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面前的這個男人神色認真,其實長得很俊俏,比如意見過的人都俊俏,也很儒雅,人品應該也不錯,雖有些窮,但是絕對是個君子。
他眼神坦誠又誠懇,等着她的回答。
如意忽然有些不坦蕩了。
她沒想過以後的事,可陳安之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以後會是個很好的丈夫吧。
但如意想了想,她還有很多事想做,實在不想被其他事攔住腳步,更不想耽誤陳安之。
他現在想着要對自己負責,如果今天沒把事情說清楚,只怕以後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如意覺得有一團棉花塞在嗓子眼,卻還是看着陳安之的眼睛,“我不會成親。”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如意回頭去看,是碧桃找來了。
“怎麽了?”
“泉州!泉州出事了!”碧桃上氣不接下氣,“老爺被查出走私,被抓進大牢了!”
“走私?”如意皺眉。
“泉州家裏派了人來,說有人舉報老爺沒有鹽引,私下販賣私鹽,被抓進牢裏了,老太爺讓人來告訴小姐一聲。”
如意再顧不上陳安之,擡步便往軍營走。
眉彥端行事很謹慎,眉家是合法的鹽商,他不會拿一家子去犯險,絕不會做販賣私鹽這樣的事,若不是下面掌櫃私下販賣,便是有人栽贓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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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是哪種,如意此時都必須回到泉州去,眉彥端身子一直不好,若在牢裏呆得久了,只怕要舊病複發。
眉公敏年紀也大了,經不起折騰,趙春娘性子又軟,外面還有二房、三房窺伺,只怕家中此時也亂作一團。
她快速收拾好東西,只和承廷說她回泉州店裏有事,要回去一趟,便也不坐馬車,準備騎馬回去。
從這裏到泉州,若是騎馬需要一日路程,所以如意也沒帶什麽東西,現在出發,今天半夜應該能到。
她出了營帳想去尋馬,見陳安之和魏長寧站在門口,陳安之将一匹馬送到她手上,道:“我們和你一起回去。”
她不知回泉州要面對什麽樣的艱難境地,又事關眉彥端,心中極度不安,此時聽了這話,心中無比感激。
如意點點頭,只道了一聲“多謝”,便翻身上馬,策馬而馳。
三匹馬飛馳出軍營,馬蹄濺起地上的泥漿。
天快黑時,便到了江州和泉州交界之處,騎了半日馬,沒有人不累,如意也覺得身體到了極限,三人勒馬停住,稍稍休息。
“喝口水。”陳安之遞給如意一個水囊,她接過小口喝着。
心中還想着泉州的事——眉彥端肯定不會販賣私鹽,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下面人私下的買賣,這便不怕,誰做的事誰擔着;二是二房和三房故意陷害,那也肯定會留下證據和證人,只怕他們還買通了官府,且這樣的可能性不小,聽泉州來的人說,是當天查到私鹽,當天就抓了眉彥端下獄。
這也太有效率了些。
見如意皺眉思索,陳安之遞給她一個餅子,道:“多少吃一些,歇口氣。”
如意真的吃不下去,但想着若不吃怕堅持不到泉州,于是撕下了一小塊放進嘴裏嚼着,又喝了些水。
陳安之尚且吃力疲乏,如意肯定更甚。
她看了兩人一眼,問:“還能繼續趕路嗎?”
“我們無事。”陳安之道。
如意現在有點佩服他了,除了那日她中箭落水,她幾乎沒見過陳安之急過,永遠都溫和有禮。
如意翻身上馬,她的手有一定抖,深吸了一口氣,馬鞭揚起。
“駕!駕駕!”
錯落的馬蹄聲在山谷響起,驚起了一群雀鳥。
夜越來越深,月亮漸漸升了起來,他們也進了泉州地界。
青石街上沒有人,全靠月光照亮。
如意策馬在前,因以臨近新年,她今日穿了件胭脂色的襖裙,此時外面罩着鴉青的披風,風吹得她的披風獵獵而動,露出了一抹胭脂色。
她神色堅定,雙眼都是灼灼光彩,一縷墨發拂過她的鬓邊,添了一絲異色。
陳安之在這一刻,終于徹底下了決定。
世上只有一個眉如意,若錯過,就是永遠錯過。
她是商女,且成過親,或許有些困難……不,是很困難,但只要他堅持,也并非絕無可能。
他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即便是他的立儲大典上,他的心也沒跳得這樣快過。
快到了!就快到了!
如意已經能看見眉家門口的燈籠了!
門房認出了如意,忙上前牽馬:“小姐你可算回來了,二房的睿太爺和三房的達太爺都在呢!”
如意擰着眉,問:“來幹什麽?”
門房臉色不好,滿眼的憤憤不平:“天剛擦黑就來了,說是咱們大房要保不住鹽引了,不如趁着還沒被撤,轉讓給他們。”
如意看了看門口拴着的兩輛馬車,抽出匕首,上前就将馬缰割斷了,又抽了馬兩鞭子,那兩匹馬嘶鳴一聲,“噠噠噠”地跑沒影了。
“一會兒他們出去了,就把門鎖了。”如意說完,便進了院子,陳安之和魏長寧對視一眼,跟在身後。
她損起來也是真損啊……
這大半夜,沒有馬車,就得自己腿兒着回去了。
眉公睿和眉公達應該在東院,如意沒直接進去,而是尋了個機靈小厮耳語幾句。
那小厮眼睛轉了轉,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辦好!”
小厮一溜煙進了東院,如意他們隐在暗處,不一會兒就見眉公睿和眉公達急匆匆跑了出來,及出了門,那門房“哐當”一聲落了門栓。
任由兩人在外面如何叫門,門房也沒回音。
如意這才進了東院,才進院子便聽見眉公敏的聲音:“怎麽後院還走水了?”
“沒走水,我诓他們走呢,不然還不知要糾纏到什麽時候。”
聽見如意的聲音,眉公敏擡起頭來,他怔忪了片刻,忽然摸了摸眼角:“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眉公敏雙眼熬得通紅,比之前憔悴許多,也有了老相,如意眼睛也一酸,卻硬是憋了回去。
她上輩子孑然一身,沒有人牽挂她,她也沒有牽挂的人,如今眉家的人,已是和她關系最近的了。
眉彥端愛女之心不假,眉公敏回護之心亦真。
“我回來了,放心吧。”不管怎樣,她都會将眉彥端救出來。
如意簡單介紹了陳安之和魏長寧,只說是來幫忙的,便問眉公敏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益州要了一車官鹽,這本不是大事,你爹去官鹽署簽了鹽引,誰知馬車出城時官兵盤查,仔細清點數目,發現多了一袋私鹽,之後就将押車的抓了,後來知道是咱家的鹽,就将你爹抓走了。”
大昭法律嚴苛,即便走私一袋私鹽,也是流放起步,所以極少有正規鹽商會以身犯險,畢竟得不償失,所以運鹽的車進出城,只要有鹽引,很少有人會一袋袋的數。
這個數袋子數量的官兵就很異常。
“主管掌櫃呢?”
“他前日正好出門辦事,得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如意又細細問了一些事,安慰了眉公敏兩句,便出了院子。
一出門,卻見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是承宥。他知道如意回來了,又怕進去打攪他們談事,便在這裏等。
“姐你回來了?”承宥聲音軟軟糯糯,還帶着點欣喜,只是眼裏确實擔憂。
如意覺得渾身無力,卻還是将他抱了起來,安撫了他幾句,才交給乳娘帶走了。
如意又找來管家,給陳安之和魏長寧安排了住處。
幾乎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剛亮,出去辦事的崔掌櫃回來了。
還是在眉公敏的院子,崔掌櫃一臉疲态:“我才離開兩天,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東家如今可還好?”
“暫時關在牢裏,只怕很快就要判刑,如意你有什麽要問便問吧。”眉公敏皺着眉。
“近半年,店裏可有什麽新人進來,能核對數目或者搬運的?”如意昨天問過眉公敏,這崔掌櫃已經在眉家幹了二十幾年,從未出過錯漏,所以掌櫃私下販賣私鹽的可能性很小。
那麽便是二房或者三房陷害,若是要陷害就要安插人手,要布局,一年時間只怕他們沒有那樣的耐心,半年正好。
崔掌櫃皺眉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三個月前店裏新招了個搬扛的夥計,兩日前我出門前,還叮囑他這幾日要更謹慎些,我剛才去店裏,看店的夥計說他昨天已經辭工走了。”
“他叫什麽?住哪裏?”
“叫孫山,住哪裏倒是不清楚,但應該在長寧街附近。”
“确定他叫孫山嗎?”
崔掌櫃忙道:“能确定,看過他的籍契了。”
如意想了想,對魏長寧道:“你幫我找一下這個孫山,找到之後先別驚動,看看他這幾天都接觸了什麽人。”
“我去官署看看,或許能查到孫山的信息。”
如意跟着陳安之一起去了官署,小小的檔案室內,兩人快速翻找着長寧街的籍契。
她眼睛有些花,忽然一陣暈眩襲來,落進一個溫暖的胸膛。
“怎麽了?”陳安之摸上如意的手腕,感受到她有些亂的心跳。
如意深吸幾口氣,緩緩睜開眼睛:“我沒事。”
她扶着木架再次站了起來,陳安之看了她一眼,往她旁邊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