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陽

第1章

外面陽光燦爛炫目，窗簾唰的一下拉開，金黃色的陽光如洪水一般，瞬間占據整個房間。

少年伸長雙臂伸了個懶腰，勻稱的身材線條爽快利落，臉上透着一點起床氣，眼珠有些惱怒的眯起來。

陽木大早便醒了，門外叮叮啷啷響了一早上。他打開門，不少人在搬箱子，眉毛輕輕絞了起來，心裏像有只蒼蠅在鬧，轉身走進衛生間。

新鄰居？

陽木呲牙看着潔白的牙齒，捧水洗臉順便把蒼蠅趕走了。

“馬上搬完了。”一大叔笑着對陽木說。

陽木理解的笑了笑：“沒事，我出去買個早餐。”

“哎，”大叔笑着讓了讓道。

陽木臉上挂着合适的笑，把門關上，狹窄的樓道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子，長腿一跨便跨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刻還能看見大叔呲出來的白牙。

陽木揉了揉臉，等電梯關上，沉穩有力的呼出一口氣。

“叮~”

陽木提着小菜，手從兜裏掏出鑰匙。

電梯門打開，搬貨的大叔不見了，樓道上的箱子不少都撕開，敞着沖天，裏面的物件像拿尺子量的一般。一個黑色大行李箱堵在自家門前，堵的嚴嚴實實。他扭頭看向對面那個一模一樣的房門，一個穿着黑色長袖的人正在往裏搬東西，低頭半長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臉，只漏出高挺的鼻尖，還有白皙的尖下巴。

“那個？”陽木遲疑的嗓子漏出來，試探的喊了一句。

那人擡頭。

眼窩深邃，眼珠又黑又亮，配着白皙的皮膚。五官很漂亮，湊在一起有股說不出的陰柔，頭發下的眼神有點駭人。

“你不是那個？”陽木記得他，可具體名字不記得，在腦袋抓了抓，最後還是沒想起來。

“學長好。”和尋微笑打招呼，他這一笑，嘴角有個小梨渦，沖淡了幾分淩厲，五官瞬間變得和諧美好，讓人好感倍升。

“你怎麽搬出來了？大一不是不讓外宿嗎？”

和尋嘴角收了一點，“出了點事，幹脆搬出來了，我也……不想住宿舍。”

“……哦，”陽木無言，這才開學一個月，出什麽事大到不能在宿舍待呢？陽木止住自己胡思亂想，猛地想起堵在門口的黑箱子，手在空中猶豫的指了指。

“……那個，箱子挪一下行不？”

和尋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周圍都打開的紙箱，細長的手扒頭發往後挽，俊秀的臉上眉毛擰着。

“算了，算了，”陽木突然心軟，把手裏東西丢在門口，“我先幫你搬。”

和尋聲音還是低低的，細聞有一絲雀躍：“謝謝。”

陽木兩手戴着白色護肘，看了眼四散的箱子：“那些需要搬？”

“先搬書吧。”和尋指着他左腳旁邊的紙箱。

陽木把他說的那個箱子一把抱了起來，還挺沉，腳底小心避開其他箱子走進屋裏。格局和自己屋差不多，把箱子塞在書櫃下面。

和尋往外掏着音響，蹲在地上，嘴角幅度越來越深。

陽木出來的時候，和尋袖子也沒往上挽，墊着衣袖把其他箱子往自己門口推，這才把黑色的大箱子拉了出來。直起身子看着陽木，他比陽木矮一點，不笑的時候眼神有點冷，認真的臉在安靜的樓道裏憑空飄出幾分冷氣。

“你會彈吉他？”陽木問。床上放着黑色的琴袋，大小形狀裏面應該放着的是吉他。

“嗯，”和尋往前走了兩步，“瞎彈。”

“挺好，”陽木看着門口的箱子推開了，問：“還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和尋蹲下來，把箱子最後幾件衣服抱在懷裏，直起身。

陽木正好走到他面前，本來樓道便窄，和尋一站起來兩人臉都快貼一塊兒了。這時候陽木才發現他皮膚是真的好，白皙細膩，連毛孔都看不見。還沒往眼睛看，和尋便側過身子讓道。

“有需要招呼一聲就行。”陽木笑了一聲，提袋子的時候莫名有一絲心虛。身後過了半晌才緩緩傳來一聲嗯。

陽木掏出鑰匙打開門，關門的時候還沖和尋笑了一下，對方只是勾了下嘴唇，幾乎不可聞。

他把鞋子脫下來，換上拖鞋。

玄關進門右邊衛生間左邊廚房，手一伸，手裏的菜就落在案板上了。廚房小到兩個人都轉不過身。衛生間還不錯，面積挺大還有浴缸，雖然浴缸伸不直腿。再往裏走右邊一溜櫃子，左邊就一張沙發一張床，最主要有個小陽臺，上面放了一張桌子兩把藤椅，沒事還可以發發呆。

陽木拉開凳子，打開書桌上的筆記本，群裏七七八八什麽都聊，漫不經心翻着。大三課程挺緊，三天滿課。抹抹脖子上的汗才想起忘記開空調了，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按了一下。之前在樓道好像沒這麽熱，應該是要變天了，插上U盤繼續自己沒完成的作業。

和尋抱着衣服愣了一會兒，看着緊閉的房門心情奇好。

他手腳麻利把東西全收拾了，穿的長袖，額頭沒有一點汗。許久沒開的空調呼呼的運作，詭異的味道充斥每個角落，他仿佛聞不出一般，擡手輕松的把箱子擡到書桌上，一本一本把書整齊碼好。

半小時後，空調味道正常了，擡手便關了。随手往沙發撈了件衣服便進了衛生間。他屋子的布局和陽木的差不多，他的可能更大一點。一張桌子一個櫃子還有一張床，多餘的東西沒有，看起來挺放蕩不羁的。

吉他扔在床板上，被子丢在地上，還有一個箱子堆在角落。

五分鐘後，和尋穿着短褲背心走了出來，滴水的發絲無所謂的挽到腦後，水珠撒在地面的腳印上。屋裏空氣幹淨了不少，他拿出毛巾揉着頭發，腦中都是那人身影。

大開的門口整齊的堆着紙箱子，隐隐飄過來幾絲飯菜香。

餓了。

和尋按按胃，他回來時好像買了菜。嘴角輕輕勾了一下，把毛巾一丢，掀開黑箱子拿出一袋零食敲響對面的房門。

“怎麽？”陽木打開門，眼睛越過零食看到碼的整齊的紙箱，好感瞬間又上升了，上一個租客可是堆了一周垃圾沒扔，大熱天出個門都要做半小時心理建設。

“謝你的。”和尋把袋子遞給他，小心髒活絡的打了幾個結，盤算着怎麽開口。

陽木看了一眼，是些小零食，餅幹面包都有。

“謝謝，”陽木接過，輕輕放到旁邊的櫃子上，“還有事嗎？”

和尋聞着屋裏傳來的飯菜香，腦子裏把準備的對話來回說了八百次，結果最後那些活絡的神經擰成死結，半天都沒掙脫開，嘴唇上下碰了幾下，兩個字漏了出來：

“……沒事。”

和尋不尴不尬的往回走，身形有些無措和……落寞。

陽木納悶的關上門，手在袋子裏扒了兩下，随手拿起一個口袋面包撕開丢嘴裏，酸奶味的，還不錯。

和尋悠悠的嘆了口氣，抱起紙箱按下電梯，門就這麽開着。

電梯緩緩打開，陽木站在自己屋門前。

“吃飯了嗎？”陽木問。

和尋瞬間有種被抓包的心虛，“還……還沒去買。”

“要不？我那還有飯呢……”陽木看着他，眼睛說不上是期待還是糾結。

和尋立馬笑了起來，左臉有個小梨渦，莫名有點可愛，把其他想法全丢掉，活潑的音調盡是歡喜：“麻煩你了。”

“沒事，不要嫌難吃就行。”陽木心放下來，把門開着，和尋立馬跟了上來。

陽木有種收了個小弟的感覺，而且這個小弟二的有點可愛。

“喝水。”陽木把水杯遞到他手裏。

和尋聽話的一飲而盡，舌根帶着甜味，嘴角的水漬亮晶晶的。

“想喝自己倒。”陽木說着，手裏端着菜低頭從廚房出來。

“嗯。”和尋應了一聲，給自己又到了一杯。

他是真渴了。

茶幾上的水壺少了大半。

就兩個菜，一葷一素，擺在書桌上。陽木最煩洗碗，一個人的話，菜先盛進碗裏然後蓋飯，只要洗一個碗就好了。兩個人就不一樣了，至少要洗四個碗，他都一個個記着呢。

和尋有點局促，肉眼可見的不自在。

陽木只是覺得他可能有點內向，抽出凳子擺在他面前，“你叫我陽木就行，陽光的陽木頭的木。”

“嗯，”和尋坐下來，“我叫和尋，和平的和，尋找的尋。”

“挺好聽的，”陽木把飯放到他面前，遞給他一雙筷子。

“謝謝，”和尋接過筷子，端起碗。

他這算是頭一次進人家裏吃飯，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擺才好。尤其對方還是陽木。

“菜少別介意。”陽木說着夾了一筷子放碗裏，“不要客氣。”

“嗯，”和尋應了一聲，夾了一筷子小白菜，挺甜挺脆的。

“也吃點肉。”陽木坐在帶輪子的椅子上，一手端碗一手還操控着鼠标，扭頭沖他說“飯不夠還有面，多吃點。”說完往他幹瘦的脖子看一眼，收回視線對着屏幕。

“好，”和尋說着筷子換了個方向，辣椒炒肉，挺好吃的。

陽木看他如此斯文的夾法，自覺對自己廚藝沒什麽自信，直接拿起碗趕了一半進他碗裏：“忙了一上午，多吃點。”

“謝謝。”和尋輕聲道謝，黑眼珠泛着光，緊緊盯着碗裏的菜，看起來很乖。

陽木真的有種帶弟弟的感覺，莫名親近，尤其是對方長這麽好看的前提下。

和尋吃的很慢，陽木端着碗，十分認真地看着電腦。房間裏，除了有時碗筷碰在一起的清脆聲，就是陽木凳子滑輪滾起來的聲音。和尋一時有點迷戀這種感覺，吃的極慢。

“吃完放着就行。”陽木說了一句。

陽木一邊吃一邊看着屏幕，左手端着碗，右手挪動鼠标，不時還在鍵盤上按兩下。

“我改作業呢，”陽木收回手，拿着筷子往嘴裏扒飯：“你學什麽專業的？”

和尋咽下嘴裏的，吐字清晰：“設計。”

陽木伸出筷子，碗裏還有幾片青菜，“慢慢來，現在不吃力吧。”

“還行，”和尋眼睛盯着他筷尖，那是他想吃的。

陽木筷子頓了一下，這個眼神讓他平白生出一點壓力。

“我喜歡白菜心。”和尋輕聲說。

陽木“嗯”了一聲，夾起菜進了和尋碗裏，把最嫩的黃菜葉全挑進和尋碗裏。和尋看着碗裏的菜，嘴角挂着放肆的笑。

小時候他不喜歡吃肉，就喜歡菜心，小青菜是大白菜也是，可每次和探都搶他的，當着他的面丢嘴裏嚼一口便吐掉，兒時得不到的東西會長成一個疤烙在胸口上。

“太好養活了，”陽木笑了兩聲：“一顆大白菜你就笑成這樣了？”

和尋收斂笑容，聲音有點底氣：“不是，就是沒人搶的感覺挺好的。”

“誰和你搶這個啊？”陽木把空碗放下：“我可能和你搶肉吃。”

和尋笑了笑，沒說話，三兩下把菜全塞進嘴裏。

不過筷子再也沒往肉碗伸。

“你坐會也行，回去也行。”陽木把碗收拾了，“你可是收了封口費了，不要到處說知道我住哪。”

和尋抽了張紙擦擦嘴，自己給他的面包全擺在書架上，看着挺好。

“不說，吃人嘴短。”

陽木探出腦袋看着他，下巴往架子上點了點：“那我算拿人手軟嗎？”

“算，”和尋應了一聲，起身換鞋打算回去搞衛生。路過廚房沒忍住往裏瞧了一眼，寬肩窄腰，身材勻稱修長，布料裹住的身體好像有股正欲爆發的力量，一米八五的個子比例很好，現在擰着眉毛在洗碗。

畫面和諧又美好。

“我走了，謝謝你的飯。”和尋開口打斷眼前的祥和。

“好，”陽木動作沒停，只扭頭看了他一眼。

和尋嘴角壓下來，打開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