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第9章
從湖邊回來,宿洄整個人都很喪。
他呆呆坐在客廳沙發上,低頭看地面,好一會兒才聲音有些幹澀地說:“郁先生,我勸不了他們,我好沒用。”
郁懷白坐到他旁邊,看向他的左手腕,問道:“疼嗎?”
宿洄聞聲看向自己的左手,白皙的手腕上已經有了一圈淡淡的紅痕。
他抽了一下鼻子:“沒事。”
他體質就這樣,稍微用點勁就會留下印子。
郁懷白看眼電視櫃,管家趕緊去把電視櫃裏的藥箱拿出來,取去一盒藥膏遞給郁懷白。
“手。”郁懷白輕聲道。
宿洄擡起手,身體悄悄往後縮,仍是有點懼怕的姿勢。
郁懷白沒有多說什麽,等幫他上完藥,這才開口道:“宿家人要是肯聽勸的話,早就不會算計我了。早在你之前,我就委婉地勸過他們好多次了。宿文宮肯定能聽懂,然而還是想要整垮我,霸占郁氏集團。”
宿洄不理解:“為什麽?”
貪欲的力量就這麽大嗎?明明一眼就能看出誰輸誰贏,宿家人卻一點都不聽勸。
郁懷白卻看得很透徹,他低低笑了下,似有些嘲諷地說:“因為早在八年前,我給他們做了榜樣。”
“當年我白手起家,可以把濱海市的商界一把手傅家搞垮,那麽就會有很多人覺得,他們也可以聯起手來,把我搞垮。宿文宮只是他們其中之一。而且這些人的資産,可比當年的我好太多了。直到今天,研究我怎麽成功的書依然排在暢銷榜第一。而宿文宮,更是看着我一步步成功的,他遠比其他人更了解我。”
“貪欲,加上盲目自信,你不可能勸得動宿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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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洄聽他說完,只覺得自己腦細胞都要燒死了。
他果然不适合在商戰文裏生存。
宿洄沮喪地摸摸耳朵:“我還是去學習吧。”
學習使人進步,他不适合跟這些精明的商人們勾心鬥角,還是專心學習更适合他。
宿洄握住自己的左手,看眼自己的左手腕,然後擡起頭,真誠道:“郁先生,謝謝你幫我上藥,我先上去了。”
郁懷白點下頭:“去吧。”
宿洄回到客房,拿出手機一看,頓時眼前一亮。
手機狀态欄裏多了一條通知,正是來自繪畫app的一條私信,名字叫芋泥波波。
宿洄給自己取的名字叫窮瘋了。
芋泥波波:[你好,接商單嗎?我們這邊是廣播劇制作組,想請你幫我們的廣播劇制作宣傳海報,價格好商量。]
宿洄受寵若驚。
他對自己的畫技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畢竟不是專業的美術生,畫技一般,畫些幾百塊的個人約稿還行,要是接商稿,面向大衆,只怕會被同行取笑。
宿洄一時有些猶豫,他想了想,回道:[我不是專業的美術生,技術有限,你再看一下我的例圖,我畫出來的海報可能不會合你們心意。]
芋泥波波立刻回道:[沒關系,我就看中你的畫風了,你先畫,要是實在不合我心意,可以退單的吧。]
窮瘋了:[可以,按階段付款,商稿要簽合同,定金30%。]
芋泥波波:[ok,多少錢啊?]
宿洄想了下,回道:[一張三千。]
聊天界面陷入了沉默。
芋泥波波沉默了好幾分鐘,都沒有回話。
宿洄不禁有些忐忑。
他這是第一次接商稿,會不會要多了?
宿洄猶豫兩秒,回道:[價錢可以稍微商量一下,具體要看你的需求,可以先試稿看一下。]
芋泥波波還是沒有回話。
宿洄深吸一口氣,他豁出去了,回道:[最低兩千五,不能再少了!]
芋泥波波:[……]
芋泥波波轉頭給郁懷白發去微信:[郁總,他甚至降到了兩千五,你給我發的五萬怕是付不出去了。]
一分鐘後,芋泥波波又說:[現在降到兩千三了。]
郁懷白:[……先回他。]
另一邊,宿洄正咬着手指,心想反正他也不是專業的美術生,畫得也不算太好,要不兩千吧。
他剛要回複,芋泥波波終于回話了:[好的,就兩千三吧。]
宿洄松了口氣,給芋泥波波發去一朵玫瑰表達感謝。
電話那頭的芋泥波波:……你們總裁夫夫真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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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芋泥波波溝通完細節,宿洄開始認真構思作品。
一連兩天,他都窩在客房不出來,就連吃飯都是管家幫忙送到他屋裏去。
為了畫好這張海報,宿洄可以說是廢寝忘食。
宿洄想,這是他的第一筆商單,可千萬不能搞砸了。
下午兩點,管家端着基本沒動的餐盤從宿洄卧室出來。
郁懷白眉心微蹙,不由想起早上芋泥波波跟他說的話:“郁總,恕我直言,宿洄少爺的畫給人一種功利心很重的感覺,毫無創造性、靈動感,很死板,完全是按照老師教的方法在創作,沒有一點點自己的情緒和想法。他的畫糊弄外行還行,內行一眼就看出來很不對勁。我得為整個制作組負責,他的畫我不能用。”
郁懷白接過餐盤,說:“給我吧。”
卧室裏,宿洄正在安心畫畫,連郁懷白走路的聲音都沒聽見。
宿洄正看着電腦,手裏的觸控筆卻突然被人抽走。
宿洄擡起頭,立刻站起身,往後退兩步:“郁先生。”
“不用緊張,”郁懷白把觸控筆放到一邊,說,“先吃飯。”
“哦,”宿洄趕緊端起飯碗,把椅子挪到旁邊,坐下吃飯。
過了一會兒,等他吃差不多了,郁懷白這才問道:“宿洄,你為什麽要學畫畫?”
宿洄有些疑惑,聲音軟軟的:“這個問題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啊,我是孤兒院裏長大的,我怕獎學金不夠,所以跟免費培訓班學過七八年,為了補貼家用。”
郁懷白:“七八年,也不短了。”
宿洄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主要是孤兒院的繪畫培訓班以興趣培養為主,教的都是很基礎的東西,我學畫畫,主要還是看網上免費的教學視頻。”
想起宿洄給他畫的那兩張畫,郁懷白靠在書桌旁,輕聲道:“自學學成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真的嗎?”宿洄立刻瞳孔放大,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郁懷白不禁莞爾。
到底年紀小,不經誇,一被誇就會很高興。
但也同樣的,一旦知道自己辛苦兩天畫出來的畫,最終不會被采用,也會很難過吧。
郁懷白問:“你喜歡畫畫嗎?”
宿洄實話實說:“還行吧,主要是為了賺錢。”
郁懷白了然。
怪不得,芋泥波波說他畫裏透露出來的功利心很重。
沒有熱愛畫出來的作品,當然缺少靈氣。
他摸摸手上的戒指,緩緩道:“你很缺錢嗎?”
宿洄很重地點了下頭:“缺!”
宿洄咬了下嘴唇,很認真地說:“郁先生,其實我很清楚,我在家裏吃住,其實你都沒有給我記賬,對不對?”
郁懷白很冷淡地瞥他一眼:“沒有,都記賬了。”
“哦,”宿洄也不失落,而是繼續慢慢地說,“不管你有沒有給我記賬,我都想憑借自己的努力,養活我自己,就跟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一樣。我不想用你的錢,也不想用宿家的錢,我只想用我自己賺的錢。”
說完宿洄有些苦惱地撇了下嘴:“主要現在還沒開學,不然等開學了,我就可以拿獎學金了,還有競賽獎金,再加上貧困生補助,國家補貼,還有畫畫賺的零用錢,養活我自己,完全沒問題!”
說完宿洄頓了一下,說:“現在應該沒有貧困生補助、國家補貼了,以前在我那個世界是有的。”
雖然他一點都不想有。
相比于拿這些國家對他這個孤兒的關懷補助,他更願意父母都在身邊。
宿洄低下頭,整個人顯而易見地被悲傷籠罩。
細白的手指蹭蹭濕潤的眼角,宿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主要我膽子太小了,沒辦法住宿,所以以前上學,都是自己另租房子,房租水電,又是一筆開銷。”
“成年後從孤兒院搬出來,我沒有家,只能租房子。”
宿洄聲音很輕,有些低啞,好像又要哭了。
郁懷白靜靜看他,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許久,他輕聲叫他:“洄洄。”
“嗯?”宿洄擡起頭,整個人愣住了。
他感受到郁懷白柔軟的指腹貼上自己的眼角,然後輕輕蹭了蹭。
是在幫他擦眼淚。
郁懷白收回手,摸摸濕潤的指尖,語氣平淡:“我會幫你找個在家就能賺錢的工作,你也不用感謝我,給我付中介費就行。”
郁懷白停頓一下,補充道:“肯定比你畫畫接單掙得多。”
宿洄眼睛濕潤潤的,瞬間一亮:“真的?謝謝郁先生,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好人郁先生笑而不語。
他走到門外,關好房門,給焦陽打去電話。
電話幾乎秒接。
焦陽懶懶散散地說:“說吧,什麽事?”
郁懷白淡淡道:“我給你家那混世魔王找了個暑期輔導老師,他人長得好,性格也好,聲音也好聽,成績優異,是清華預備役,肯定能把你兒子教好。上的網課,在線教學,真誠一對一,考慮一下。”
焦陽:?
焦陽:“別抽風,我兒子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