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如意手中拿着白筠昨天連夜打的劍,是軍中常用的尺寸,她這段時間體力也恢複一些,拿着這把劍倒也不費力。
唐鶴鳴拿着一把普通鑄鐵劍,兩人面對面站着。
如意道:“我手中這柄劍是唐家鐵坊新煉的鐵所造,大家請看。”
她說完,手中長劍揮向唐鶴鳴手中的鑄鐵劍,兩劍交擊,铮然之聲過後,鑄鐵劍被輕易折斷。
“啊呀!這是百煉鋼?”
“百煉鋼的兵器可價值千金啊!”
如意将手中長劍交給其中一個鐵匠,道:“這不是百煉鋼,這就是鐵坊煉制出的普通鐵打造的,并不耗費太多人工,各位師傅可以看看。”
衆人均是不信,将那劍來回傳看。
“确實和百煉鋼有些不同。”
“這不是百煉鋼?”
人群竊竊私語。
如意的手震得有些麻,她揉了揉手腕,再次開口:“這次請各位師傅過來,是有求于各位師傅,也是想将這煉鐵新法告訴大家。”
如意話音一落,小小的鐵坊裏立刻吵鬧起來,沒人相信她的話。
“這就是煉鐵之法,若各位師傅同意幫我這個忙,現在就可将它送給各位,白筠師傅也會給大家解惑。”如意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上面有高爐的設計圖,還有這幾日白筠改良後的原料配比。
有個老師傅站了出來,他看看阮阮,又看看白筠,開口問道:“眉小姐,你是要我們幫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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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便将替邊軍鑄造兵器的事說了,并将售價也定好了。
這些鐵匠都是如意細心挑選的,信譽好,人品也信得過,他們一商量,覺得這還是他們占了便宜,雖說打造兵器掙不了什麽錢,但有了這冶鐵的新法,日後可期啊!
“這事我們應下了,眉小姐你說怎麽幹吧。”依舊是那個老鐵匠出頭說話。
如意于是将冶鐵的法子細細和他們說了,又根據鐵坊的大小和工人數量,定下了各自需交的兵器量,并定好了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和第四批的交貨時間。
見衆人都無異議,如意便拿出了早準備好的契書,又讓他們和霍霆簽了契,定金自然也給了他們。
這些辦完,便到了中午,見這些鐵匠們沒有問題了,如意便準備離開鐵坊,去火鍋店看看。
她告辭出來,正要上馬車,見之前離開的陳安之竟站在門口沒走。
陳安之站在一棵柳樹下,身上的白袍子有些老舊,但因他身材颀長,眉目又帶着點英氣,所以并不覺得他局促,反而有儒雅之感。
他朝如意走過來,隔着幾步的距離給她行了個極莊重的禮。
如意讓他整不會了,忙回了個禮:“陳公子這是做什麽?”
陳安之依舊躬着身子,垂目道:“眉小姐大義,謝眉小姐肯為江州邊軍籌措軍備。”
如意還以為是怎麽了,原是為了這事,于是坦誠道:“江州和泉州相鄰,若江州失守,泉州也不能保全,覆巢之下無完卵,公子也不要覺得我有多高尚。”
陳安之眸色一動,擡頭看向如意,她今天穿了妃色镂花交領窄袖襦裙,外面罩了一件披風,發髻也很簡單,上面只帶了一根白玉簪,清麗非常,她眼神坦然誠懇。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即便如此,像小姐這樣的人也實在少見,讓人佩服。”
如意從未被人這樣誇贊過,一時間有些騰雲駕霧了,忙掐了掐自己的腿,道:“我正好要去店裏看看,公子去哪裏?”
他這樣窮,想來也舍不得雇馬車。
“昨日本是賀眉小姐開業,結果卻是小姐做東,實在過意不去,今日特來回請小姐。”陳安之聲音謙和有禮。
如意想婉拒,畢竟這個陳安之看起來很窮,但又怕這樣拒絕傷了他的自尊心,于是只能同意。
馬車上,陳安之端坐在靠門的地方,如意在想事,誰知馬車忽然一動,如意便撞進一個帶着凜冽氣味的懷裏。
陳安之不算強壯,但卻出奇的穩。
他扶如意坐好,掀開車簾。
“小姐,是個小乞丐忽然沖出來,差點被撞到。”
如意伸頭去看,果然看見的十多歲的小乞丐趴在地上,滿眼驚駭。
她跳下馬車,扶起少年,問:“你家人呢?”
乞丐搖搖頭,聲音悶在嗓子裏:“沒有家人,我是益州逃荒出來的。”
“餓不餓?”
乞丐擡頭看如意,良久才點了點頭。
如意将他帶上馬車,怕他被嫌棄,自己坐在了兩人中間,又對陳安之道:“我店裏正好缺個小夥計,這不就撿了一個麽。”
陳安之笑了笑。
到了店裏,如意将少年給了邱掌櫃,讓給他吃的穿的和住的地方,又叮囑邱掌櫃和州府說一聲,萬一到時候有人來尋,也能找到他。
正是中午,桌子都坐滿了,外面還擺了一些長凳,也都是等位的。
如意和邱掌櫃說完話,擡頭家看見陳安之站在門口。
他穿着白袍,風吹起袍角,人卻不動如山,遺世獨立。
想了想,如意走過去,道:“這店裏實在沒有空位,不如我們去別處吃?”
陳安之點頭,道了一聲“好”。
這條街都是賣布的,之前她雖走過幾次,卻也不是很熟,兩人并排走了一會兒,來到了一座橋附近,橋頭支了幾個攤子。
如意指着一個攤子,道:“就他家吧。”
陳安之看過去,見是個賣面的,這種地方的東西自然都很便宜,這位眉小姐倒是真的體恤他“窮”。
兩人在面攤坐下,一人要了一碗最便宜的陽春面,便安心等着。
“喲,我當是誰?怎麽還和男人單獨出來了?這是又耐不住寂寞了?要找下家了?後悔了吧!”身後傳來刺耳又熟悉的聲音。
“娘快走吧,別理她。”是蔣聞山的聲音。
如意唇角勾了勾,蔣家母子真是陰魂不散。
她回頭看去,見蔣聞山已沒了先前的書生氣,皮膚黝黑,形容狼狽,蔣母更是佝偻了許多。
蔣母斜着眼看她,心中還怨恨和離時,如意什麽也沒給他們留下,害得他們母子如今日子凄苦:“你光天化日的與男人私會,沒有廉恥。”
“你再多說一句,我便報官,告你毀謗。”如意一句廢話也沒有。
蔣母還想争辯,卻被蔣聞山捂住了嘴,他氣惱道:“娘娘閉嘴吧!我還要科考呢!”
若不是之前蔣母陷害如意,将事情又鬧大了,他怎麽會被趕出泉襄書院?如今要一邊幹活,一遍讀書,已經要受不住了,若再惹了這女羅剎,還不知要倒什麽黴!
蔣母被拉走了,如意看向陳安之,略有些歉意:“連累陳公子了,實在抱歉。”
陳安之笑笑,眼中并無輕蔑之色,只是關心道:“眉小姐沒事吧?”
她沒事,她只是一會兒要去幹件事——把蔣家母子現在借住的民居買下來,在裏面放空氣。
陽春面很快送上來,陳安之細嚼慢咽,不急不躁的,如意因蔣家母子而有些煩躁的心也安穩下來。
吃完面,陳安之掏了六個銅板付了賬,兩人便往回走。
等到了店門口,如意想讓車夫送他,卻被拒絕了,如意也沒堅持,進店忙去了。
陳安之走過兩條巷子,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一個暗衛現身,單膝跪地,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查橋頭那對母子,細細的查。”
“是。”
他母親姓陳,他的小字是安之,但他本名是陸九淵,大昭的太子。
陸九淵摩挲着衣袖,确實有些舊了,因為他本也不喜奢侈,若有銀子,他寧願将銀子給前線陣亡将士的遺孀,朝廷太缺錢了……
如意看他的眼神總是帶着些憐惜,想來是覺得他日子過得艱難。
“呵呵。”他自顧自笑了起來。
很快,蔣家母子的卷宗送到了陳安之的手上,他皺着眉看完——蔣家母子竟能作出找人侮辱如意清白的事,這是何等枉顧法度,這樣的人若是做了官,是天下人的不幸。
“傳信回京城,泉州蔣聞山永不錄用。”
“是。”
陳安之從不是濫用權利之人,即便蔣家母子害的不是如意,若他知曉,也是同樣的結果。
第一批交貨的時間很快到了,如意領着霍霆和陳安之一家家鐵坊走。
大多數兵器都沒有問題,個別有些小問題,但也不礙事,第一批兵器按時交付。
辦完事,天色已經有些黑了,霍霆對如意一禮,道:“今日有勞眉小姐,不如我做東,在小姐的店裏謝小姐。”
如意累得渾身灌鉛一般,本也準備回店裏看看,又是霍霆花錢,便點了點頭。
馬車晃晃悠悠的,她困極了,不知不覺睡着了。
等到了店門口,霍霆喚了兩聲也未見回答,陳安之道一聲“得罪”掀開車簾,見她趴在軟墊上睡得香甜。
陳安之立刻放下簾子,對霍霆道:“你先進去吧,我在這等一會兒眉小姐。”
過了一會兒,如意醒了,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馬車裏,眯着眼睛掀開車簾,人還是恍惚的。
她坐在車轅上,眨眨眼,依舊不太清醒。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陳安之。
他站在不遠處,店裏的光照在他身上,霧蒙蒙的。
“陳公子。”如意喚了一聲,發現聲音軟綿綿的。
陳安之走過來,笑道:“不急,眉小姐再醒醒神。”
“唔。”如意應了一聲,揉了揉額頭,有一點嬌俏,是她平日沒有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