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之桑榆

第8章 考慮……未來

考慮……未來

沈殊一遍遍的看着手機中的比賽錄像，耳機中嘩啦啦的聲響不斷，掩蓋住了病房中的打呼嚕聲音。

“這俞邵軒到底在想什麽？明明游的那麽好，為什麽不參加比賽？總是一個人悶着。”

沈殊這時已經看到俞邵軒破水而出的畫面，手指輕點屏幕，畫面停止下來。

沈殊手機的像素并不是那麽好，這張照片中俞邵軒正好朝着一個方向看，水珠順着額頭流下來，劃過他的眼睛，襯得那雙眼睛更加清亮深沉，但是眉尾可見是上揚的，有着少年的恣意飛揚。

“和平時不一樣啊。”

沈殊想着俞邵軒前後反差的樣子，沉沉地閉上了勞累一天的眼睛。

……

次日一大早沈殊就到一外了，讓他非常意外的是，王全竟然信守承諾，真的就早早地站在校門口等着。

此時人還不是很多，王全只是悶着臉，默不作聲的站在那裏。看到沈殊來了，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之後硬邦邦地給他鞠了一躬“軒哥，我錯了！”。

一旁的門衛大爺尴尬的看了沈殊一眼，之後拉住沈殊：“沈老師，你來得早，現在還沒有多少人，你可得管管啊。這孩子一大早就杵在這，還一見人就……你可得讓他趕緊走啊，要不然領導來了還不以為我們學校是幹什麽的。”

沈殊回頭看了一眼王全，心裏嘆了一口氣，随即走到他面前：“王全，昨天就當做是一場玩笑吧，你看在這裏影響也不是很好，要不就算了，回頭我和俞邵軒說一下。他應該不是很在意這個，只要你之後不去無緣無故的找他就行。”

王全個子很高，大概有将近一米九，白了沈殊一眼：“不用你管。”

沈殊：“……”

“你看，我勸了，盡力了，大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着沈殊便留下門衛大爺在那裏對着王全無奈的勸導。

“都是少年心思，我可管不了。”沈殊看着遠方教學樓上的時鐘想。

…………

接下來幾個月時間過得很快，沈殊慢慢的找到了這份工作的節奏點。七班的學生看着玩鬧無理，但是他們實際上是很怕自己的父母斷絕自己的財路，因此在沈殊的“別樣關注下”都變得安生了幾分。

至于成績優秀的班集體，白老師沒有提，沈殊就當自己沒有這樣KPI了。我們只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班集體就好了。

俞邵軒自從那次比賽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更聽沈殊的話了，雖然還是對他不理不睬，但是總歸沒有遲到早退。即便如此，沈殊已經很滿意了。

現如今期中考試如期而至，沈殊是有點擔心的，因為白老師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他要準備好期中考試後的家長會……

沈殊尋思着自己只是一個輔導員啊，那麽……在一外，班主任的具體作用是什麽？

七班的考試成績沈殊早已經領教過了，在每次年紀考試分析會上，總是他代替白老師作為聲讨對象。作為一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考過第二名的人來說，沈殊只能把這當做是自己漫漫人生路上一種新的體驗。

期中考試為期兩天，沈殊這幾天相對比較輕松，他不是任課老師不用監考，于是破天荒的他提前下了班。

［沈殊，咱兩吃個飯吧，就在一外的旁邊，我定了位置，你直接來吧］

——好，我今天下班比較早。

沈殊收回手機，想着今天的赴約。他應該早點請夏語吃飯的，就是一直沒有時間，心裏還暗含着愧疚。

［我本來想來一外參觀參觀，沒想到保安大爺不讓我進去，沈殊，我就在門口。］

手機響了一下，沈殊看到夏語的消息，他就知道，夏語這麽急性子的人怎麽會這麽安分的在餐廳等他。

——馬上到。

沈殊加快了步伐，從小路穿過小樹林，卻迎面碰到了剛從小賣部裏出來的俞邵軒。

“你現在怎麽在這？”沈殊問，俞邵軒現在不應該正在英語考試嗎？怎麽會在這裏。

俞邵軒瞥了一眼沈殊的穿着，米色的上衣，白色的長褲，淺色調襯得人溫溫柔柔的，和平時只穿白色襯衫和黑的褲子的沈殊不同。

“提前出來了。”俞邵軒沒有絲毫被老師抓住的恐慌。

沈殊突然一陣心塞，此時此刻他總算明白高中的時候老師見差生的感覺了。他忍不住正色道：“俞邵軒，你——”

俞邵軒沒等着沈殊的一頓教育，伸手從沈殊的頭上撥了一下。

沈殊忽而愣住了，“你幹什麽？”

俞邵軒把手中的一片竹葉放到沈殊面前，看着沈殊的眼睛，“有落葉。”

沈殊看着那片夾在修長的手指中的葉子心裏突然浮現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和俞邵軒這麽親近的？明明自從那次游泳比賽事件後，兩個人就不再有什麽私下的交集。

“哦，”沈殊擡起眼皮，語氣冷淡：“你別岔開話題，自己的成績心裏是沒數嗎？為什麽要提前交卷？”

俞邵軒把手揣進兜裏掃了一眼沈殊擡腳繼續往前走：“寫完了就交了，沒有別的原因。”

沈殊看着俞邵軒的背影，努力告訴自己不要發火，要冷靜，不就是總結大會上再被年級主任點名而已，習慣了習慣了。

“俞邵軒，這次是我看到你了，下次不準這樣，聽到沒有。”沈殊追到俞邵軒身邊說到。

“唔。”

俞邵軒回答的似是而非，那意思在沈殊眼裏，那就代表——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但是下次還犯。

沈殊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俞邵軒，你說說你，現在都高二了，就你現在這個态度，高考想考多少分啊。是，我知道，你們一外的有些人包括你，畢業之後都要繼承家業的，但是你要知道——富不過三代，你要是繼承家裏遺産，但自己沒有本事，要給你的下一代留下什麽呢？”

沈殊說完轉過頭，才發覺俞邵軒一直在盯着他看，那雙眼睛裏充滿着難以置信。

“沈老師原來一直在擔心我會給我的下一代留下什麽？”俞邵軒疑惑中嘴角勾起些笑意。

沈殊這才發覺自己好像把自己高中班主任的這轱辘話給學會了，要不然自己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只是比喻，你總得為自己以後的生活考慮吧。”

“沈老師現在有心思考慮未來嗎？”俞邵軒看着遠方問道。

“考慮……未來。”沈殊低下頭仔細揣摩着這個詞，“未來”對他來說好像真的只是虛妄，他現在能做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真可笑，明明自己都走不到的事，憑什麽還要教導別人？

俞邵軒轉過頭看着久久未作出回應的沈殊，那顆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第一次暗淡了下來。

“哼，看來沈老師也沒有。”俞邵軒毫不留情的戳破。

“也對，之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沈殊笑着說，看着像是釋然，但是俞邵軒分明看到了那雙眼睛中傳遞出來的無奈。

不過多時，兩個人就走到了校門口，遠遠地，沈殊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沈殊！”

沈殊擡眸在校門口尋找，果不其然夏語就站在一外大門的一側，應該是保安故意不讓她站在中間的緣故。

“來了。”沈殊揮了揮手，加快步伐朝校門口走過去。

俞邵軒也跟着在校門口搜尋，果不其然，那裏站着一個女生，看着和沈殊同齡。他順着看了一眼沈殊的表情，他剛剛憂郁的神色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輕松和愉悅。

俞邵軒看着兩人眯了一下眼睛。

夏語見沈殊出來了，立馬挽上了沈殊的胳膊，抱怨道：“你怎麽才來。”

沈殊知道傍邊還站着俞邵軒，低聲抱歉：“剛剛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我們班學生了，就聊了幾句。”

夏語順着沈殊的視線瞧過去，發現他後面站着一個身量很高很俊俏的少年，穿着一身運動服，朝氣蓬勃的樣子，就是……看她的眼神，夏語總感覺不是那麽友善。

“你好啊，小同學。”夏語也不在意，畢竟是青春期的男生嘛，總歸有些驕傲，“看到你，姐姐都感覺自己老了。”

俞邵軒有意無意的撇了一眼夏語那只抓着沈殊胳膊的手，之後看了一眼沈殊的表情，語氣疏離道：“沈老師的朋友都這樣亂認人嗎？”

說完，俞邵軒腳步一擡，朝着街邊的另一個方向走了，好像一步也不想待在這兩個人面前。

夏語一臉無辜的看着沈殊，沈殊安撫的笑了笑，順便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來，“他就那個樣子，你別在意。”

“嗯，我怎麽覺得你這學生對我有些惡意呢？”夏語看着遠處俞邵軒的背影，回想着剛剛他看自己的表情。

沈殊把夏語的視線拉回來，笑着說：“怎麽可能，他對我平時也是這個樣子，可能現在我們都老了，不懂年輕人的交流方式。”

“你才老。”說着，夏語捏了捏沈殊的臉，就像小時候那樣，夏語總是喜歡生氣的時候捏沈殊的臉。

沈殊把臉扭開，淡淡道：“還吃不吃飯，再不去可就你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