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尋把門輕輕帶上,抓着衣擺擡手便把長袖脫了。黑色背心裹着稀薄的肌肉,右手小臂一個黑色紋身,從手腕往上占據整條手臂。拿個發箍把頭發捆到額頭後面。桌上七七八八幾臺機器,他熟練地把音響電腦安裝好,按下電源。坐在轉椅上仰頭望着天花板放空大腦。
桌上有一串小鑰匙,他從兜裏掏出另一串,那串只有兩把鑰匙綁着兩個銀鈴铛。他把鈴铛綁在新拿的鑰匙上,握在手心裏,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坐在椅子上略帶嬌羞的轉了轉。
和尋推開玻璃門,刺鼻的洗發水香味熏進鼻子,把吉他包從肩上卸下來輕輕放在沙發上。
“什麽風把你吹我這來了?”女子收好手機站了起來。
“頭發長了就來了。”和尋一屁股的坐在正中央的黑皮椅上,看着鏡中對方的倒影彎眸笑了笑。
“不留長發了?之前不說要留長發的嗎?”女子把圍布給他戴上,“想剪什麽樣的?”
和尋偏頭看看兩邊的頭發,“就留中間的其他的都剃了吧。”
“行,”女子應了一聲,擡手在自個腦袋上撓了兩下,把柔順的黑發抓到腦後紮了一個高馬尾,她右耳的發鬓全剃了,還劃了兩道杠,耳後一個虎頭紋身一直蔓延到肩上。
“耗子,”女生笑了一下,從腰包拿出梳子,把他頭發梳溜,臉上挂着八卦的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和尋把脖子梗住,頭發長度快到鼻尖了,漏出來的嘴唇翹了起來:“從哪兒看出來的?”
“感覺,”女生笑着說,“眼睛有點亮。”
和尋嘴角勾着,“還不算,有喜歡的人了。”
“呦,”女生真沒想到他承認了:“男的?”
“男的。”
“帥嗎?”女生拿起推刀眼睛流露出八卦的味道。
和尋透過發絲看着鏡子,嘴唇微動,低沉切認真的說:“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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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笑了一聲:“什麽時候的事?”
和尋嘴角拉直,仿佛真的在想。
“楊子,”和尋輕聲問,“你和虎哥為什麽感情這麽好?”
“我倆青梅竹馬,他進去那會兒我開了這店等着他出來。情濃成這樣,他敢對我不好嗎?”楊子無所謂的說着情真意切的話。
楊子原名楊微,嫌名字太女氣不符合她氣質,熟人都喊她楊子,好聽又簡單。
不過片刻,和尋頭發已經剃了大半,漏出白色的頭皮,風扇吹過來耳朵都涼快了不少。楊子紮着馬步,娴熟的把頭發剃幹淨,又把他過長的頭發用夾子卡在另一邊,漏出和尋沉思的眼睛。
“想什麽呢?”楊子站直,把他頭發換了角度夾着,
“在想怎麽回答你那個問題,”和尋眼睛上翻盯着鏡子,眼珠透出疑惑。
楊子嘴角勾着,按着他腦袋剃後腦勺,大撮大撮頭發被剃了下來。
和尋盯着地面,眼睛偏着緩緩說道:“我開學碰到他一次,說不出來的感覺,但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那種,是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沒怎麽見過……”
“然後就被迷住了?”楊子輕笑一聲。
和尋嘴角輕彎出一個幅度,“嗯,後來我玩了點小把戲。”
“你喲,”楊子笑着松手,
和尋把脖子伸直,有時候讓人繳械投降的不就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嗎?
“打算怎麽辦?表白麽?”
“我……,”和尋有些不好意思,“搬到他對面了。”
“啊?”楊子有些驚訝,“就那個死貴的單身公寓?”
“嗯,”和尋有點開心,“我交了一年房租。”
楊子笑着嘆了口氣,“暑假掙的錢都丢這裏了?”
“嗯,”和尋許久沒開話腔,現在有點收不住,“我覺得不虧,他中午請我吃飯了。”
楊子停手,一手拿梳子一手拿推子看着他側臉,語氣認真,“他對男的有意思嗎?”
和尋嘴角慢慢垮了,“……我,不知道。”
楊子察覺他不對勁,立馬轉移話題,“多久沒回家了?”
和尋心情沉了沉,“不記得了。”
“你哦,”楊子把夾子取下來,頭發梳了一下擰着別到另一邊。
“我和他們不算兄弟。”
“和探也是?”楊子看了眼鏡子,“還雙胞胎呢。”
“他不是我弟,就哥還挺……”和尋臉色陰了,語氣也沉了點。看着鏡中自己新形象,燈挺亮的,照的頭皮特白,眉尾往上劃分的界線,中間的留着,其他全剃了。原本只能說半長的頭發現在看起來特別長,發尾翹起來垂到左眼下,挺好看的。
楊子把圍布撤下了,拿着刷子把他脖子上碎發除去,“很多事情你自己想的清楚,我也不多說,有什麽事多和你姐說說。”
“嗯,”和尋盯着她翹起來的馬尾。
楊子把圍布丢到一邊凳子上,“過來洗頭。”
和尋躺不下,洗頭的床太短了,他坐在凳子上彎腰把頭伸到水龍頭下。手撐着膝蓋,背上的蝴蝶骨蹦的老高,修長白皙的脖頸看着又長又細,現在很有力量的繃着。
楊子調好水,手在他脖子上揉着,“你也多和人打打交道,大學宿舍都不住。”
和尋聲音悶悶的傳過來:“我也不想的,可……”
“算了,”楊子把他頭發打濕便把水關了,擠點洗發露放手裏搓出泡才往和尋腦袋上揉。心裏嘆了口氣,小時候在家被兄弟欺負,在學校被同學欺負,“融不進去就別融,表面的友誼才是最難維系的。”
和尋沒說話了。
“好了,”楊子把毛巾丢他腦袋上,又把椅子拉了出來。
“吹頭發麽?”和尋擦着頭發問。
“不是,擦的半幹就行,我給你紮兩小辮,你等會不還演出嗎?”楊子語氣有點興奮。
和尋把毛巾還給她,乖乖坐在椅子上。
“我如果有你這麽個弟弟,我做夢都笑醒。”楊子拿了把新梳子,把他半幹的頭發往後一梳,溝壑分明的黑發整齊的挽在腦後,漏出清秀白皙的臉蛋。
和尋笑了笑,嘴角一個小梨渦陷了下去。
楊子拿着刮刀又修了修,頭發半幹時給他編了三個辮子,帥中帶了點霸氣特別抓人眼球,和剛進門那個半醒不睡的頹廢少年完全是兩個人。
“帥死了,”楊子誇了一句,“平時你就紮起來,一個楸也好看,又可愛又帥。”
“謝謝姐,”和尋笑着起身,擡手摸摸腦後的發茬,撓着手心有點癢。
“快去吧,幾點的場?”楊子拿着毛巾,把圍布也拿起來。
“八點的,兩小時。”和尋穿着背心,看着有點桀骜不馴的感覺,就是太白了,在燈下有點晃眼,幹淨利落的頭發,爽利的背心長褲,一身黑。
他拿起吉他背起來。
“和尋,”楊子難得喊了他的名字,聲音有點認真,手裏拿着毛巾翻着,手肘挂着圍布,脖子上的紋身被燈一照,仿佛大宅門前的石獅子,平白生出一股威儀。
她看着和尋,緩緩說:“真的喜歡就去追吧,被罵也好過後悔。”
和尋居高臨下看着楊子,足足五秒才輕輕應了一聲:“好。”
“去吧,”楊子轉頭便走,把圍布丢架子上,走進內間。
和尋往櫃臺看了一眼,上面擺了一張照片,虎哥楊子還有他,三人已經五六年的交情了,虎哥和楊子在他生命裏是比他哥和淮他弟和探更重要的存在。
他背着吉他,心裏下定決心,神清氣爽的拉開門走了出去,腳後跟好像要長出翅膀來。
和尋調好吉他,沖臺上的女子打了個眼神,手指輕撥,整齊的音符滑了出來。
兩小時後,和尋把音箱線收好,把吉他小心的裝進足夠厚的吉他袋子裏。
“和尋,”女生跑過來喊了一句,
“怎麽?”和尋拉好拉鏈背上吉他,回她。
“發型挺帥,那裏剃的?”女生聲音沒一點不适,聽着不像剛唱了兩小時的。
“随便剃的,”和尋不想理她,敷衍應道。
女生喋喋不休,“我有一朋友,介紹給你認識呗。”
“不用,我喜歡男的。”和尋直言不諱,背着吉他笑了一下,把愣住的女生輕輕推開,側着身子走了出去。
女生擰眉看着他背影。
“怎麽樣啊?”她朋友跑過來,“人怎麽走了?那麽帥!”
“人同性戀。”女生甩了一句,猛地往嘴裏灌了一口水。
“……我去,”女生感嘆了一句,“那算了。”
和尋莫名有些落魄,背着吉他雙手插兜。
公寓樓下的保安看着電視,和尋晃了晃手裏的鑰匙,鈴铛叮叮響了兩聲,銀色的鈴铛反射白光,挺漂亮的。
拉開門走進去,保安還沖他笑的滿口牙,他只是勾了勾嘴唇淺淡的回應了一下。
他跨進去電梯,舉着鑰匙扣上的小鈴铛,在掌心又晃了晃,鈴铛聲很清脆。
電梯到了,門一開,和尋擡頭和他四目相對。
和尋拿着鈴铛的手僵在胸前,第一次,胸腔裏的心髒波動這麽大,速度快的有點剎不住。
陽木舉着手機,臉上溫情沒消下去,眼睛深沉好看。
“……嗨?”陽木木愣愣的擺了擺手,笑出幾顆白牙。
和尋喉結滾了一下,拿着鈴铛學着他動作舉起手擺了擺,鈴铛聲飄蕩在二人間,不明情愫在空中發酵。
電梯自動合上,陽木眼疾手快右手伸出去擋住。
“出來啊。”
和尋連忙跨出來,手肘撞到他胸口,“不好意思。”
“沒事,”陽木按按了剛被撞的地方,有些猶豫的說:“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天差地別。”
和尋低着頭,看見右手手掌裏的鑰匙串,以及手腕的紋身,有些心虛的想藏在身後。
“給我看看,”陽木側頭看了一眼。
“啊?”和尋木讷的擡頭,反應了一下把鑰匙串遞了過來。
陽木沒拿鑰匙,而是把他手翻了過來,溫熱的掌心握着他手腕,仔細打量他的紋身。是頭很霸氣的大象。
“挺帥,”陽木誇了一句,松開手,“以後別藏着了。”
和尋笑了一下,手腕的熱度還沒消下去,看着手腕:“怕吓着他們。”
“頭發呢?怎麽想着剃了?”陽木看着他頭上整齊的鞭子,白色的頭皮很惹眼,有沖動想伸手摸摸發茬。
“涼快。”和尋看着他笑,嘴角的小梨渦有點可愛,擡手撓了撓耳朵。
“別涼快了,”陽木看着他,有點苦口婆心的意味:“過兩天就變天了,以後多穿點,晚上別穿背心了。”
“嗯,”和尋應了一聲,手緩緩放了下來。
陽木視線停在他修長的脖子上,往下一點是白皙精致的鎖骨,比很多女生都漂亮。
“你在這幹嘛呢?”和尋問。
“哦,接了個電話,”陽木收回視線晃了晃手機,
“怎麽在外面接?”和尋拿着鑰匙打算開門;
“外面信號好一點,我怕信號不好,影響我媽發揮。”
和尋笑了一聲,拉開門:“你睡覺嗎?我想……彈會兒吉他。”
“沒事,我要睡了喊你一聲。”陽木還穿着拖鞋,拉開門就往裏走,最後揮了揮手,“拜拜。”
和尋抿嘴笑了一下,輕輕關上門,把吉他卸下來,拿着吉他和凳子,仿佛又找回第一次登臺的緊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