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懷抱
懷抱
這荷包被程修掂在手裏,嘴上不說,心裏卻美滋滋。
之前抓吳曲陽鬧出了動靜,羅桐特遣人來請程修過去問話。
程修心滿意足的将荷包挂在身上便潇灑出了房門,一步一伐走出了蛟龍走水的氣勢。
闊步踏入羅桐所在廳堂,瞬間正色,“母親您找我?”
素白見他進來,親自拿了木凳過來,又命人上茶。
程修坐下,等着羅桐緩緩喝完一口茶。
“方才我聽說,你将吳大人家的公子抓了,怎麽回事?”
“誤會而已,”程修淺笑,“他在府外徘徊,守衛還以為是賊人。”
“他為何在府外徘徊,可是有事找你?”羅桐不明。
“他……”想到此程修便來氣,語氣也不覺硬了些,“他是來找念遙的,說是幾日不見她去書院,有些放心不下。”
“哦?”羅桐聞言,眉目舒展開來,帶着松散的笑意,“吳公子這個人我有所耳聞,是一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字兒的性子,可他特意來府,看來對念遙很是關懷。”
“說起來,吳公子的家世還算不錯,就是人過于孤僻了些,倒少有男子漢的擔當,不過這樣也好,若是配上念遙,念遙定然不會受氣……就是他這模樣兒,我不是很滿意,我們念遙俊俏……”
羅桐自說自話,分毫沒留意眼下程修的臉色繼承了吳曲陽之前的菜色。
程修越聽越覺着離譜,這都哪兒跟哪兒,自己只說了吳曲陽來過,她便将線扯的這樣遠,再說下去,恐怕一會兒就要去給遲兮語準備嫁妝了,那還了得!
“母親,您想的太多了,京城中好男兒不少,這吳曲陽并非良配。”程修将一旁茶盞端起來,輕呷了一口才故作輕松的說道。
Advertisement
“這倒也是,”羅桐一經提點,這才意識到自己确實想的太多了些,笑眯了雙眼,又問,“對了,這幾日怎麽你都不讓念遙去書院了,不是才去了兩天嗎?”
“那地方不适合她,所以便不讓她去了,”程修一抿唇,補充道,“那裏纨绔子弟不少,不正常的人也多,萬一再招回來一個吳曲陽,怕是将軍府的名聲都不必要了。”
将軍府的名聲是程修的殺手锏,他太了解娘親的性子,凡事以将軍府為重,僵持不下的時候只要一提這說辭,羅桐定然不會再說其他。
“說的也是。”
羅桐聞言果然認同,心想着若是想給她找個好人家,也不必非去書院,今日的事鬧的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将軍府仗勢欺人,若是傳開來又會說程府表姑娘招蜂引蝶,怎麽都是賠的。
羅桐思慮中目光順勢一掃,發現程修腰帶上別了個看上去十分古怪的東西,定睛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是個荷包,心想着這手藝也差的離譜,線頭都沒收齊整。于是眯着眼問,“你這荷包,是哪個繡娘做的,怎的這樣醜?”
程修聞言低頭看去,伸手将荷包從衣袍上托在掌心,不僅不覺着醜,反而覺着很別致,嘴角微微上揚,“這個不是繡娘做的。”
“那是誰做的?”
“夫人,該喝藥了。”
羅桐尚未得到答案,就被素白低聲從中打斷。
羅桐被這麽一打岔,這話頭也便過去了。
程修知道羅桐喝過藥就要午睡,趁着機會忙脫身退下,以免她一會兒再問些什麽。
素白實則有意為之,見着程修難得落荒而逃,覺得有趣。
将藥碗放下,素白又端上蜜餞,羅桐捏了一顆塞進嘴裏,勉強壓下口中苦味。
“這孩子跑的倒快,我還沒問完話呢。”
羅桐舉着帕子輕擦了擦嘴角,門口早就沒了程修的人影兒。
“夫人,您想問的,奴婢也能回答您,”素白淺笑,“您不是想問那荷包是誰給公子做的嗎,前幾日我見着表姑娘去繡房要了布料和絲線,顏色和公子的荷包是一樣的。”
“當真?”羅桐側目,腦筋飛快轉動,“看起來修兒很在意這東西,要不然也不會這樣醜還挂在身上,若真是念遙做的……”
說着說着,羅桐就笑出聲來,舉着帕子蓋住口齒,怪不得感覺最近程修怪怪的,原來因果在此處。
***
白日遲兮語從園子裏拾了許多花枝,将自己屋裏空着的花瓶都插滿,半日下來,院中倒像是綠野,馨香四溢。
這些花枝本是花匠師傅修剪過後準備丢棄的,遲兮語見上面還開着花骨朵,一時憐香惜玉便都抱了回來,擺弄了一下午,還剩下不少,于是晚上又心血來潮洗了個花瓣澡,可謂惬意。
松松散散的躺在床上幾乎睡着,忽然覺着有什麽東西掉到自己額頭上,涼涼的,擡手一摸,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好像還會動,遲兮語一個激靈便精神了,預感不好,将手中東西丢出去,光着腳失魂落魄的躍下床,用最快的速度将燈掌上,房中亮起,遲兮語身子前探,只見帳幔上星星落落趴了七八個渾身透着蔥綠的肥蟲子,個個都有食指那麽粗,目光所及,地上還趴了一只,正在慢慢朝她腳邊蠕動。
遲兮語覺着胃裏一陣翻湧的同時驚慌失措的尖叫起來。
這聲尖叫像一把寒刀劃破夜空,連後街上的狗都驚動了,也三三兩兩的跟着叫起來。
程修正在書房伸着懶腰準備就寝,聞聲險些閃了腰,這叫聲太過凄厲,幾乎破了音,聽起來像花牆那邊傳來,想到這他一個箭步飛沖出去。
跑到遲兮語房門口的時候,只見一個人影從門裏竄跳出來,二話不說紮進他懷裏,手臂像個枷鎖,緊緊的扣住他的脖子,随後覺着雙腿一緊,有一雙腿盤了上來。
耳畔是馨香軟氣,還帶着哭腔。
程修下意識的将懷中的人托住,雙目警惕的盯着房中,聲調中帶了幾分慌亂的詢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房間……房間床上,房間床上有很多蟲子!”遲兮語緊緊閉着眼,幾乎快要哭出來。
這種蟲子是她的死穴,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讓她心肝兒發顫,汗毛直立,簡直比見了鬼還恐怖。
“蟲子?”程修眉頭皺起,騰出一只手來撥開擋在她耳畔的長發端詳,“咬你了?”
未等遲兮語答話,府內守衛便敲鑼打鼓的提着燈舉着劍吆喝着跑過來,聽見女子尖叫聲從這個方向傳來,本以為有刺客,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他們卻看見如下場景:自家公子正在院中和一個女子纏在一起,女子長發披散,只着中衣,再仔細一瞧,衆人方才認出那是表姑娘。
此時程修雙手托在遲兮語大腿處,以防她滑落,二人如此,不免惹人遐想。
眼下已經有心思靈活的腦補了二人之間的茍且,還有更靈活的猜測是不是自家公子垂涎表姑娘美色半夜闖進房間而表姑娘不從,這才有了方才的驚叫之聲。
衆人見狀,默契的剛想要回避,卻被程修叫住。
“你們進房間裏去,将裏面的蟲子都捉幹淨。”
衆人雖雲裏霧裏,卻也沒人詢問,想着走開總比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好的多,于是得令後都麻利的湧入了房間,不像捉蟲,更像搶銀子。
遲兮語背着身聽着房間裏一陣手忙腳亂,沒一會兒便有人出來複命。
“公子,是這種蟲子,一共在表姑娘床上找到了九只,”說着,還将那蟲子放在掌心展示給遲兮語,“表姑娘莫怕,這蟲子只吃花草,不咬人的,在我們鄉下,還專捉了這蟲子烤來吃,可香啦!”
遲兮語聽的反胃,吓的身子又緊繃了起來,臉都埋進了程修肩膀。
思來想去,定是蟲子都藏在花枝裏,又被她帶了回來,也怪自己眼瞎,竟然不曾留意,想着房中還剩下一些,說不定還有多少個藏在那裏,想到此便毛骨悚然。
程修見她怕的厲害,忙朝那護衛低吼,“将這東西拿遠點!”
護衛聞言跑得老遠。
程修側目看着幾乎粘在他身上的遲兮語,心頭一陣暢笑,低聲在她耳畔道:“你就打算一直這樣挂在我身上?”
人有臉樹有皮,遲兮語早就意識到自己這樣十分不妥,眼下這窘迫的樣子都被旁人看見了,臉早就如同火燒,可在她心裏和蟲子比起來,臉皮根本不算什麽,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更丢人不成。
索性理所當然的挂一會兒也好。
“我沒穿鞋。”遲兮語摳着手指憋了半天才輕聲說了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