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陽

第30章

生病的人都十分脆弱，和尋更甚，像一捧在荷葉上運動的露珠，陽木只能把他捧在手心，或者含在嘴裏。

和尋吐的一幹二淨，中午吃的全吐了出來，陽木遞水給他漱口，和尋眼框通紅，胃裏火燒火燎的，像吞了塊火炭一樣，灌了溫水下去才好一點，陽木輕輕給他拍背。

“我難受。”和尋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陽木扶着他走出來，“去床上躺着，我幫你端粥來喝。”

“不要。”和尋挂在他身上，呆呆搖了搖頭。

陽木嘆口氣，摟着他走進廚房，把粥盛出來，“先把粥喝了。”

“不敢坐。”和尋輕聲說，屁股一抽一抽的疼。

陽木把碗遞給他，“要你吃，沒要你坐。”

“你喂我。”和尋沒接，張嘴看着他，陽木拿着勺子攪了攪，舀起一勺吹涼遞到他嘴裏。

兩人在廚房，就這麽一勺一勺把白粥喂幹淨了。

和尋縮在被子裏，火辣的胃被安撫，藥效也上來了，現在有點想睡覺。

“好好睡一覺。”陽木把保溫杯放在床頭櫃上。

“你去上課吧。”和尋說。

“等會兒去，你先睡。”陽木又看了看四周，屋子很暖和，牆角的吉他都很安靜，窗外卻又開始飄雨了。

“那你抱我一下。”和尋伸手想起來，陽木隔着被子摟了他一下，按在他額頭上，輕聲哄着：“睡一覺我就回來了，快點睡。”

和尋摸着他手背，輕輕嗯了一聲。

他溫度下來了，陽木稍稍放心，抽了張凳子坐下來，手裏攥着他的手塞進被窩抓着。

和尋像個孩子一般，嘴巴輕輕嘟着，睫毛像刷子一樣整齊漂亮。

陽木看着他一臉沒防備的樣子，嘴角輕輕揚了起來，手裏的勁也松了。

和尋這一覺睡的很沉，陽木上完課回來他還沒醒，找了林老板請了假，炖好湯後縮在桌前寫作業。

陽木看了眼還在睡的和尋，把作業保存，走了出去。

“喂，媽。”

“感冒了可以吃點什麽。”

“你感冒了？”老媽問。

“不是我，和尋他有點發燒。”

“喲，”老媽語氣變了變，“怎麽不注意點啊，你這人.......”

“你想什麽呢，感冒。”陽木有點好笑，這媽比自己還急。

老媽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多吃點清淡的，但也要注意營養，你找些營養豐富點的，多睡覺喝熱水，去醫院了嗎？”

“去了。”

“睡夠了也要走動走動，呼吸點新鮮空氣，看點開心的東西，別憋在家裏。”

“好。”

“生病的都心情不好，小尋還拉肚子嗎？”

“好了，早就不拉了。”

“行吧，你好好照顧他，多吃點水果蔬菜，燒退了跟我說一聲，不會做菜就找菜譜。”

“好。”

陽木挂了電話，不知道和尋什麽時候在她心裏位置這麽重了。

他看了眼面前的小菜，搜着菜譜。

“你和誰打電話呢？”和尋倦意難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陽木回頭，“咱倆媽，他要你多吃點。”

和尋幹燥的嘴唇翹了翹，揉着肚子，噘嘴道：“我有點餓了。”

“先把湯喝了。山藥炖的，多喝點，我連油都沒敢放。”陽木把晾涼的湯倒出來，和尋挨過去嘴貼着碗沿一口一口都喝了，鮮美的湯鹹甜合适，和尋心裏暖成一片，陽木又盛了一碗山藥，“也吃了。”

和尋拿着勺子把小塊的白色山藥舀進嘴裏，沐浴着陽木的目光，吃的一幹二淨。

“餓了就說，我在做點飯。”陽木把瓦罐裏的都倒在和尋用過的碗裏，然後一口喝完。

和尋笑的開心。

陽木看他沒穿外套，把他拉回去塞到床上，“看電影吧，我給你放變形金剛，大黃蜂多可愛啊。”

窗簾被拉上，牆上響起片頭。

“好好待着！再出來溜達我就.......”

和尋眼睛盯着他。

“我就揍你屁股。”

陽木惡狠狠的說完，和尋卻樂了起來。

“好啊。”

陽木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底氣不足了又重複了一次：“好好待着。”

花菜煮熟撈了出來，切碎混進白粥裏面，随便撒點鹽蓋好蓋子溫着。

陽木自己煮了點面，拌點醬混着花菜根吃了，最後炒了個小白菜裝好。

和尋窩在床上，兩只眼睛挺亮，看着應該挺喜歡這電影的。

“餓不餓？”陽木問。

“想撒尿。”和尋答。

陽木看着他，空氣凝固了五秒，

“自己去啊，還要我給你扶嗎？”

和尋又是一通樂，撩開被子走進廁所，黃色液體混着藥味，他覺得鼻子通了，腦袋也清亮了很多。

“餓了。”和尋靠在門上笑着說。

“我去拿粥。”陽木說完走了出去。

和尋看了眼空調，坐在自己電腦桌前，靠在椅子上看着電影。

兩個碗輕輕放在桌上，“快點吃了，我媽說你要多吃點蔬菜水果。”

和尋看了眼綠油油的粥，擡頭看着陽木：“我想吃火龍果，你冰箱裏還有。”

“不可能，你上次吃多了拉肚子。”

“那是因為吃多了。”和尋理所當然地說，“我這次少吃點。”

“先把粥喝了。”陽木把粥遞給他，拿着筷子夾了根菜葉丢嘴裏嚼着。

和尋拿着勺子舀着粥喝，碗裏多了兩根嫩菜心，“吃慢點。”

電影聲音讓房間看着很熱鬧，陽木認真準備作業，和尋拿着叉子叉着整齊的小塊蘋果。

他吃了兩塊就不動了，盯着陽木面前的火龍果，陽木頂着他的視線把最後一塊塞進嘴裏。

“別看了，不會給你吃的。”陽木頭都沒回，和尋把蘋果遞給他，“吃不下了。”

陽木接了過來，邊寫邊吃。

和尋吃了藥又想睡覺，被子一扯就閉上了眼睛。

陽木摸摸額頭，溫度降了，臉色也好了，拿手機給媽發了個消息，摟着他睡覺。

和尋轉過身子看着他，又怕把感冒傳給他，默默又轉了回去。

陽木卻摟着他，下巴抵着他肩膀，“好點了嗎？”

“嗯。”和尋語氣很活潑，“頭不暈了，就是嘴裏挺苦的。”

“忍着。”陽木沒好氣的說，“明早再說。”

“忍不了啊。”

陽木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好好休息，咱放假去看你哥。”

“不急，反正也這麽久了。”

“早去早了。”

“你也不能要你哥一直挂着你。”

“嗯。”

一早，和尋臉上滿是精神，陽木睜眼的下一秒便被壓在枕頭上，和尋用力親了他兩口。

陽木把他拉開，看着他，用慵懶的嗓子說，“你猜我媽知道你發燒第一想法是什麽？”

和尋看着他，“什麽？”

陽木笑了起來，“她以為我沒分寸，做太狠了。”

“可她壓根不知道，咱們連手都沒用過。”

和尋猛的砸進枕頭裏面，耳朵被燙的通紅。

陽木支起腦袋看着他，左手在他腰上拍了拍，“你身體都好了吧？那天伺候伺候我呗。”

“嗯。”和尋聲音悶悶的，“改天。”

陽木直接趴在他身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側頭看着他，呼吸都打在他耳朵上，手摟着他的腰用力摸了兩把。

和尋側頭，因為距離太近，眼睛都快對上了。

陽木笑了，閉眼吻住他。

“你好狠的心吶。”陽木手往他胯間探過去，和尋盯着他悄悄曲起腿，給他留了點空隙。

溫柔的手掌握住精神的小家夥，陽木貼着和尋耳朵輕輕喘氣，咬着他耳朵慢慢碾着。

和尋呼吸聲加重，往後摸着他緊繃的腰線，擡頭輕輕吸氣，嘴裏洩出舒服的低吟。

“......嗯。”和尋腰間繃緊，腦子滑過一片白光，他舒服的抵着枕頭。

陽木指尖粘膩，不舍的又摸了兩把。

“去洗澡去，你昨晚出了不少汗。”陽木輕聲說。

和尋立刻逃也似的跑了，全然不顧身後那人。

陽木今日很卑微。

和尋把和淮的備注改了，那個“哥”陌生又熟悉。

自己私下都說哥，當着他面卻是直呼其名。

陽木興致勃勃的幫他紮了個小辮子，和尋看了他一眼，有點心虛。

“你微信道歉啊？”陽木問。

和尋嗯了一聲。

“我發消息給他，看不到他的臉，我就不緊張了。”

“那你發什麽？”陽木拿着皮筋把辮子固定好，賊吧啦帥，滿意的把小月牙紮緊了一點，小尾巴快樂的翹着。

和尋心裏嘆口氣，“就是沒想好發什麽。”

“有人給我開個頭就好了，開了頭後面就不怕了。”

陽木把梳子放下，搶過他手機，啪啪啪打了幾個字發出去。

和尋站起來想搶，陽木把手機藏在身後看着他，“你還說伺候我的呢？今早上就這麽對我？”

和尋猛的一縮，臉上挂着尴尬的笑。

陽木盯着他，臉上沒害怕也沒害羞，難道真的只想睡自己？

“你早上跑什麽？”陽木問。

和尋眨了兩下眼睛，“沒跑，想換褲子而已。”

陽木不信，最後只能算了，把手機還給他。

和尋看着對話框，

謝謝

我以前不懂

不溫不火，是自己的語氣。

對方正在輸入......

和尋突然緊張，擰眉看着陽木：“我哥罵我怎麽辦？”

陽木一臉無所謂，“那就讓他罵，你本來就該罵。”

—現在懂了嗎？

—懂什麽了？

“怎麽回？”和尋把手機給他看。

陽木出口成章，“說你錯了，不懂他對你隐秘而深沉的愛，現在都知道了，以前的自己就是個傻子，讓你哥原諒你就行了。”

和尋沒理他，手裏打字：懂了，你不讨厭我。

陽木看着他，

“我從沒讨厭過你”

和尋眸子陰暗分明，滿臉驚喜的扭頭看着陽木：“你看到了嗎！”

“我不瞎，”陽木看着離自己最多二十厘米的手機，“乘勝追擊，說你周末去吃飯，當面認錯。”

和尋手指認真且仔細的慢慢打字：哥，我錯了，我周六去吃飯行嗎？

對方幾乎是秒回的：行

和尋笑着：帶我男朋友給你看

好

和尋看着陽木，頭頂着雨後彩虹，絢亮十分。

陽木看了眼窗外越來越大的雨，往他後腦勺薅了一把，手心都是燙的。

兩人到了和淮家小區門口。

和尋硬着腦皮給他哥打了個電話，和淮語氣挺正常的，不過下一秒門衛就放行了。

“我那個嫂子我沒怎麽見過。”和尋擰眉看着他。

“一回生二回熟，走了走了。”

和淮站在樓梯間等着他們，臉上看不出喜怒，眼睛在和尋身上看了一圈之後便一直盯着陽木。

“你好，我叫陽木。”

“嗯，進來吧。”和淮推推眼鏡，他很高，身材修長到有點單薄，和和尋很像，氣質卻天差地別，和尋有時霸氣有時可愛，而他是儒雅斯文，文人墨客的斯文。

屋子很暖和，兩人換了鞋走了進去，空氣中帶着很厚的奶味。

茶幾上擺了很多吃的，盤子裏水果特別新鮮，還帶着透亮的水珠。

嫂子站在前廳，抱着小孩迎他們。

“嫂子好。”和尋這聲嫂子讓和淮目光轉了過來。

“你也好，”女子笑了一下，臉側兩個小酒窩看着很漂亮可愛，他對陽木也笑了笑，“快坐吧，水果都是剛洗的，要不要幫你切一下？”

“沒關系，我想吃自己切就是了。”和尋往襁褓裏看了一眼，

“要抱嗎？”嫂子很和善，遞給他看。

和尋看了眼陽木，

“小心着點就行。”陽木說。

和尋這才有勇氣伸手，嫂子細心教他，小娃娃很輕，很香很甜的奶味。

剛剛拳頭大的臉正在酣睡，小嘴上還帶着奶漬，小白舌頭有時候吐出來，睡着了還在吧唧嘴。

“幾個月了？”陽木輕聲問。

“快兩個月了。”嫂子笑的很美，應該每天都沉浸在幸福裏面。

和淮一直盯着他們，和尋抱着寶寶小心的坐下，和淮想了一下還是坐到他旁邊那個沙發。

陽木挨着和尋，兩人看着懷裏的奶娃娃。

嫂子端了兩杯水過來，放下後坐在和淮旁邊，手在他腿上拍了拍，和淮看了她一眼。

“他和你小時候一樣？”和淮輕聲說，眼睛盯着小寶寶，“餓了就哭，哭的跟貓叫一樣，吃飽了馬上就睡，可聽話了。”

和尋擡頭看着已為人父的哥哥，輕聲問：“我小時候聽話嗎？”

和淮笑了，鏡片下的雙眸盛滿了溫柔，“你小時候太聽話了，所以現在鬧騰點也沒事。”

和尋這次聽明白了，和淮拐着彎的原諒他了。

懷裏的小孩掙了兩下，眼皮輕輕掀開。

“他醒了！他醒了！”和尋一頓慌，下意識找陽木，恨不得下一秒直接扔過去。

陽木輕聲說，“他看你呢，你怕什麽？”

和尋聽他這麽說，轉頭又看向小奶娃，他睜着眼睛盯着自己。黑眼珠特別漂亮，好像是用墨水畫的一樣，裏面還倒影着自己驚慌的臉。

“我.....”和尋擡頭看向和淮，“哥，我........”

和淮嘴角又往上揚了不少，“他不怎麽哭，你們抱着就是。”

和尋擰着眉毛看着陽木，陽木笑着抱了過去，動作娴熟熟練。

小寶寶特別可愛，兩只大眼珠圓潤漆黑，裏面充滿了對新世界的好奇。

“外甥像舅是真的嗎？”嫂子說完笑了笑，“我看小十好像真的像弟弟。”

和尋擡頭看她，眼睛真的很像，“取名字了嗎？”

“取了。”和淮輕輕說，“叫和停雲，小名小十。”

“生的那天窗外的雲真的好像都停住了，又是準時十點出生，就這麽取了名字。”嫂子酒窩很甜，輕輕解釋。

“落葉停雲都很美。”和淮笑着，嘴角幅度很溫和。

和尋低頭看着陽木懷裏的寶寶，對家人的那點隔閡瞬間煙消雲散。

嫂子好像，姓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