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陽

第3章

陽木坐在藤椅上，小桌子擺着書，現在晚上的風吹在身上挺涼快的。兩人陽臺并列，中間隔了兩米多的距離，陽木靈巧的轉了轉筆認真畫圖，拿着尺子精準的劃着比例，茲拉一聲，旁邊門被拉開了，陽木擡眼看去。

和尋看見他在寫作業也是一愣，“那個，我……”

“沒事，你彈吧，耽誤不到我的。”陽木笑了笑，之前在宿舍，游戲聲3D環繞都影響不到他。

和尋把小圓凳放好，架着腿擺好吉他，手臂上肌肉一鼓一鼓的，右手指尖随便一擺，平滑的音階配着月光特別悅耳。

“我小聲點。”和尋還是很不好意思，指尖輕輕勾着琴弦，慢慢找狀态。

不過片刻，他已經放開了，腳尖打着拍子，歡快的樂聲從吉他飄向遠方。

陽木腳底也打着拍子，吉他聲一頓，從歡快明朗過渡到緩慢而深情，前奏過後一個清澈的男音滑了出來。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擁有我我擁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離開我去遠空翺翔”

陽木有些驚喜的擡頭，酷炫誇拽的小哥彈着吉他唱着歌，太勾人了。陽木目不轉睛的盯着，和尋眼神空洞的盯着遠方，天空烏黑一片只有皎白的月亮挂在上面。

和尋轉過頭看了眼陽木，嘴角勾起來，不時低頭看了眼左手，接着輕輕唱道：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

陽木筆蓋抵着下巴看着和尋，黑眼珠些許濕潤，他吉他彈的很好，特別熟練，人琴合一應該就這效果了。聲音磁性溫暖，和他的打扮不符，不僅聲音不符，性格也是。霸道的外表藏了一塊柔軟的心。

陽木盯着他的小梨渦，他笑起來很可愛，臉蛋肉挺多的，手指纖細靈活按着琴弦，右手的小花臂紋的是頭象，看着挺講究的，大長鼻子往上甩。

不知不覺一曲唱完了，陽木收回視線，用力鼓掌：“很好聽！”

“謝謝，”和尋笑着道謝，側頭看着左手指尖厚厚的繭。

“你吉他彈多久了？”陽木問。

和尋想了一下，“快六年了。”

“挺厲害，”陽木真心實意誇了一句，

“真的喜歡就去追吧，被罵也好過後悔。”

楊子的聲音在腦子裏回蕩了一會兒，心髒瞬間像被人攥緊，緊張的連怎麽呼吸都快忘了。

“……呼，”和尋輕輕吐氣，心髒活潑的亂跳，每一下都快撞到肋骨上了。

“……我，”他擡頭看着陽木。

陽木疑惑的看着他：“怎麽了？”

“等一下，”和尋急切的說，他把吉他放下來靠在欄杆上，扭頭進屋，再出來手裏多了個煙盒。煙盒裏還有幾根煙，他掏出一根，拿着打火機，雙手都在抖，打了好幾下都沒點着火。

“慢點，”陽木看他笨拙的動作，有點好笑。

和尋好不容易把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呼出煙霧看着陽木，“……我”和尋咽了口口水：“挺喜歡你的。”

“啊？”陽木嘴角抽了抽，“什麽意思？”

而和尋的勇氣已經耗光了，盯着他看了五秒，最後有些洩氣的呼出一口氣：“沒事。”

陽木看着他神情，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人，讓他心跟蕩秋千似的。莫名有點被他勾了去，不想他受委屈：“我怎麽了嗎？”

和尋呼出煙霧，煙霧立刻消散在晚風裏，他把吸了一半的煙按熄在煙盒上，因為力道沒控制好，直接按斷了，又把不小心按斷的煙塞進煙盒：“我其實注意你挺久了。”

陽木以為自己聽錯了，把筆一丢湊過去，“……什麽？”

“想……和你交個朋友……”和尋把煙盒丢進屋裏，煙盒啪的掉地上一直滑到玄關才停下。

陽木嘴角勾着，“你剛說挺喜歡我的，那種喜歡？”

和尋猛地一愣，只覺得被雷劈差不多也是這種感覺。梗着腰板僵硬的把腦袋轉過來，後背翻上來一陣又一陣的冷汗，嘴唇動了動，還沒開口呢，陽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對話就這麽打斷了，和尋還沒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全壓了下去。

“說吧，”陽木語氣不太好，對面是郭宇一，他前男友，以前是一個宿舍的。搬出來的主要因素就是他。兩個月不聯系了，現在打電話準沒好事。

“你現在在哪？”

“你覺得呢？”陽木不想和他廢話，“有什麽事？”

“宿舍關門了，我想去你那住一晚。”郭宇一命令的語氣說着不合時宜的話。

“不可以。”陽木直接拒絕。

“陽木。”郭宇一聲音低了一點：“咱倆雖然完了，但還是能做朋友吧，當初我對你也挺好的。”

“真是謝謝你，”陽木陰陽怪氣的說：“以後看着我繞着走行不行？別往我身邊蹭，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陽木也不管他回答，直接挂了，想着後面還有一個想調戲他的。

和尋整個人都僵着，擡手捏緊護欄，輕輕喘氣。只覺得晚上的涼風格外滲人，能鑽進人骨頭縫的那種。

陽木把郭宇一電話拉黑，随手丢在桌子上，撞出一聲響，轉身換了副表情：“想清楚了嗎？”

和尋整個人一抖，肉眼可見的緊張。

“……你，什麽意思？”

陽木走過去手肘撐在欄杆上，隔空對望：“你先說說你什麽意思？”

和尋聽着他調笑的口吻，胸口輕微起伏兩下，也不知是不緊張了還是看開了，聲音都大了不少，帶着罵街的氣勢：“我說喜歡你！”

“可我們，”陽木手掌在兩人之間兩回晃悠幾下，“我才剛知道你名字，你知道意思吧，就算！”

“就算我也喜歡男生，可是……”陽木斟酌了一下：“進度條有點太快了。”

和尋手掌用力抓着欄杆，指節泛白，小臂上的青筋都快跳出來了，“……我，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

陽木見他這樣，臉色變了變，“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也不是，”和尋搶着說：“我可以追你，多長時間都沒關系。”

陽木有點無力，就是那種想抓住從羽絨服飄出來的細小羽絨的那種無力。

“我，才，剛知道，你名字。”陽木掙紮着說。

“可我關注你很久了，你在那個班，平時喜歡做些什麽我都知道。”和尋說完就後悔了，這不是個變态跟蹤狂嗎？反而陽木沒在意。

“你要追我？”陽木指着自己。

“嗯，追！”和尋眼神堅定的盯着他。

陽木笑了出來，小羽絨抓不住就讓他飄吧。

“行，給你一學期，我不限制你出現在我周圍。”

和尋猛地洩力，整個人滑下來跪在地上，手抓着面前的欄杆好似黏在上面的一樣。

“吉他彈的挺好，再來一首？”陽木有點調笑意味。

和尋看了眼旁邊的吉他，把手收了回來：“手抖，彈不動了。”

陽木笑了笑，和尋透過欄杆看着他笑，自己的笑容也越來越大，嘴角的小梨渦宣誓着存在感。

“晚安，早點睡。”陽木丢下這句話拿着東西進屋了。

和尋還扶着欄杆在傻樂，聲音幾乎不可聞。

“晚安。”

陽木躺床上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麽。

窗簾捂的壓實，地板上只有一絲月光溜了進來。陽木翻過身看着地上彎曲的光線，腦子是對方的眉眼，不笑的時候看着很嚴厲很危險，配着打扮和紋身特別不好靠近。如果他笑了，眉眼彎彎看起來特別溫和柔順，尤其是嘴角的小梨渦，莫名有點……可愛。尤其是彈吉他的時候，皎白的月光燈光撒在他身上，下一秒仿佛溢出溫泉的眼眸……

陽木搖了搖腦袋，他一直以為自己不喜歡這種有點……陰柔的，比較喜歡那種肌肉型的，可是……

“算了。”

答都答應了，反正生不出孩子。

他這麽想着，眼睛一閉醞釀睡意。

而對面呢……

和尋拿着布細心的擦着吉他，原木色的吉他擦的油光發亮，保養得特別好。他小心翼翼的把吉他塞進包裏，拉好拉鏈。倒在床上，嘴角仿佛被一根絲線固定成一個幅度，怎麽拽也拽不下來。

擡手按着左邊肋骨，心髒已經慢慢穩下來了，可現在胸腔裝的很滿，這個感覺雖然陌生可是很舒服。

床板有點硬，他抱着被子不過一會兒，呼吸變得緩慢悠長。

鬧鐘按時響了起來，和尋直接吓了起來，一腦門汗，關掉鬧鐘看着星期日這三個字沒忍住又笑了出來。一個挺身，整個坐在床邊。腦中回想起昨兒晚上對方答應了的事，突然有點遲疑，眉毛擰起來。

是夢嗎？

幸福猛地砸到他頭上，直接把人砸暈了。

可他看到玄關上的煙盒，嘴角不自覺勾了上來。

不是夢

笑着把煙盒撿起來丢進垃圾桶。

“早啊。”和尋靠在牆上笑着打招呼。

陽木吐出嘴裏的吸管，呆愣愣的，“……早。”

“昨天……”和尋走過來，有點遲疑。

“做夢了？夢到你要追我是嗎？”陽木笑着說：“好巧哦，我也做了這個夢。”

“不是夢，”和尋看着他，“我只是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陽木問；

“不知道從那下手。”和尋實話實說。

陽木差點把牛奶噴出來，“你可真實誠啊，我就是你盤中餐了是嗎？”

“應該是吧，”和尋跟着他進電梯，“我能追到你的。”

陽木閉嘴，安靜喝着牛奶，新奇與壓力并存。

“我沒說跑步啊，你每天都跑，我追不上。”和尋低低的說。

陽木笑了，“那你起這麽早幹嘛？”

“想要你今天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我。”和尋認真的說。

陽木心突然軟了一下，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你說你沒追過人是假的吧！”

電梯到了直接跨了出去。

和尋立馬追上，“真的沒追過，不熟的人我連多的一句話都不會說。”

真是真的，托和探的福他對同齡人沒什麽好感，從小到大。

“我說了不攔你就不攔你，只要不敲鑼打鼓告訴別人你在追我就行。”陽木把奶盒丢掉。

“當然不說，你也不會說吧。”和尋跟在他身後，看着像個小跟屁蟲。

“這有什麽好說的，咱倆知道就行了。”陽木笑了一下。

“好，”和尋挺高興，跟着他小步跑着。小揪一搭一搭的在後腦勺上晃着。陽木覺得可愛沒忍住多看了兩眼，他的小辮拆了，卷起來的頭發看着挺可愛的，小揪紮的挺高，一蹦一跳的，像個逗貓棒。

陽木收回目光，“吃早餐了嗎？”

“沒，”和尋說：“打算等你跑步的時候去食堂買點邊吃邊看。”

陽木心裏靠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