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之桑榆

第19章 省賽

省賽

沈殊站在一邊看俞邵軒熱身，腦子卻在出神。

他剛剛都說了些什麽，俞邵軒就答應參賽了，真奇怪，沈殊覺得他回頭應該報一個醫學心理指導的課程，頭一回，他覺得自己是有口才的。

俞邵軒看到沈殊站在一旁發呆，把一條毛巾扔了過去。

沈殊眼見視線中的白色東西将要撲在自己臉上，趕緊伸手抓住了。

“想什麽呢，沈老師。”俞邵軒走過來喝了一口水。

沈殊上下掃視了一眼俞邵軒，早已經恢複了正常，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剛剛看到失魂落魄的俞邵軒并不存在。

“我想問問你，我剛剛說了哪句話觸動到你了？”沈殊擡起頭，看着俞邵軒的眼睛。

俞邵軒頓了頓，輕聲笑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沈殊會問這個問題。

他身量很高，将近一米九，看着沈殊的時候還要微微垂頭。

沈殊的表情看起來格外認真，他似乎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這一點。外表看起來很冷淡的一個人，長相也是，但是對待某種事情，某個人，總是格外的認真。

俞邵軒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伸出手在自己的老師頭上摸了摸。意料之外的，沈殊的頭發很柔軟，墨黑的發色帶這些涼。

“沈老師說的每一句話都觸動到我了。”

沈殊怔了一下，在自己記憶中除了父親好像還沒有人這樣摸過他的頭，眼前這個人還比他小，是他的學生！

沈殊趕緊戰略性的退後了半步，“你幹什麽？沒大沒小。”

俞邵軒觀看了全程沈殊的表情，從疑惑、震驚到難以相信再到羞澀，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殊覺得自己心裏年齡真的是老了，現在小孩對自己的老師都沒這麽邊界感嗎？他可是十分尊重他的每一個老師的。

“你準備好了嗎？等會還有一千五，你這種态度，別之後又不動了。”沈殊冷靜地說。

“那我要是第一名呢？”俞邵軒說。

“第一名？！”

饒是沈殊對俞邵軒再抱有多大的期待，但是可是省賽啊，全省最優秀的運動員都在這裏，俞邵軒這麽篤定的語氣倒是讓他吓到了。

“這還沒比賽的，少年，年少雖然可以氣盛，但是還是要謙虛恭謹，先不要放大話，我聽說這次游一千五的還有省隊裏的佼佼者，成績很好的。”沈殊語重心長地說。

俞邵軒并沒有聽進去，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那這樣，沈老師，我們打個賭吧，要是我贏了我就可以随便提一個要求。要是我輸了，你也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

沈殊滿臉猶豫。

“怎麽，不敢賭？”俞邵軒笑着說。

“我怎麽不敢賭。”沈殊看着俞邵軒這熟悉的自信張狂的樣子，“我是怕你輸了還有懲罰損傷你弱小的心靈。”

俞邵軒不在意的挑了一下鋒利的眉尾。

“賭不賭？”

沈殊心裏嘆了口氣，看着俞邵軒的雙眸：“嗯。”

……

嗒。

短促的電子音響起，站在起跳臺上的運動員如利劍般落入水中。

沈殊站在旁邊的管賽區，目不轉睛的盯着四號道上的那個身影。

俞邵軒潛泳十五米後破水而出，但是他并不是第一位，和旁邊三號道上的差了一些距離，像是棋逢對手。

“羅飛羽，加油，啊啊啊啊啊啊。”

沈殊被身後一群女生的尖叫吓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點不應該是上課時間嗎？她們怎麽會來這裏。

真是難以理解的費解。

羅飛羽，應該就是省隊的那個學生，成績一直很好，初中的時候就被省隊招走，參加過大大小小的國內比賽。

沈殊想起他昨天晚上看到的資料，這個叫羅飛羽的是個專業的選手，并不是王全那種只能參加小型比賽的實力能比得上的。

轉眼間已經是一個回合，羅飛羽和俞邵軒還是保持着剛開始相同的身位，俞邵軒看起來似乎沒有像趕超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超不過，還是想保存實力。

畢竟是1500米，到最後會很消耗體力的。

“诶，四號道的那個人是誰啊，竟然能跟得上飛羽。”一個女生說。

另一個女生看了一眼旁邊的顯示屏，驚訝道：“嘶，這不是剛剛棄賽的那個人嗎？俞邵軒。”

“沒關系，他還超不過飛羽的。”

比賽已經進行了半程，兩個人的速度看起來還是沒有減慢下來，反而是其他賽道的選手都因為體力不支漸漸減慢了速度，和前面的兩個人拉開了不少距離。

這場比賽，看起來就像是俞邵軒和羅飛羽兩個人的對抗。

沈殊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教練，心裏更加緊張了起來。

國家隊不是誰想進就進的，只有做到足夠優秀才行，沈殊一直把這條準則作為自己學習的動力，只有這樣，他才能毫無意外地實現自己的目标。

俞邵軒畢竟沒有參加過大型比賽，和專業的還是有距離，這樣會不會……

沈殊握緊了手指，眼睛又盯上進入白熱化的賽程。

現在已經是後半程了，如果趕超的話一定要有強大的體力和毅力才行，沈殊本來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他已經說服自己俞邵軒做的已經夠好了，甚至已經把他之後的比賽都安排好，沒關系，進不了國家隊以俞邵軒這種實力總會在游泳的領域發光，讓更多的人看到他。

“我去，俞邵軒是在趕超嗎？他瘋了吧，還有四百米！”

身後的女生紛紛站了起來，沈殊看着比賽的場景，也越來越震驚。

只見俞邵軒在一個流利的觸牆轉身後突然加速，從羅飛羽的耳旁漸漸地超出了羅飛羽半個身位，這已經是很大的距離了，況且能夠看出，羅飛羽感受到自己被趕超後也努力加速，但是俞邵軒卻并不給他這個機會，甚至還游的更賣力，雙腿加速擺動，濺起白色的浪花。

到了最後五十米，賽場上突然亮起來一道黃線，直直地落在俞邵軒的耳邊，站在一旁的教練也凝神屏息，壓住內心的激動。

“我就說吧，這小子是個好苗子。”女教練拍了一下站在身邊的男教練。

這道黃線就是上一屆省賽的最高記錄，現在最後五十米，它只落在俞邵軒的耳邊，這就意味着，俞邵軒已經破了上屆省賽的記錄。

上屆省賽的是誰來着？

“天啊，他要破飛羽的記錄。”沈殊後面的女生驚訝地說。

哦，是羅飛羽。

但是俞邵軒并沒有保持這個樣子，反而在最後幾十米的距離和那道線拉開了将近一個身位，身後的羅飛羽，也不知道是不是追逐俞邵軒的緣故，也超過了自己去年的記錄。

全場幾乎都安靜了下來，想要見證這次比賽的成績。

五米、四米、三米……

沈殊覺得自己心跳也随着俞邵軒游泳濺起的浪花而同頻共振。

嘭——

嗒。

全場響起熱烈的呼聲，俞邵軒其實在現場沒有觀衆，除了沈殊。但是在場觀衆卻不分敵友地喝彩，為這場激動人心的比賽喝彩，為這個不出明冠軍的反轉而歡呼。

俞邵軒破水而出，一手摘掉自己的泳帽，劉海被撫到後面露出飽滿的額頭，顯得那雙淩厲又有溫度的眼睛更加奪目。

那雙眼睛直直地看着觀賽區的一個方向。

“啊啊啊，他是在看我嗎？好帥啊。”

“我去，真的好帥，看起來狼狗。”

“……”沈殊冷漠的聽着身後女生的話，眼睛也看向俞邵軒的方向。他以為俞邵軒只是出水後恰好看向這邊，但是那雙眼睛，盡管隔着很遠，但是沈殊覺得那道眼神好像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自信張揚，熱烈恣意，嘴角還帶着笑意。

怎麽會是狼狗，沈殊奇怪的想。

比賽結束，選手們紛紛上岸，有人歡喜有人愁，這就是比賽。

“俞邵軒！”

俞邵軒回過頭看着身後的人，有些疑惑。

羅飛羽顯然是被這個眼神給氣到了，俞邵軒這是沒有認出他嗎？

“你——”羅飛羽嘆了口氣，低聲道：“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俞邵軒依舊很冷靜，側身去看關賽區，沈殊卻不在那裏。

“你終于參賽了。”羅飛羽趕緊抓住俞邵軒，“诶，你去哪？你不會真不認識我吧。”

俞邵軒心裏急着找人，煩躁的看着抓着他手臂的羅飛羽，果斷地甩開：“羅飛羽，起開，我有事。”

說完，俞邵軒便在羅飛羽的一臉疑惑的表情中跑出賽場。

俞邵軒剛跑出去就迎面碰到了一直在找的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順勢地攔住了沈殊的腰。

沈殊則是被這突如其來出現的牆撞得鼻子疼，甚至上身還被俞邵軒身上的泳池水給沾到了。

沈殊趕緊推開俞邵軒把自己手上的東西遞過去：“趕緊的，擦一擦，外面冷，別着涼了。”

俞邵軒聽話的接住，面露不虞，小聲嘟囔道：“那你還推開我。”

“……”沈殊當做沒聽到，“不錯。”

“什麽？”

“我說，你游的很棒。”沈殊笑着說，“好了，這裏是風口，趕緊進去換衣服。”

“沈老師是不是忘了什麽？”俞邵軒把毛巾裹在身上，“我也賭贏了。”

沈殊噗嗤一聲笑了，沒想到他這麽認真：“好啊，你說吧，讓我做什麽？”

俞邵軒輕輕笑了一下，朝沈殊走近一步，拉進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壓低聲音：“沈殊，我要你今天晚上陪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