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在白筠眼裏,如意和離之後沒投河自盡,臉皮就已是厚到了一定程度,誰知她不僅不尋死,還活得挺滋潤,這就簡直是不知廉恥,道德敗壞了。
看着後槽牙都要咬碎的老頭兒,如意撓了撓耳朵,笑眯眯:“白師傅,你這技術不行啊。”
你這技術不行。
男人不能說不行!何況白筠對自己很有自信!非常有自信!
這整個泉州,哪裏還能找出比他冶鐵技術更好的人!你個黃毛丫頭,竟然說我技術不行!
白筠起先是覺得自己聽錯了,待他真的确定如意是說他的技術不行時,他的臉先是氣得發紅,接着發青,最後發黑,因常年打鐵變得粗糙黝黑的手指微微顫抖。
“你說我技術不行?哪裏不行?”
如意往後退了兩步,防止這老頭忽然發瘋打人,只是佯裝淡然地撿起一塊煉好的生鐵,一面觀察漆黑鐵塊的外表,一面露出鄙夷之色。
“啧啧啧,你看啊,你這鐵雜質太多,太脆易折,只能打造些粗重的鐵鍋,卻造不出更精細器具來。”
白筠一聽反而笑了,眯着眼斥道:“我還當你有什麽高論,誰知你竟說些人盡皆知的廢話!鐵礦冶煉自然是要煉出生鐵來,生鐵脆而易斷,需要經過千錘百煉,才能成鋼,人人都知道的事,還用得你在我面前說這些廢話!”
“我既然說你技術不行,自然是知道更好的技術,就只怕白師傅不敢聽。”如意目光明亮,修長的手指不停把玩着那塊漆黑的生鐵,挑釁的意味十足。
唐鶴鳴眼看事情要不好,急忙拉了拉如意的衣袖,低聲道:“眉姐姐這是何必呢,惹火了這個倔老頭,可是不好收拾啊!”
唐鶴鳴并不認為如意真有什麽本事,要說機靈勁兒,她确實是有,但說到冶鐵,她一個深閨女子,今天之前從未進過鐵坊,哪裏會有什麽冶鐵秘術?
如意仿佛沒聽見唐鶴鳴的話,只是挑釁地看着白筠:“白先生要不要和我比試比試?”
白筠胡子都氣歪了,把腳一跺:“老夫有什麽不敢!但若是你輸了,就甭想用唐家得冶鐵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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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點點頭,笑着問:“那若白先生輸了呢?”
白筠一滞,心中又譏笑如意不知天高地厚,不屑道:“我若輸了,随你處置。”
如意回到眉家,天已經黑了,才下馬車,就見碧桃慌慌忙忙迎了上來。
“小姐你快從偏門悄悄進宅,二房睿老太爺聽說刺桐港那片鐵礦的事了,來家裏鬧了一下午,如今還在老太爺房裏不依不饒的,賈媽媽讓我在門口等着你,叫你千萬別被睿老太爺看見才好!”碧桃倒豆子一般說了一通,然後就慌慌張張往院子裏看,生怕被眉公睿堵了個正着。
如意卻不慌不忙,這眉家有多少眉公睿的眼線,如意尚不知曉,但肯定不止翠蝶一個,她只要在眉家露了臉,轉眼眉公睿就能知曉,與其縮頭烏龜一樣躲着,不如大大方方應戰的好。
她拍了拍碧桃的臉蛋兒,然後從正門進了眉家。
果不其然,她才進中院,就看見眉公睿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後面還跟着面色陰沉的眉彥璋。
“如意見過二爺爺,見過璋叔。”女子面容姣好,氣質不俗,舉止優雅,聲音溫柔。
眉公睿卻想把這死丫頭的嘴撕了,那片刺桐港的荒山有鐵礦!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這死丫頭和唐家要聯合開礦,開的是他二房的鐵礦!那得多少銀子?花三輩子也花不盡啊!
就被這死丫頭用一個小鋪子騙走了?
“我聽說刺桐港那片荒山是礦脈?”眉公睿面色陰沉,聲音不善。
如意眼神清亮,真誠地點點頭:“是啊二爺爺,您說這事兒奇不奇?那毛都不長的荒山,竟然是極好的鐵礦礦脈,少說能開采幾十年呢!”
眉公睿從鼻孔狠出了一口氣:“你可是得了個大便宜!”
如意點頭如搗蒜:“還不是要多謝二爺爺,沒想到我好心送出了鋪子,竟換來了個大鐵礦,真是好人有好報,以後還得多做好事,多做善事才行!”
眉公睿險些被氣得背過氣去,他一聽說鐵礦的消息,就來找眉彥端理論,想要把那鐵礦要回去,奈何眉彥端躲了出去,只找到了眉公敏,眉公睿又是訴苦,又是哭窮,奈何眉公敏軟硬不吃,只說那鐵礦如今是如意的,她沒用眉家的錢,就算自己是如意的親爺爺,也不能逼她把鐵礦還回去。
眉公睿鬧了一下午,半點效果也沒有,心中越發惱恨,知道如意回來了,便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地跑出來,就算是豁上自己這張老臉,也得把那鐵礦要回來,那鐵礦是什麽?那可是能夠養活三輩子的聚寶盆!這張老臉算什麽?
眉公睿眉毛一挑,尖酸都要從牙縫裏鑽出來:“你也知那是我們二房的鐵礦,當初換的時候,我們可不知道那是鐵礦,如今既然知道了,你就應該把鐵礦還給我們才是。”
“我不還。”如意眨眨眼,神色和善,笑容可掬。
眉公睿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就聽如意又重複了一遍:“那鐵礦既然已經找了牙人為保,地契也給了我,自然是當時二爺爺同意了的,既然當時同意了,現在就不應反悔,就算二爺爺反悔了,我也不會還給你的。”
二房手裏或許有眉彥端的小辮子,但如意沒有,且如今眉公敏已經回到了眉家坐鎮,眉公睿自然是不能頤指氣使,撒潑打滾的,所以如意不怕。
這一回,眉公睿聽清了,他目眦欲裂,那是他的鐵礦啊!他的聚寶盆啊!他的啊!怎麽就被這死丫頭給騙走了!
看着自己老爹身子晃了晃,眉彥璋連忙上前扶住,一面給自己老爹拍背順氣,一面呵斥如意:“你怎麽這樣說話!太沒規矩!”
如意急忙福身:“如兒确實禮數不周,讓二爺爺生氣了,我這就消失,免得把二爺爺氣壞了。”
如意說完,就腳底抹油,瞬間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眉公睿氣得雙眼通紅,拍着大腿鬼叫:“我的礦!我的礦啊!”
聲音驚起了竹林的鳥群,把街上的狗子吓得一激靈,發出哀怨的嚎叫。
如意既然和白筠做了賭局,自然是有自己的殺手锏,向煉鐵的高爐裏投放白雲石,能夠有效去除鐵礦裏的雜質,提高鐵的純度,如果運氣好,煉出的鐵礦雜質含量與鋼接近,就省去了很多麻煩。
白雲石并不罕見,只不過從遠地運過來,需要費些時間,所以如意定了十日之內的期限。
等白雲石的空隙裏,如意一方面在努力做身體複健,希望早日找回健康體魄,另一方面則是督促承廷承宥加入鍛煉的隊伍中來,每天鍛煉一小時,幸福生活五十年,健康快樂一輩子。
所以在眉家就出現了這樣的光景,每日天微微亮,一大兩小就繞着眉家的大花園晨跑,不用一會兒,三個人就跑得滿臉通紅,汗流浃背。
承廷底子不錯,倒是一直能跟上,承宥則差一些,常常落在後面,如意也不強求,總要有一個過程。
魏長寧的傷好了,出去輾轉了幾日,果然就傳出消息,說是益州民亂之首從刺桐港逃出去了,官府也不知為什麽,竟深信不疑,不再滿城搜捕。
如意心下大安。
魏長寧再出現的時候,臉上多了個炫拽酷的銀色面具,面具遮住他的鼻子以上,神秘非常。
如意連哄帶騙,讓魏長寧答應教承廷承宥拳腳,又把眉家最偏僻的院落打掃出來,每日天不亮,如意就領着兩個小的進去學武藝,門口還讓放心的人把守着,直到太陽升起,才下了武術課吃早飯。
如意讓承廷承宥學拳腳,一則是強身健體,二則也讓他們自保有餘。
如意也跟着魏長寧學,不過學的和承廷承宥不同。
如意是好心領着承廷承宥兩兄弟鍛煉身體,但是有些人卻不能了解她的好心。
比如兄弟倆的親娘。
趙春娘日日看着自己的兩個寶貝疙瘩起早貪黑,汗流浃背,心疼得肝兒都要碎了。
眉彥璋的親媳婦兒吳氏扭着腰靠在軟塌上,一張巧嘴靈活地吐着瓜子皮,杏核眼咕嚕嚕地轉:
“春娘,不是我說你,你怎麽這般軟弱,如意那死丫頭肯定憋着什麽壞水呢,這天天拉着承廷承宥瘋跑,還不得把兩個孩子折騰病了?你說承宥大病初愈,哪裏經受得住這樣的折磨。”
春娘心中自然也是這般想的,但是想起承宥重病也是二房睿老太爺害的,二房沒一個好東西,便也不搭吳氏的話茬。
吳氏卻不死心,繼續誅心:“你房裏就承廷承宥兩個孩子,若他們日後長大,自然你終身有靠,你們家老爺我看是個冷心冷肺的,只怕你靠不住,若讓如意把這兩個小的給折磨死了,眉家偌大的家産還不都成了她一人的?”
接下來,吳氏旁敲側擊,旁征博引,從古說到今,就是塊石頭,也被她說動了。
天擦黑時,吳氏口幹舌燥,嗓子冒煙,這才扭着腰出了眉家,偏巧碰上如意和賈媽媽回來,吳氏笑盈盈的上前:“如意回來啦,真是辛苦呢。”
上次眉公睿被如意氣得躺了好幾日,飯也吃不下,水也喝不進,又是心疼鐵礦,又是憂心未來,可被這死丫頭害慘了。
如意點點頭見了個禮。
吳氏又看向賈媽媽,那意思是想敘敘舊,誰知賈媽媽眼觀鼻鼻觀心,眼皮都不擡,吳氏有點下不來臺,卻因如意在旁不好發作,悻悻走了。
“這麽瞧不上她?”
賈媽媽冷哼了一聲:“糟爛婆娘,壞得很!”
如意很快就知道吳氏糟爛在哪,壞在哪,因為她到眉公敏院子的時候,看見趙春娘正跪在院內,哭得十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