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思母
思母
就這樣屍突玲和趙之湄在村中住下,黃無依樂得天天兩頭跑,打飯時,小兵又巴巴上前。
“黃偏将!哪用着你親自來,我都給你裝好啦!肉菜都有呢!”
在大營裏,“黃守一”已經成為一夜禦三女,還勾搭走主将親戚的傳奇男子,每回出現都會引起圍觀。黃無依道了聲謝,捧着飯碗在他旁邊蹲住,其他小兵見了,紛紛紮過來。
“偏将,屍突玲那小妮子還挺烈的,你都能得手,就不要謙虛了,教教弟兄們吧,雞腿都給你了。”
“不就點吃的嗎,黃偏将,你看這個…”
黃無依猝不及防鼻孔噴飯,小兵愛惜的拂去素女經上的飯粒,還是帶圖畫那種,她趕緊卷了收進懷裏,左顧右盼。
“竟敢私藏這種東西!…不會是從主将那偷的吧!”黃無依放低了聲音說,那小兵撓撓頭,說:“在戰場上得的,我看不懂漢字,但懂上面的畫。本來打算獻給主将的,黃偏将,你收了東西,可要教我啊。”
“想都別想,沒收了!”
“沒收什麽?”有人突然把手摁在黃無依的後腦,她差點撲倒,勉強抱住飯碗。
“我們獯鹿的女人好玩嗎?”獯鹿同僚盯着她,不陰不陽的說。黃無依摸不透他的意圖,只得道:“我那三個女人生病了,才請她去治…不是你想的那樣”
同僚嗯了一聲,趕跑閑雜人等,在她身邊蹲下,黃無依稍稍松了口氣。
“所以,你到底是怎麽把她們搞到病的。”
“不是吧,你也來?!…”黃無依震驚的看着他,同僚飛速往她手心塞了一塊東西,是錠完整的黃金。
黃無依咽了口唾沫,收進袖子,絞盡腦汁的糊弄道:“對她們好一點,每個待遇都差不多,私下對她們更好,就會好了”
“就這麽簡單?”同僚站起來,懷疑的看着她。
“還有…的時候,也要顧及女人的感受,就這麽簡單。”黃無依籠罩在他的陰影裏,看樣子是信了。
金子都沒有捂熱,就被黃無依拿去換了碎銀,買兩只老母雞,炖了三人分着吃。
飽餐一頓後,黃無依和屍突玲坐在原地剔牙,趙之湄很自覺的收拾碗筷。相處多日,他早已不再受限制,也沒有想着逃跑,更不會主動與她們交流。
不知道私下和屍突玲有沒有,黃無依想大概是沒有的,她們語言又不通,全靠比手勢麽?
“…趙之湄?”黃無依追上他的腳步,有點遲疑的開口,感覺直呼其名不好,問他字就更不好,到底是敵人。
趙之湄溪邊回首,黃無依假咳,又喚了聲趙将軍,覺得牙酸,下次還是叫回之湄吧。
“你在這養病也挺無聊的,要不要我帶點解悶的東西給你,除了刀劍,都可以買來。”黃無依手上還有不少碎銀,夠吃四五頓雞。
“紙筆”趙之湄想都不想的回答。
黃無依剛想點頭,又覺不對,萬一寫信給漢軍通氣,引過來把她們一網打盡怎麽辦,于是警惕了幾分。
“那現在有第二條規則了,除了武器和紙筆。”
然後那小子就不吭氣了,就是那我沒什麽想要的意思,黃無依尴尬的抓抓頭發,想起懷中還有本書。
“要不,你看看這本?”黃無依把素女經遞給趙之湄,感覺老臉一熱,趙之湄卻面不改色的接了過去,道聲多謝。
另方面,黃無依也是想看看,不受藥力催動,趙之湄會否對女人起反應,如果否,那就算他是妹妹。
“我來收拾,你身體還未好,回房歇着去罷。”黃無依奪過他手中浣洗的木盆,把人趕回去,過了會,鬼鬼祟祟的來到他房門前,偷窺他在做什麽。
桌上一盞燭光搖曳,趙之湄看得很仔細,仔細到要把字扣出來,絲毫沒有憐惜背面的仕女圖。
把扣下來的碎片攤開,趙之湄又把它們拼到一起,隔得遠,黃無依看不清他到底拼了個啥,只有等他出來出恭,才潛入進去一探究竟。
予季行役,夙夜無寐。
黃無依微微一愣,像剛才趙之湄那般眷戀的撫上文字的碎片,如逢故人。幼時黃無依也讀過這首詩,還是黃秀才把她抱在膝上,一個字一個字教她背的。
“上慎旃哉,猶來無棄?…”等趙之湄歸來,黃無依沒有躲,回頭對他說。似是沒想到黃無依識字,他也呆了呆,嗯了一聲。
這原是首遠行人思親的詩,時隔數年,黃無依一下也感慨萬千,竟忘了眼前人身份,問他:“…你是不是也很想阿娘?”
趙之湄眼睫一顫“是,你呢?”
黃無依卻搖搖頭,不願回答,怕被看出軟弱,反勸他道:“即是皇親國戚,就不要出來了,戰争一點都不美好,這次算你運氣好遇上我,歸家好好守着阿娘吧。”
“你不懂”趙之湄說“我從軍就是為了守護阿娘”
想想也是,北朝武德充沛,南朝北伐,北朝亦會南征,于是黃無依改問他:“南方的漢人過得還好麽?”
“北有索虜,南有昏君,彼此彼此罷。”趙之湄抿了抿唇,不屑的說。
“哦?此話從何說起?”
“人雲索虜殺母立子,聳人聽聞,卻不見南朝重男輕女之風盛行,上至宮廷,下至鄉野,無一戶人家不這般。祖先更是立下規矩,凡生女者賜死,妃嫱宗婦只得舍了命的吃轉胎丸,寧生雙性兒,也不敢生女兒,三代已無一公主。”
黃無依聽了,目瞪口呆“那你就是因為…”
“對”趙之湄咬牙切齒的說,堕下兩行清淚“這還不止,待到成年,需要找兩個姬妾試驗之,若一年內能使其致孕者才可繼承家業,不則母子雙雙賜死。”
他吸了吸鼻子,捧着心口道:“我是本事出衆,才被國君免死,若我不立軍功報國,證明之湄是有用之人,母親安得命活?!”
黃無依見趙之湄不為女色所動,已認定他是姊妹,心甚憐之,聞其落淚,一把将人拉入懷中,安慰道:
“這不反他丫的,你亦是皇親,外人又不知道你是雙性,奪了鳥位再過繼幾個兒子,誰又能說什麽。”
趙之湄自覺失态,與她拉開距離,未予置喙,只是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