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陽

第31章

嫂子抱着小孩喂奶去了。

電視開着，三人沒滋沒味的盯着屏幕。

和尋悄悄戳了陽木一下。

陽木轉頭看着他，看着挺輕松的。

“怎麽？”

和尋端起水喝了一口。

兩人舉動落進和淮眼裏。

“我長的很吓人嗎？”清冷的聲音吓了和尋一跳。

和尋一怔，看着他呆呆搖了搖頭。

和淮想到這裏就一頓火，“從小你就怕我，我那麽吓人麽？”

“……還行。”和尋對上他好像整個人都萎了，聲音低了八度。

和淮輕輕嘆了口氣，“你怎麽就覺得我讨厭你呢？”

“你又沒說過喜歡我。”和尋的理所當然讓他的臉又僵了。

半晌後，和淮輕聲問：“你見過我打人嗎？”

和尋搖了搖頭。

“我打過和探，”和淮手指修長纖細攥成個拳，“我打過你嗎？”

“沒有。”

“我幫和探開過家長會嗎？”

和尋搖頭。

“你見過和探拿我書看嗎？”

和尋看着他：“他不喜歡看書。”

“他敢伸手拿嗎？”

“不知道。”

“他不敢，”和淮自問自答，接着說，“我很小的時候就跟他說過不許碰我東西。”

“碰一次我揍一次。”

和淮對上和尋的目光，“我跟你說過嗎？”

和尋又呆呆的搖了搖頭。

和淮擺了下拳頭，鏡片好像劃過一絲陰狠的光線，“可我現在我有點想打你。”

和尋抿唇，陽木在一邊看戲。

“哥以前錯了，我應該攔着媽的，可我沒有。”和淮拳頭松了，趁機看了陽木一眼，“我喜歡你比和探多一點，和探給點好就貪得無厭，你不會。”

“我不給，你不會怪我，我給了，你反而會害怕，哥以前沒看懂。”

“後來明白了，可你不會喊我哥了。”

和尋樂了，“哥，你還是打我吧。”

“不打了，”和淮往後一倒，“要打打你旁邊那個。”

突然被點名的陽木笑了一下。

和淮眼睛盯着陽木，心想這人還不錯。

“我怎麽了？”陽木笑着問。

“沒怎麽。”和尋搶着說，“我哥誇你呢。”

“留下來吃飯吧，”嫂子走出來，又坐在和淮身邊，攥着和淮的手掌，“頭一次家裏這麽熱鬧，一起出去吃也行。”

“在家裏吃吧，”和淮說，“冰箱裏不是還有點菜嘛。“

“行，那我去準備。”嫂子笑着站了起來。

“你！”和淮下巴指着陽木，“會做飯嗎？”

陽木點了點頭。

“幫你嫂子去。”

陽木看了和尋一眼，起身跟上嫂子。

和淮把和尋帶到書房，抽屜裏兩個文件袋，把上面那個拿出來，遞給他。

和尋盯着巨大的書架左瞧又看，書架挨着兩本一樣的書，書名很熟悉，還沒想起來，扭頭接過：“這什麽？”

“你看不就知道了。”和淮靠在桌子上看着他。

和尋打開文件袋，裏面是自己的成績單，從高一開始。

“哥，我錯了。”和尋放下文件袋看着他。

和淮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那小子看着還不錯，欺負你就告訴我。”

“他才不會欺負我呢。”

和淮看着他，“感冒好了嗎？”

“早好了。”

“林樓一直是個大嘴巴，我還以為你能早點發現呢。”

和尋察覺他話裏有話，指桑罵槐。

“你怎麽不直說？”

“我給你打錢你看了嗎？”和淮好像找到發洩口一樣，“我打給和探，他左右貼了上來，打給你就如同石沉大海，連點浪花都沒有。”

“我真錯了。”

和淮擡手一巴掌呼他腦袋上，“差不多行了，說多了沒意思。”

“嗯。”

和尋揉着腦袋，至少陽木不會這麽打他。

兩人十幾年的印象總算推翻了，兩個很像的人，不是仇人就是朋友，仇家最後也能成為朋友。

“多吃點！”嫂子笑着說。

和尋應了兩聲，筷子在幾個盤子之間轉。

陽木倒是吃的開心，又學會了幾個家常菜，在和尋看來有點沒心沒肺，突然明白陽木看自己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你多吃點。”陽木說。

和尋看了他一眼，乖乖低頭吃飯。

“你們在一個學校吧，大幾了？”嫂子問；

“我大三他大一。”

“學什麽的？”和淮眼睛盯着他。

陽木和他聊天，飯桌氣氛還不錯。

和尋吃飽了就放下筷子，盯着陽木和和淮，他倆好像共同話題很多，已經在約定去和淮公司看看了。

“吃飽了嗎？”嫂子問他。

和尋點了點頭，“很好吃。”

“陽木幫了很多忙，他說他常做飯的。”嫂子笑着說。

和淮看了和尋一眼，沖陽木說：“你別欺負他，他性子軟，又記仇的很。”

陽木笑了笑，“還行。”

“我怎麽就記仇了.......”和尋嘟喃了幾句，“你以前又沒說明白。”

和淮看了他一眼，

“那我怎麽明白了？”陽木笑着問。

和尋啞口無言，默默起身坐到沙發上。

和淮又笑了笑，“他這人對很多東西都不在意，吃喝住無所謂。”

“嗯，”陽木在心裏補充，跟耗子一樣。

“錢也不看重，有就用，沒有就掙，也難怪我打錢都沒看過，同學朋友也不想親近，除了那兩個他真沒什麽可以談心的朋友，這次，算我謝謝你。”

“客氣什麽？”陽木笑着說，“和尋心裏舒服就好，畢竟這塊石頭壓得太久了。”

和尋和嫂子在沙發聊天，嫂子快把他們兩個戀愛史都兜出來了，和尋想不到他哥還有這樣一面。

“他那時候可好笑了，緊張的臉通紅，像被水燙了一樣。”嫂子笑顏如花，“平時雖然冷淡一點，可真的特別溫柔。”

和尋笑着，幸福如果可以物化，估計現在從她臉上溢出來充斥着屋子裏每個角落。

扭頭看桌上的那兩人已經喝起來了，酒應該是林樓送的，瓶子他見過。

溫黃的液體裝在玻璃杯裏，和尋不知道陽木酒量怎麽樣，但他知道和淮酒量不差，那是在酒場拼出來的，推杯換盞之際，兩人已經開始互相拍馬屁了。

和尋不想聽，随嫂子去了嬰兒房。

侄子睡得很香甜，攥着小粉拳擱在胸口，睫毛好似是種在眼皮下面的，整齊纖長，小嘴好似在吐泡泡，不時一張一合的，特別可愛。

“喜歡小孩嗎？”嫂子輕聲問。

和尋點了點頭，又立馬輕聲說道，“但我更喜歡陽木。”

嫂子舒心一笑，“這次見你和前面幾次感覺很不一樣，”嫂子拉着他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換個發型陽光了不少，話也多了。”

“昨天和淮告訴我了，你這個小呆瓜終于明白你哥哥的好意了。”嫂子有意笑話他，嘴角兩個酒窩特別明顯，“一家子怎麽會生分呢，和探往這裏跑的勤，他總是悄悄打聽你的消息。”

和尋嗯了一聲。

“和淮其實一直很關心你，”嫂子輕聲說，“也是拉不下臉吧，不過現在好了，隔閡解開了就好了。”

和尋笑了笑。

再出來和淮兩眼緋紅，陽木卻還在談笑風生。

“我那天去看看就是，有事你多指點，我也叫你一聲哥。”陽木笑着說。

和淮已經有點大舌頭了，“應該的，你多照顧他，我之前在他學校附近辦了套房子，你們可以先住着，鑰匙在你嫂子那裏。”

和尋驚呆了，這麽一會兒工夫已經騙過來一套房子了。

“正好，”和淮瞥到兩人出來，“葉子去拿鑰匙來，那房子還是我聽你輔導員說不住宿舍給你備下的。”

“租金不用管，你們住吧。”和淮舉起杯子，手已經在打轉了，有股空中作畫的豪放。

嫂子笑了起來，“等我去拿。”

和尋走過來，“你們喝了多少啊？”

和淮兩眼發暈，腦子卻清楚的很，“林樓真是個王八蛋，就挑我不敢喝的送。”

陽木笑着說，“他喝了兩杯就犯糊塗了。”

和尋拿起瓶子看了一眼，居然只是威士忌。

“我哥酒量應該挺好的，這酒烈嗎？”和尋問。

陽木聳肩，“我覺得還行，但我沒怎麽喝。”

和尋看了眼他一個杯底的份量，心裏啧啧搖頭。

嫂子嫌和淮丢人，幾人合力把他安放在床上，兩人笑着道別。

“還有這樣的。”和尋一臉木讷，“白酒不怕怕洋酒。”

陽木笑了兩聲，“這回，我要謝謝林老板了，也多虧他。”

“你不會喝酒吧。”和尋問。

陽木看着他，“我外公是軍官，你覺得呢？”

和尋無言。

“一斤白酒沒什麽壓力。”陽木挑眉。

和尋心裏石頭放下來，晃了晃手裏的鑰匙，“我們搬家吧，這次便宜你了。”

陽木摟着他脖子，“現在不怕了？昨兒早上慫成那樣？”

“我這不是……”和尋眉毛抖了一下，“好像只有和你挨到邊的東西我才比較敏感，我哥這種方法，估計他孩子會走了，我也理解不了。”

陽木樂，“那你就別理解了，我以後替你想。”

“行，”和尋痛快答應，小腦袋一轉，問他：“你為什麽跟阿姨說和我在一起一年了？”

陽木臉僵了一下。

和尋瞪着他，嘴角繃緊，“你瞞我什麽了？”

“沒瞞你，你現在問了我就說呗。”陽木呼吸間還帶着酒味，“我初戀吧，和你一樣大，有次打電話被她聽見了。”

“她沒說什麽，自動把他對應着你了。”

和尋心裏沒着沒落的，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吃醋吧，不是，讨厭呢，也沒有。

“那他現在呢？”

“複讀呢，想考我這個學校。”

“他考個屁！”和尋啐了一口，“他敢來我就敢弄死他！”

陽木咧嘴笑，牙齒潔白整齊。

和尋被他笑的心虛，“你們……怎麽認識的？”

“那這個故事就長了，我想想啊。”陽木想逗他，擡手攔了輛出租，盯着他不耐煩的臉心裏十分愉悅，“在很久很久，我還稚嫩的像根小嫩黃瓜……”

“長話短說！”和尋吼了一嗓子直接打斷他，讓司機都吓了一跳，

“還坐嗎？”司機問。

“坐坐坐，”陽木拉着和尋上了後座，他坐裏面和尋坐外面。

和尋關上車門盯着他，陽木報了目的地才看向和尋。

“就……校慶吧，回校看老師遇到的，他正好是我以前班主任帶，一來二去就熟了，加上住的不遠，偶爾出來打打籃球啊，就這樣……擦出了……火花……”

“你那就是火花！”和尋惡狠狠的說，“嚓一下就沒了。”

“是！”陽木笑着，“你是火堆！越燒越旺！”

“那可不！我還勤勞的往裏面加柴呢。”

“下次直接潑油！”

和尋說完盯着窗外，心裏還是不痛快。

“咱倆一塊燒死得了，”陽木看着他，“今天小脾氣挺活躍啊？怎麽着？有房子底氣這麽足？”

“那可不！以後你可是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給我老實點！”和尋扭頭又瞪了他一眼。

司機回頭看了兩眼，抿唇認真開車。

“三百一次考慮一下？”

和尋臉瞬間紅了，擰過腦袋盯着窗外。

陽木頂着司機想一探究竟的視線付了錢，連忙爬出車門拽住橫沖直撞的小蹄子。

把他壓在手肘裏輕聲說：“是他說分手的，我那時候大二吧，一個青澀的綠柿子，連親都沒下去嘴。”

一句話成功把和尋的小脾氣壓下去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陽木真誠的點了點頭，“可真可真了。”

“那就算了，咱們上去收拾東西搬家吧。”

和尋大度的手一揮，雙手插兜往裏走，一副大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