆認識多久了,你是什麽時候還俗的,你爸你媽知道嗎,廟裏主持同意了?已經開過葷了?親了還是做……”
夏決擡眼,趙健康戛然而止,比劃了一個拉上自己嘴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