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之桑榆

第2章 六年前

六年前

六年前。

沈殊站在辦公室裏，面對着一個中年發福的班主任，低着頭聽着他告誡自己的各項事務。

“小沈啊，你的工作呢就是關注學生的各項事務問題，比如說心理狀況，就課情況啊，身體将康情況啊，還有行為舉止，違法亂紀啊什麽的。我年紀大了，這不是學校給我找你這麽個年輕的助手，做好了轉正什麽的我和上面說一句就是了。”

班主任慢吞吞的喝了口茶，“诶對，小沈，我們這是榆州市最好的私立學校，私立學校嘛，有些事情還是和公立學校不一樣的。”

沈殊擰眉，想仔細聽聽什麽要特別注意。

然而，班主任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呵呵，這不一樣當然也不是一時半刻能說的出來的，之後就得你仔細發覺了。幹得好，腦子靈活，當然工資也是公立學校不可比拟的。”

“我看了你的資料，按你的年紀應該是醫學本科生将要考研的時候吧，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轉行了，但是……我認為小沈你對這個還是非常需要的。”

“哦，對了，還有。以後有事不要第一時間找我，自己想辦法解決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沈殊昏昏沉沉地走在寬闊裝修華麗的走廊上，剛剛年老班主任的話還讓他久久緩不過神來。不過仔細想想，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過就是幾個青春期的小孩子，應該不會造出什麽大事情。

沈殊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和牛仔褲，他今年二十一歲，大學期間基本都呆在學校，沒什麽被社會沾染過的成熟氣息，路過他的人都會朝他怪異地看一眼，以為是哪個初來乍到的轉學生。

老班主任過于老成，過于佛系，沈殊估摸着都到了退休的年齡。他任課的是二年級7班，沈殊努力回憶着昨天晚上編輯的介紹詞，盡量降低出錯概率。

307，高二理科班。

門口虛掩着，沈殊仔細回憶了一下，現在應該是自習課時間，可他剛剛走這條走廊的時候明明聽到了明顯的吵鬧聲，但是當他走到門前的時候就消停了。

稍微思考一下，想到老班主任的警示，沈殊站在門口怪異的朝門上面看了一眼。

果然……虛掩的門上面放着一個搖搖晃晃的盆子，沈殊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裏面放着的應該是某中液體物質。

怎麽辦……第一天就玩這個。

沈殊略微苦惱了一下。

嘭——

七班的全體童鞋原本期待一個畏畏縮縮的輔導員被當衆淋成落湯雞的搞笑場景，沒想到自己的把戲會被識破，門直接被踹開了，落地的水洋洋灑灑的濺了一地，甚至還灑到了前排看戲的人。

“我×”

衆人都紛紛伸長了腦袋往門口看，沒有看到一個畏畏縮縮的人，反而看到了一個身材颀長面容俊秀的男生。

他眼神淡淡地掃過班裏一群看戲的同學，心裏卻在吐槽：都高二了，這群人都一點不緊張嗎？還搞這種過時的幼稚把戲。

沈殊把冷淡的眼神一收，反而湊出一個“親和”的微笑，看似不是很在意這些。

“同學，你是不走錯班了，我們班這學期不收轉校生。”

一個畫着豔麗妝容的女生說道。

沈殊微微點了一下頭，在一衆人目光的注視下走到了講臺中央。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這學期的輔導員，也就是你們常說的小班，我的名字是……”

說着，沈殊轉身在黑板上寫了兩個龍飛鳳舞的字——沈殊。

“你們平時可以叫我沈老師。”

沈殊語調不急不緩，聲音可以稱得上是磁性好聽。在中學這個不是成績為主就是顏值當道的年紀，沈殊可以稱得上是優越了。

二十一歲的他眉眼間還有些學生氣，面容冷白而眉眼沉黑，下颌線流暢清晰，再加上他修長的身高，有種吸人眼球的俊秀好看。

“沈老師，您幾歲啊，高中都沒畢業吧就來管我們。”

沈殊遠遠看着坐在後排一個翹着二郎腿的男生坐姿輕慢的對他說，他的語調中還有一種掩飾不住的輕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你們是大不了幾歲，”沈殊輕笑了一聲，“但這幾歲恰恰是我可以擔任你們輔導員的資本，下面我和同學們說明下這學期我關注你們的內容。”

“首先——”

呼啦——

沈殊再次停下轉頭看向聲音的發出者，那是一個男生。穿着白色的襯衣和藍色的校服褲子，襯衣的扣子從衣領處随意地解開了幾顆，他的身量很高，沈殊站在講臺上才可以與之平視。他的臉長得十分有攻擊性，還帶着少年人稚氣未脫的痞氣，眉眼極俊，看人時有種漫不經心的冷漠感。

“邵軒！”

前面有個女生看到男生進來甜甜的喊了一聲，男生表情未變，看了一眼自己不小心踢到遠處的盆子，這才感覺到講臺上有個人在看自己，但也僅僅是看了一眼就移開眼睛，一聲招呼也不打地準備走回自己的座位。

“同學。”沈殊喊了一聲，男生應聲頓住了腳步，但是卻沒有回頭。

“你叫什麽名字？”

這時候整個班都安靜下來，再也沒有剛才的嬉戲吵鬧和吊兒郎當，反而是以一種看戲的态度看着這個教室中站着的兩個人。當然大家只是想看沈殊的戲，畢竟剛剛白讓他們期待了一場。

一秒、兩秒、三秒。

男生忽而開口道：“俞邵軒。”

沈殊低下頭看着手中的點名冊，對應之後點了點頭，“下次記得準時到班。”

俞邵軒也沒再說話徑直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之後趴在桌子上帶着耳機睡覺。

“……”

沈殊收回目光繼續剛才的發言，這時才發現全班人一臉掃興的看着他。

“怎麽回事啊，俞邵軒竟然沒給他甩臉子。”

“哼，說不定人家長得好看，你也不看看你，能和人家比嗎？”

“下面的同學請不要說話，我們繼續剛才的進程。”沈殊又看了一眼俞邵軒，他趴在窗戶邊的課桌上，獨自一人坐在教室的後排，空調風呼呼的吹在他的身上，他的頭發還是濕濕的，也不知道剛剛去幹了什麽。

……

沈殊拿着教案回到辦公室，也就是和老班主任桌子的隔壁。沈殊回來的早，把教案放下，看了一眼老班主任桌子上的號牌，才知道班主任姓“白”。

“小沈，怎麽樣啊，那幫小公主小王子們沒怎麽着你吧？”

沈殊擡頭一看才發現是抱着保溫杯的白老師。

“……”沈殊笑了一聲，“看您說的，他們挺好的啊，還都一起祝福我呢。”

如果沈殊沒記錯的話，潑水節貌似就是象征着祝福。

白老師頓了一瞬，眼神充滿着難以置信的神色：“……呵呵，那是，畢竟你們年紀也相近，估計他們都把你當朋友。”

沈殊幹笑了兩聲，沒有把那些人質疑自己管教的話語說出來。

“哦對啊，”白老師忽的一下坐下來，“班裏有個學生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要管了，這孩子……有點心理疾病，聽說是狂躁症什麽的，叫俞邵軒。”

“俞邵軒？”沈殊有點驚訝，雖說他在課堂上的時候有點不禮貌，但也不至于有狂躁症啊。

“嗯，”白老師喝了口茶，“你就看着他，別讓他惹是生非就算是很大的成功了。”

“好的。”沈殊記得自己的任務，做到位就行，不求改造學生，但求穩住學生，多餘的事情，他是不會自動去招惹的。

……

榆州市第一外國語學校是榆州市最好的私立學校，學校占地面積之廣，教學設施之精良，學費之高昂，是沈殊高中時期的學校所不可比拟的，雖說也是榆州市最好的公立學校，但是……在許多方面還是跌破沈殊的認知。

他擔任的不是授課老師，但是他當時報名的确實這裏的生物老師，但是之後知道輔導員的工資竟然比授課老師的還要多一點于是趕緊又申請了輔導員。索性，他的母校之優秀在那裏擺着，自己成績還過得去，否則他或許真的要和這座學校失之交臂。

但是沈殊今天才知道，輔導員幹的活真的值得那多出來的錢。

比如，他第一天就明白了，所有班的班主任都是挂名的，都是些年齡比較較老的“關系戶”，什麽活動啊，學生觀察表啊，學生信息什麽的他都要爛熟于心，根本不能坐到像任課老師那樣，授完課之後直接走人，到點了準時下班。

這第一天，沈殊把所有學生的信息以及父母親戚的信息看完的時候辦公室裏已經空無一人了，他揉着酸痛的脖頸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發現已經晚上七點了——他已經不知不覺加了兩個小時的班。

索性現在正值夏季，天色還未暗淡下來，沈殊把所有的用電設備一一關掉，走出了辦公室。

高二的集體辦公室建在了四樓，從四樓一眼望下去就可以看見蔓延整個天邊的淡粉色的晚霞，像一張畫紙盡情地在寂靜中說盡她的美麗。沈殊把在圍欄邊看了一會感覺到自己緊繃一天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

當意識到自己迷路的時候沈殊十分懊惱，一外并沒有強制學生住校，很多人都選擇回家住宿，于是這個點，偌大的一外校園顯得十分寧靜。

說來沈殊也是大意了，自從走入大門口的教學樓，這一路都是白老師親自帶着他的，他活了這麽多年，自認為沒什麽致命的缺點，但只有一個讓他每次都痛苦不已，那就是自己略微有點路癡，但是放在這偌大的一外，這已經不能用略微來形容了。

沈殊懊惱的走了幾步，拿起手機尋找着一外的地圖，在這之前完全是憑着自己的感覺走。

當他路過一棟巨大的藍色玻璃房的時候，沈殊忽然停下了腳步。

呼啦——呼啦——

還有人呼吸粗重的喘氣聲！

重要的是有人！

沈殊趕快把手機關掉，順着圓形的建築找到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