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如意看了陳安之一眼，見他也微笑着看自己，不禁心中稍安，對謝燕瓊道：“民女弟弟是募來的新兵，他年紀小不懂事，民女想留在營中看顧他。”
如意想過了，如果能留在營中自然好，若是不能留下，就在城中找個地方，有事也能及時趕到。
謝燕瓊愣了愣，他想說“胡鬧”，但才收了如意十幾車的糧食，後面還有糧食要送來，若是直接拒絕了如意，倒像是他卸磨殺驢了。
正不知怎麽開口，陳安之對他行了一禮，道：“将軍，眉小姐大義，如今城中也未必安全，不如讓她暫時留在營中。”
謝燕瓊不解地看向陳安之，他是太子，他說的話自己自然要聽，只是留個姑娘家在軍營裏，這也太不像話了……
如意最終還是留在了軍營裏。
陳安之讓謝燕瓊尋兩個可靠的人守她的營帳，惹得謝燕瓊越發不解：“你好端端的，非留個姑娘在軍營幹什麽？讓她回泉州去不行嗎？”
陳安之站在案前看布防圖，眼也沒擡：“她為了陪着弟弟，都肯親自來送糧食，你不讓她留在軍營，她也不會離開江州，倒時她若出了事，你如何能安心。”
“嘶——我怎麽覺得你在騙我，你是不是對那眉家姑娘存了別的心思？”
陳安之擡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南玄屯兵在兩國交界，小的戰事不斷，承廷他們确實不用上戰場，只是在營中做飯、備戰。
如意又列了些營中所缺的東西，交給帶隊的掌事，讓他去泉州采買後送來。
那三萬把刀如今都交給了前線将士，衆人皆驚，不知哪裏尋了這麽多的好兵器。
謝燕瓊知道這兵器也出自如意之手，不禁敬佩起她來。
這日承廷他們被派出去運輸軍備，如意心裏慌慌的，便出了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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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思不屬，撞到了人才擡頭。
被她撞到的人眼中都是笑意，是陳安之。
他今日沒穿那件半舊的袍子，而是如意之前送給他的一件靛青棉袍，竟出奇合身。
“怎麽了？”陳安之見她神色不對。
如意還是覺得心慌，她看着陳安之，好看的眉頭蹙起：“不知道，就是有些心慌。”
陳安之讓她坐下，伸手抹上了她的脈，他的手很溫暖，也很好看，他收回手，又伸手摸了摸如意的額頭，也不燙。
如意握住陳安之的手，看向他的眼睛：“承廷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陳安之擡頭看看天色：“應該就快回來了。”
“不好了！去送軍備的隊伍遇上南玄軍隊！被他們抓走了！”從門外跑進來一個小兵，是之前和承廷一起出發的。
如意腳下一軟，陳安之扶住她，見她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憐惜。
“不要慌，我去看看。”
謝燕瓊不在營中，陳安之叫了那小兵過來，問詢一番，才知是隊伍返程的時候，不知怎麽在附近的林子裏遇上了南玄的軍隊。
南玄的軍隊人數不多，但卻各個披甲，他們這些半大的孩子哪裏是對手，都被綁着帶走了，這個小兵還是因為落在隊伍後面，才逃了回來。
如意強穩住心神，握住那小兵的肩膀：“可有人傷亡？”
小兵愣了愣，趕忙搖頭：“沒有人傷亡，我們都沒有兵器，根本沒打起來。”
如意松了一口氣，她的腦袋快速轉了起來——這是江州地界，南玄的人卻出現，應該是為了刺探情報，所以人不會太多，但為什麽要抓承廷他們走？是為了情報？還是為了兩軍交戰，讓承廷他們當人質？
不管哪一種，只要承廷他們離開了江州地界，只怕都要壞事。
陳安之也想到了，他立刻點兵，又找了軍中主事交代一番，轉頭想讓如意安心，卻發現如意已經騎在了馬上。
她纖細的手握緊了缰繩，臉色蒼白，眼神卻很堅毅。
陳安之以為她在逞強，又怕她不會騎馬摔到自己，于是走過去勸阻道：“如意你在營中等我，我一定将承廷他們帶回來，你不會騎馬很容易受傷。”
如意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而且她會騎馬，她當武替的時候學會了騎馬，于是對陳安之道：“走吧，我會騎馬。”
她說完，一夾馬腹，胯下的馬沖出營去。
陳安之知道如意的脾氣，知道阻止無用，只能翻身上馬，帶着一隊人跟了上去。
陳安之原以為如意不會騎馬，誰知她卻騎得很穩，他們一路追尋，眼看就要到了兩國交界，才終于看見了那隊人。
陳安之做了個手勢，身後的隊伍從中分開，從兩側包抄過去。
“你在這裏等着。”陳安之抓住如意的缰繩，定定看着她。
如意點頭，看着陳安之再次策馬追了上去。
魏長寧出現在如意身邊，他怕被人認出，一直在軍營外面，今天他應該是跟着承廷的。
“那隊人不是普通南玄士兵，領隊那人是沈川。”
“沈川？南玄将軍？”如意皺眉。
“是他，我的武功在他之下，所以沒有出手，想要到了南玄後再救他們。”魏長寧帶着面具，一身黑衣。
如意皺眉，他們這次出來帶的是普通士兵，陳安之應該也不會武功，魏長寧又打不過沈川……
若到了南玄，只怕事情變數更多，必須在這裏将人截住！
如意的腦袋快速轉了起來，問道：“知道沈川去哪裏了嗎？”
“他是從城裏出來的，出來之後才換了甲胄。”
他去城中？兩國交戰他為什麽要去城裏？
上一世，江州邊軍錢糧斷絕，邊軍死傷殆盡之後，在江州城沒遇到任何抵抗……
如意交代魏長寧幾句，打馬再次追了上去。
帶來的兵馬已經繞到了前面，但若沈川在軍中，他們是救不回人的，還會死傷慘重。
她越靠越近，心跳得厲害，在還有幾十米的距離時，她勒馬停住。
南玄的人也發現了她。
“沈川，和江州太守談完了嗎？”她忽然喊了一聲。
南玄隊伍中，一人回過頭來，他身材高大，一雙鷹目看過來，帶着驚人的殺氣。
兩人距離這樣遠，如意卻真切地感受到了殺氣！
她勉強定了定神，再次開口：“我知道你去江州城做什麽。”
說完，如意毫不遲疑，勒馬便往回跑。
她回頭，看見那個男人追了上來。
如意心中稍安，再不猶豫，拼命打馬跑了起來。
只要她引開沈川，魏長寧和陳安之應該能救下承廷他們。
但她怎麽辦呢？
剛才形勢危急，如意來不及想怎麽脫身，如今承廷沒了危險，她便想起自己的安危來。
“嗖！”
破空之聲傳來，如意本能趴了下去，一支羽箭從她耳邊擦過。
接着又是“嗖嗖嗖”三聲，如意堪堪躲過，出了一身冷汗。
但她胯下的馬卻慢了下來。
要被追上了。
前面是一條河，如意正想着跳河的生還可能，破空之聲再次襲來，胯下馬嘶鳴一聲，将如意掀了下去。
身體的本能讓如意就地一滾，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馬太快，手肘還是劃傷了。
她立刻起身想再跑，一支羽箭卻插|進了她腳前的土地，白羽險些沒入土中，若是這箭射在她身上，只怕要穿透的，如意現在才覺得自己魯莽了。
她想救承廷，但她也想活。
她回頭看向追來的人，腳偷偷後退了半步。
沈川騎在馬上，身材魁梧，劍眉星目，滿眼的煞氣，他左手持弓，右手持箭，箭尖對着如意的心髒，聲音緊繃：“你知道什麽？”
不管她現在說什麽，沈川都不會留她的性命。
她很确定。
“我知道……”如意盯着沈川的箭，猛地跳進了身後的湍急河流中，入水之前她還是聽見了箭矢破空之聲，接着肩膀一痛。
大爺的……
陳安之追來的時候，就看見如意中箭落水，他的心猛地一抽，心跳都停了一瞬。
沈川并未停留，陳安之也沒去追沈川，而是沿着湍急河水去尋如意。
她會不會游泳？會吧，一定會吧！
只是即便會游泳，那一箭……
陳安之不敢細想，他素來喜怒不形于色，不管在什麽樣的艱難形勢下，他都從未這樣慌張過。
他早慧，深知民間疾苦，只想做一個明君，護天下萬姓之民。
但他現在最想護住的是如意。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能聽見的也只有自己的心跳和水聲了。
如意喝了好幾口涼水，肩膀上的傷處也被冰冷的河水沖麻木了，她被水流裹挾着，眼前一片漆黑，渾身凍得發顫，不知過了多久，水流才終于和緩了起來。
她咬着牙游了一段距離，終于抓住一枝伸出來的枯木，她手臂上沒有力氣，歇了一歇，才終于拉着枯木爬上了岸。
冷。
已經是十一月，雖然河水還未結冰，但卻冷得刺骨，上了岸被冷風一吹，更加冷了。
沒被淹死，也要被凍死了，不知承廷他們有沒有被救下來。
陳安之能不能找到自己。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如意心中一緊，以為是沈川追來了，轉頭卻看見一抹靛青的人影，她舒了一口氣，放任自己躺回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