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荷包
荷包
荷包這東西遲兮語用過見過就是沒做過,更別提繡花,從選布料到畫樣子再到繡縫,線拆了縫縫了又拆,直到繡線起了毛,整整折騰了三天,終于勉強繡出了個成品。
雖然醜的下不去眼,可好歹算是成了。
拎着荷包上的流蘇,遲兮語仔細瞧了瞧手上的醜東西,連自己都嫌棄的發出“啧啧”聲。
将荷包丢到一旁,站起身來在屋裏活動了幾圈,心想着,這兩天許是程修将此事忘了,他若不提,自己也不提,一來二去就當沒這事。
***
程修從桌案上起身,慢慢踱步到書房,從窗子看向花牆,那邊一直安靜無聲,程修倒是惦記着那個荷包,不知道她有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正盤算着要不要過去催催她,只聽阿末快步進來。
“公子,方才後門門房說,這兩日總有人在後門徘徊,形跡可疑。”
“哦?”程修側頭,“是什麽人?”
“是一個男子,看上去年紀不大,鬼鬼祟祟的,在這轉悠兩三天了。”
“呵,”程修又恢複如常神色,“吃了熊心豹子膽,管他什麽人,拿下,押到我這裏來。”
“是。”阿末得令,飛快的奪門而出。
沒一會兒,便聽見院中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随之一個瘦若柴雞的年輕男子被府中守衛五花大綁的押進來。
見了程修的面,臉上皆是驚恐之色,嘴唇哆嗦着不知是想辯解還是吓的。
“公子,人抓着了。”阿末上前一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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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修上下打量此人,年輕書生樣,一臉的倒黴相,酸着個臉還泛着菜色兒,看着中氣不足,猥。瑣有餘。
“我怎麽好像在哪見過你?”程修踱步過來,覺着這晦氣臉看着還有些眼熟。
“程公子,在下……在下吳曲陽……”他聲音聽着像是浮在空中,缥缈不定,導致程修沒有聽清楚。
“你是誰?”程修又問。
“在下吳曲陽!”他大着膽子将音量又提升一倍,幾乎是喊了出來。
“吳曲陽……”程修在口中念叨着,這才終于想起,怪不得覺着眼熟,此人也在南亭書院讀書,不過從前只是偶爾能打個照面,卻不曾打過交道,“原來是你。”
“快些松綁。”
程修給一旁阿末使了個眼色。
阿末朝守衛們揮揮手,沒一會兒的功夫,吳曲陽就被放開來,臉上的菜兒色稍有褪去。
“聽說你在我府上徘徊多日,可是有事?”
程修對他的行事作風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這個吳曲陽向來都是這般古怪,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少言寡語不善交際。
“我……”程修一問起,吳曲陽便将頭低下,随手抓了抓自己後腦勺,神色未明,“我也沒什麽事……”
程修眉頭一沉,見他這不痛快的模樣就覺着心煩,沒什麽事還能在府外轉悠好幾天?
誰信?
“若是有事,但說無妨。”程修盡量耐了性子,回身坐進椅子,雙手随意搭在兩側扶手上。
許是這句話給了吳曲陽一些力量,讓他心情放松了許多,躊躇半晌他終于緩緩擡起頭來,捏住雙拳大着膽子道:“其實我是來看表姑娘的,這兩日她沒來書院,我、我有些放心不下,擔心她是不是病了。”
吳曲陽恐怕這輩子都沒有連貫的說過這麽些話,平日裏可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
程修聞言覺着吳曲陽眼下看着更加不順眼了,身子從椅背上朝前挺起,雙手用力握住扶手,盡量克制自己的語氣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我、我想見表姑娘一眼,我想看看她過的好不好!”這下子吳曲陽徹底放開自我,像開了閘的水壩,一洩而湧。
程修覺着腦袋嗡的一聲,随之又沒來由的氣憤,這種感覺之前也有過一次,是崔祖元來找遲兮語的那回。
程修微眯起眼,指着吳曲陽側頭問阿末,“他剛才說什麽?”
阿末微微颔首,老實回答:“吳公子說他想見表姑娘。”
“放肆!”
程修忍無可忍,騰地一聲站起身來,對面吳曲陽吓了一個哆嗦。
“程府表姑娘是你随便想見就見的!”
“不,程公子,你誤會了,”吳曲陽慌亂的擺手,“我只是有些擔心她,多日不見,我……我放心不下……”
這話說的越發酸臭,連阿末都忍不住咧了咧嘴。
“她的事,哪裏輪到你個外人放心不下?膽敢來到府前試圖窺探,你當程府這般随意?”
程修字字句句都帶着火氣,惹得一旁阿末側眸,尋思自家公子向來克制,怎的最近這些日子像個炮仗,有火便着啊!
“不……我不是……”
吳曲陽越描越黑,緊張的連個完整的句子都講不出,一番胡言亂語聽的程修心煩,幹脆朝守衛揚了揚手,“轟出去!”
守衛一人一邊,輕而易舉的就将吳曲陽叉了出去,幹淨利落。
程修一撩長袍,重新坐下,氣不打一處來,想着這遲兮語才去了書院幾天,不光和崔祖元走得近,這回又招了個吳曲陽,都找到府上了,真是膽大妄為。
“公子,要不要将遲姑娘給您叫來?”
阿末跟随他多年,如同他肚子裏的蛔蟲,見他獨自生悶氣難以排解,幹脆找那個系鈴人。
“叫她過來!”
此話正中程修下懷。
***
本來他一肚子無名火,卻在遲兮語踏入門檻的瞬間消滅了一半兒。
遲兮語見他臉色不好,入門半天也不敢搭話,就一直杵在門口,等他先開口。
“方才吳曲陽來找你了。”程修憋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他自己都沒發覺其中還夾帶着星點兒委屈。
“他是誰?”遲兮語一臉懵,這個陌生的名字從未聽過。
這個回答出乎程修意料,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有巨大的能量,讓他心頭積壓的那些不快與別扭又去了大半。
“你不認識他?”
遲兮語搖頭,“不認識。”
“可他認識你,”程修不留痕跡的長舒一口氣,“還關心你怎麽最近沒去書院。”
“他是書院的人?”遲兮語這才反應過來,“可是我不認得這個人,為什麽要關心我去不去書院,莫名其妙。”
見她絲毫不在意,程修的心頭那個結完全舒展,甚至還有點小竊喜。
“那人平日就行為古怪,既然你不認識,不提也罷。”程修一拍大腿,笑意盈盈。
遲兮語被他弄的摸不着頭腦,見他喜怒無常,方才明明還陰沉着臉,這會兒又笑成了一朵花,還說旁人古怪,最怪的就是他自己還不自知。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退下了。”遲兮語微微福身,轉身欲走。
“站住!”程修起身朝她走去,大步一跨擋住她的去路,将手伸過她的面前,“我的東西呢?”
“什麽東西?”遲兮語明知故問。
“我不是讓你給我繡個荷包,這麽多天了,荷包呢?”
遲兮語尴尬的笑笑,目光閃躲,“你不是有那麽多荷包嗎,就不差我那一個了吧。”
“怎麽不差,”程修将手又朝前伸了伸,“拿出來。”
遲兮語抓了抓耳朵,為難了好一會兒,才從袖口中掏出那個煙青色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的繡了一只金色錦鯉。
程風接過,拿在手裏仔細端詳,他素來是不注重這些的,也分辨不出繡工的好壞,只覺着眼下手中這個荷包确實和府中繡娘所制的差異甚大。
手指輕輕摸過上頭圖案,“看起來還過得去,只是這鳥為什麽繡成金色的?”
“鳥?”遲兮語一怔,随即反應過來,肩膀一沉,窘的臉紅,“那不是鳥,是錦鯉。”
“錦……”程修眉毛明顯擰了一下,心裏嘀咕,這分明看上去更像鳥,“罷了,管它是什麽,這個我收下了。”
“這你都收……”遲兮語有些不敢相信,這麽醜的東西居然他沒有半分嫌棄,程公子果然品味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