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喝酒
喝酒
出租車不知道停在了哪裏沈殊就被俞邵許拉着走進一家飯店。
“俞邵軒,你幹什麽?”沈殊想要從俞邵軒的手中掙脫出來,但是那只手死死的禁锢着自己,怎麽都掙不開。
“吃飯。”俞邵軒簡單的吐了兩個字。
“呦,這不是俞大少,好幾天不——”
門口的年輕服務生看到俞邵軒進來趕緊熱情的迎上來,但是看到俞邵軒牽着人臉色還不好看就生生止住了話。
“還是原來的包間。”說着俞邵軒就拉着沈殊往裏走,沈殊看俞邵軒這架勢,應該是來過許多次了。
“都留着呢,您跟我來。”穿着工作服的服務生趕緊伸出手迎着兩個人。
直到走到包間裏沈殊才被俞邵軒放開,他環顧四周,這是個裝修很有未來風的包間。
說是包間,不如說是隔間,能夠清晰的聽到外面電子音樂,只是周圍多了些繁雜卻不失美感的設計掩蓋住了外人的目光,如果不是想仔細看的話是看不到包間裏的情況。
俞邵軒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服務生非常有眼色地遞上菜單,一邊還暗暗打量着沈殊。
沈殊對上服務生探究的目光不适地皺了皺眉。
“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俞邵軒把菜單滑到沈殊面前,“沈老師看看。”
老師?
服務生聽到這個稱呼再次驚訝地看向沈殊,飯店裏的燈光不是很亮,但是沈殊那雙很有辨識度的眼睛卻依舊奪目,他的皮膚還很白,看上去就是大學生的年紀,只是眉宇間帶這些淡淡的愁容顯得成熟一些,他原本以為這樣好看的人是俞邵軒的……沒想到還是老師!
沈殊不自然的拿起菜單,說是菜單其實是一個筆記本電子菜單,要不然這麽暗的房間能看見字才怪。
一邊看着菜單上标的價格,沈殊感受到了服務生的目光,有點不自然。
“你可以走了,我們線上點。”俞邵軒聲音不帶任何溫度打斷還在看沈殊的服務生。
服務生慌亂的看了俞邵軒一眼,他知道這位脾氣不好,但是因為他還是很喜歡來這家店吃飯的,平常基本上不會用這麽生硬的語氣。
但這次被俞邵軒的目光輕輕一掠,服務生頓時覺得後背涼飕飕的,趕緊逃似的從包間中出去。
沈殊見服務生出去松了口氣,這家飯店價格驚人,沈殊不知道該怎麽點又把筆記本推了過去。
“你點的就行。”
俞邵軒淡淡地看了沈殊一眼,最終伸出手又點了幾下把菜單提交。
沈殊看俞邵軒這麽幹脆,忍不住道:“雖說你爸現在還養着你,但也不能這麽花錢吧。”
“沈老師是心疼俞榮國的錢?”俞邵軒不帶任何語調。
沈殊被這句話問得說不出話,俞邵軒明明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
“忘了告訴沈老師了,我有母親,自從十四歲起,我就沒花過俞榮國一分錢,只不過他自以為是,以為我媽的錢都在他手裏。”俞邵軒語氣中帶着諷刺的口吻。
這句話信息量真的很大,沈殊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你母親。”沈殊想到俞邵軒的聯系人中沒有寫母親的聯系方式。
“我母親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俞邵軒湊近語氣很淡,看着沈殊墨黑的雙眸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的事實。
“…………對不起。”沈殊不知道俞邵軒是怎麽想的。
噗嗤——
俞邵軒短促的笑了一聲,“你還挺認真的。”
沈殊:“……”
飯餐很短時間就上了,沈殊大致看了一眼,都是些精致的小菜,也不知道這些菜是什麽珍馐美味,這一頓下來估計得上千。
然而令沈殊震驚的是,服務生還拿過來幾瓶酒,沈殊沒有見過,瓶子的設計也很精巧,他仔細端詳了一下,上面竟然沒有标明度數。
“這是他們自己調的酒,沒有度數。”俞邵軒說。
沈殊懷疑的看着對面這個未成年,“這大概有多少度,你能喝嗎?”
聽到這句話,俞邵軒一邊看着沈殊一邊随意地拿起一邊的一瓶酒,仰頭喝了下去,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但是表情卻沒有太大變化。
“你看,度數不高。”俞邵軒把喝下的半瓶酒遞到沈殊面前,臉上絲毫沒有上頭和痛苦的表情,眼睛略微下撇看向沈殊手邊的那瓶粉色的酒。
沈殊半信半疑,以為這僅僅是果酒,就拿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但僅僅是一口就讓他嗆到了,喉嚨像被燒了一下,随之整個身體好像都熱了起來,沈殊趕緊把酒放下狼狽的看着俞邵軒。
沈殊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喝過酒,頂多和父親在一起喝一喝度數比較低的啤酒,這種一喝起來就有抗拒感的他還是第一次喝。
看到沈殊跳進自己的陷阱俞邵軒像小孩惡作劇得逞一樣笑了起來,“沈老師不太行啊,連我這個未成年都喝不過。”
一束藍紫色的燈光從外面的舞臺上影影綽綽地照進來落在俞邵軒的眼底,顯得那雙總是充斥着漫不經心的眼睛變得幽深莫測。
沈殊不想探究俞邵軒眼底情緒,他只覺得此時心情萬分不順,這幾天過得也渾渾噩噩。平時的他,不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會按着一定的步驟和順序去完成,因為這樣,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現在,好像一切都亂了套。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沈殊一把把俞邵軒手中的酒奪了過來,仰頭幹脆利落的灌下,好像在和什麽人什麽事較什麽勁。
小時候,沈殊曾經對父親喝的酒好奇過,父親在一整天勞累的工作後,晚上總是會買啤酒和小菜犒勞自己,順便給放學回家的他改善夥食。
他看着父親一杯接着一杯喝,好像喝了很多,但是父親總沒有像街頭那些叔叔一樣酩酊大醉,像個沒有意識的怪物,父親總是靜靜的,像是想要暫時脫離這個世界。
——“爸爸,我也想喝。”
——“小殊,小孩子不能喝酒。大人喝酒呢往往是因為腦子轉的太快了,喝酒可以讓腦子慢下來,慢下來,心情就回好很多。但是呢,你現在要學習,腦子可不能慢下來啊。”
從前的沈殊半懂不懂,現在,當他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這些味道怪異的酒時,嗓子和胸腔變得越來越熱,漸漸地,連大腦都随着這種機械運動而漸漸慢了下來。
如果說,在沈殊的眼裏正常的世界應該是高鐵飛馳的的速度,那麽現在,世界就像是通往新疆的綠皮火車,軌道的聲音、風吹的聲音、交談的聲音全部都彙成白噪音,掩蓋住自己內心的話語。
俞邵軒本來只是想要逗逗沈殊,想看看他喝酒的時候是什樣子。沈殊這個人,臉部色彩就像一幅水墨畫,眉眼濃墨重彩,眼神卻永遠淡漠疏離,不管心裏再怎麽狼狽,外表永遠幹淨且一絲不茍。
但是他現在這幅樣子,機械的喝酒,把精心調制的酒當做了出氣孔、解壓倉,眼神中有各種各樣的情緒,悲傷、難過、無可奈何、氣憤、手足無措。
僅僅是簡單的一杯酒就讓他心中的情緒全部爆發了出來,但是俞邵軒并沒有期待中的歡喜心情,而是——心疼和慶幸。
心疼他的難過,慶幸他的信任。
“別喝了。”
沈殊遲鈍地看向自己空掉的手,酒杯被俞邵軒奪走了,他沒有想要搶回來的意思,只是安靜地看着對面的俞邵軒。
俞邵軒把酒杯放到沈殊夠不着的地方,直直地打量着沈殊。
沈殊很安靜,沒有耍酒瘋,但就是因為他毫不掩飾地這樣看着他,俞邵軒就知道,沈殊一定是喝醉了。
“你還好嗎?”俞邵軒問。
沈殊的目光在俞邵軒的臉上來回打轉,并不是因為什麽奇怪的情緒,而是現在的他忽然在想,怎麽自己老是把最狼狽的樣子讓自己的學生看到,明明他是很善于僞裝的。
不過一碼歸一碼,俞邵軒狼狽的樣子他也見過。
“你笑什麽?”俞邵軒聽到沈殊短促的笑了一聲,他濃密的眼睫也微微下垂,在眼睫下打下一片陰影,顯得白皙的下巴和因為喝酒而變得嫣紅的嘴唇更加明顯。
沈殊擡起眼簾,有些懶散的看着俞邵軒,“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很煩人。”
“煩人?”俞邵軒胳膊支在桌子上湊近沈殊,“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沈殊不耐地皺起了眉,他現在無比抗拒有人不順他的意。
“所以,沈老師連煩我都沒有理由嗎?”俞邵軒輕輕笑了一下,好像在哄一個小孩。
俞邵軒的聲音很低沉,帶着些哄勸的意味,沈殊腦袋很疼,聽到這句話眼睛不自覺熱了一下。
直到俞邵軒看到一滴眼淚從沈殊的眼角滑落的時候他才真正慌了起來,不再是玩笑,沈殊并沒有把喝酒當做放縱,而是一個情緒的宣洩口。
沈殊愣了愣,感覺到自己的眼眶越來越濕潤。其實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哭過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他真的不記得了,好像很小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不要輕易掉眼淚,即便是得知父親病重,他也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喪氣。
但是,當父親的病例擺在眼前、離去的母親被再次提起、不喜歡工作的瑣事、背負的俞總的“債務”,還有今天俞邵軒不配合就想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也許是酒精麻痹了自己,讓中樞神經系統慢下來,沈殊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