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咚咚咚！咚咚咚！”
官署門口的鳴冤鼓不知被誰敲響，驚了吳知州一跳，他擰着眉：“今個就是除夕，誰又在敲鳴冤鼓！能不能讓人安生些！”
“老爺，是眉家的小姐在敲鳴冤鼓，說要告狀。”衙役回報。
“真是作孽，一個兩個的都這樣不消停。”聽說是眉家的人，吳知州氣小了些。
堂上，一個身材高挑的明麗女子福身行禮：“大人，我要狀告眉公睿眉公達栽贓陷害，人證物證皆在，還請大人替民女伸冤。”
吳知州自然知道眉公睿和眉公達是誰，這是侄女要告二大爺和三大爺？大過年的，什麽事兒啊！
“眉小姐你可想好了，一旦升堂，這案子可不是你想撤就能撤的了。”
宗族之間關系最複雜，若有矛盾也都是族中長老調解說和，很少會鬧到官府來，這眉家小姐別是一時沖動，到時候把事情鬧得不好收場。
眉彥端在牢裏他知道，可他知道的時候人已經被抓了，他本想等年後再審，誰知年前眉家就找上來了，這事兒如今不知要鬧到什麽地步，唉！
“吳大人，請升堂吧。”如意身後進來一個矍铄的老人，吳知州認出來了，是眉家大房老太爺。
得，今天是肯定要鬧起來了。
“來人，去将眉公睿和眉公敏帶回來。”吳知州搖了搖頭，這個年他是過不消停了。
不多時，眉公睿和眉公敏來了。
他們跟着衙役匆匆趕來，本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看到堂上的眉公敏和如意，又看見跪在地上的孫山，心卻涼了大半。
兩人對視一眼，上前給吳知州行禮，又轉頭看向眉公敏，叫了一聲“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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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公睿看向如意，面帶不悅：“這大過年的，你又要鬧什麽事？”
如意擡眼看他，面色冷然，嘴角卻擒着一抹笑：“我爹還在牢裏，怎麽能過得好年？”
眉公睿心虛，卻還是強裝鎮定：“你爹他販賣私鹽雖犯了錯，但等年後咱們一起想想主意，總歸是有辦法的，何必又鬧将起來？”
“這不就尋到辦法了麽。”如意看向跪在地上的孫山。
眉公達心中也是一慌，這事兒本是他和眉公睿做的，本想過了年，就讓孫山出去躲一陣子，誰知如意竟這麽快便抓到了人，眼下不知要怎麽收場。
吳知州看人齊了，喝了一聲“升堂”，問如意道：“你是主告，你先說。”
如意想了想，深吸一口氣，跪了下來，朗聲道：“前兩日我父親因販賣私鹽被抓，民女便覺奇怪，父親向來遵紀守法，從不曾做過違法之事，于是暗中調查。”
眉家是大戶，吳知州自然也認識眉彥端，一直沒提審他，也是存了給眉家尋找證據的時間，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繼續說。”
她從袖中拿出孫山簽字畫押的口供，還有一張銀票，道：“我們仔細查了這半年來的可疑之事和可疑之人，發現孫山最是可疑，通過詢問查驗，發現是他收了眉公睿和眉公達的銀子，故意在官鹽中參入私鹽，栽贓陷害父親，孫山口供和賄賂銀票均在此處。”
衙役上前拿走如意手中口供和銀票，呈遞給吳知州。
眉公睿一頭的汗，他和眉公達是親兄弟，做了這事也不為別的，只是想把販鹽的生意奪過來，若是能再給眉彥端判個流放更好，誰知竟這麽快就被查出來。
眉公達也有些慌了神，他看向眉公睿，兩眼迅速思考，又想起了那件事來——眉彥端的亡妻宋氏。
那是他們長房見不得人的軟肋。
吳知州看完證詞，正在詢問孫山，那孫山也不知怎地，竟像是害怕，一股腦全都倒了出來。
這事兒肯定是躲不過去了，眉公睿走到眉公敏旁邊，低聲威脅道：“大哥，你忘了宋氏的事了嗎。”
眉公敏猜到二房三房又會拿出如意母親宋氏做文章，這些年他們也一直靠宋氏逼迫眉彥端做事，真是屢試不爽，只是如今的形勢，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即便以後眉彥端恨他，也不能退縮。
當年如意五歲時，宋氏被二房撞破與人通奸，險些要被送去沉塘，是眉彥端一力保下了她，他們夫妻多年，他相信宋氏，相信宋氏肯定是被陷害的，可宋氏卻覺無顏見他，當夜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
之後宋氏便成了二房三房威脅眉彥端的籌碼，若有違逆，便用宋氏做筏，要公布宋氏當時做的醜事。
“二房和三房若不怕多一條罪名，便盡管說出來。”如意看向眉公睿，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肖三我已經找到了，他過得可不好，說若我肯給他些銀子，便指認二房和三房是幕後主使，只不知這事兒會判個什麽刑？”
肖三？！
肖三不是北上了嗎！怎麽可能被找到？
肯定是诓騙他們！
肖三本是大房的一個小厮，當初家人重病極缺錢，便被二房三房買通，做了個局，往宋氏身上潑了一盆髒水，事後他們已經将肖三遠遠送走了，這都過去十多年了，怎麽又冒了出來。
自然不是肖三自己冒了出來，是如意發現眉彥端對二房三房的态度實在怪異，厭惡卻退避，有些投鼠忌器，從那時起她便開始查尋緣由，還多虧魏長寧的消息網，才算找到了肖三。
“不信？”如意笑了笑，“不信你們回頭看看。”
眉公睿緩緩回頭，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瘦削的身材，正是肖三。
肖三身邊還站着兩個公子，一個面色冷峻，一個卻十分儒雅。
用宋氏也威脅不了眉公敏了……
若他們抖摟出宋氏的事，于大房來說不過是損了名聲，可他們是主使，還毀人名節，害了人命，不知會不會落個秋後問斬的罪名……
事情很清楚，證據很确鑿，吳知州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他以為眉家這案子怎麽不得扯皮一陣，誰知眉家姑娘把東西都搜羅齊了，他直接判案就行了，眉家怎麽出現了這麽個厲害人物。
乖乖。
“你倆可認罪？”吳知州看向眉公睿和眉公達。
他們自然不想認罪，卻聽旁邊如意淡淡道：“肖三的事可是要秋後問斬的。”
“認罪！認罪！”
“我們認罪！”
如意和眉公敏在監牢門口等着。
魏長寧先離開了，陳安之卻還陪着。
監牢大門打開，眉彥端從裏面走了出來，他身材清瘦，臉色憔悴，精神倒是還好。
如意迎上前去扶住，叫了一聲“爹”。
眉彥端拍拍她的手：“沒事，沒事了。”
如意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嗯，都過去了。”
一行人回到眉家，趙春娘又哭哭啼啼的，卻備好了火盆讓眉彥端跨，一家人團團圓圓自不必說。
如意知道陳安之沒有自己的房子，之前是借住在平昌侯府的，只是他為了自己提前回來，現在也不好回侯府去，今日又是除夕，如意便讓他在眉家過年。
除夕夜，雖然承廷還在江州，但戰事已經結束了，一家人也覺得是團圓年，吃的也是團圓飯，眉彥端問起江州的事，如意也是簡單說了一說，根本沒提承廷被俘，她中箭落水的事。
從眉公敏院裏出來，如意和陳安之并排走着，今天沒有月亮，但院子裏挂滿了燈，外面還時不時放起煙火，火光一閃一閃，漫天繁星。
兩人并排走着，卻感覺周遭出奇的安靜。
陳安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溫熱的，異常熨帖。
如意的心顫動了一下，又有些緊張。
他站在月下看她，眼睛裏盈滿了光，如意忍不住別開臉。
“如意，你以後想找什麽樣的夫君？”
她深吸了一口氣，擡頭迎上陳安之的目光，真誠道：“陳安之，你不用因為救我時，看到……看到我的身體，就要娶我，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是因為這個，”陳安之打斷如意的話，如意很高，他比如意還要高出半頭，他低頭看着如意，“我心悅你，想娶你為妻。”
如意和陳安之并排走在街上，她垂着眼，想起昨夜自己的落荒而逃，此時還是有些尴尬。
她今天一早出門，準備來火鍋店給夥計門發紅包，結果一出門就看見陳安之在等她，說無事也想出去走走。
于是就有了如今的情形。
如意偷偷看他一眼，見他眉目修長，雖然穿着樸素，卻行止有度，雖然窮些，但也不是什麽大毛病。
她的心确實有些亂了。
迎面走來一隊甲衛，為首一人在陳安之面前拱手跪地：“參見太子殿下，皇上命末将前來保護！”
陳安之之前隐姓埋名，解了江州之危，如今就要和江州在泉州簽訂盟書，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再隐瞞，未防有人行刺，皇上便派了甲衛來保護。
陳安之本想今日尋個機會告訴如意身份，誰知竟這樣被當街挑破了。
他看向如意，見女子低着頭。
陳安之：馬甲掉得太快，有點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