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男友
前男友
池樾在南錫的第三天下午,他的大學同學說到這邊出差,正好一同吃個晚飯。
阮畫: “需要我送你過去嗎”
池樾視線從手機移開,眸光看向她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麻煩了。”
阮畫點點頭,答應說“好”。
“幾點”
“下午兩點。”
“哪家餐廳,我看看開車過去,需要多長時間。”阮畫看了眼時間,已經快要一點了。
池樾說了地點,不遠,開車過去不用二十分鐘。
阮畫原本打算洗個頭,昨晚上太困了,心想今天起來洗,結果早晨直到現在,還磨蹭着沒洗。聽見池樾說了位置,于是停下腳步,重新坐回窗邊的沙發。
“我先送你過去,回來再洗頭吧。”
池樾看了一眼她胡亂绾着的發髻,薄唇微勾,笑說: “時間足夠,你先洗吧。”
“不了,送完你回來我順便洗個澡。”
回來洗完澡,再抽空搞搞副業,他應該也能吃完飯。
池樾站起身,身體靠到阮畫身邊,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推她去浴室洗頭。
“去了就回不來了,你現在就去洗,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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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畫聽了他的話以後,不禁轉頭問道: “什麽叫去了就回不來了”
怎麽聽起來有些不吉利。
“我們一起過去吃飯。”池樾說。
阮畫果斷拒絕: “你大學同學邀請你吃飯,我也去不好吧。”
池樾低頭輕笑了聲,擡手輕蹭了下她的臉頰,幹淨溫柔的聲音中凝着笑音: “男同學。”
阮畫微愣了愣,方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以為她是吃醋了。
“不是性別的問題,我只是覺得不太合适。”她解釋。
她又不是他的誰,和他大學同學一起吃飯
池樾笑說: “沒什麽不合适,吃頓飯而已。”
他這麽說,阮畫也便沒有再多說什麽,反正橫豎說不過他,索性進去洗澡換了衣服。
池樾同學如今在省城一家做仿生醫學材料的醫療公司工作。
此行出差也不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另外兩位同事。
開車到了池樾說的那家餐廳,一進餐廳所訂的包廂,阮畫随即就明白了。
這并非是簡單的同學重聚,而是有意挖人的求賢宴。
至于池樾,他應該接到邀約的那一刻,便已經然于胸。
池樾的大學同學唐承江,忙起身快步過來迎進門的兩人,和池樾握手寒暄過後,目光落在他身邊的阮畫身上,笑問: “這位漂亮優雅的女士是”
池樾勾唇,側眸望向身旁的阮畫。
他沒有立刻回答,應該也是在斟酌如何介紹她。
阮畫察覺到這一瞬的遲疑,主動握住唐承江伸過來的手,微微一笑自我介紹: “你好,叫我阮畫就行,和池樾是高中同學,南錫本地人。”
介紹得過于清楚,言語間表明兩人沒有任何關系。
池樾那一秒鐘的猶豫,合乎情理,但還是在她心上輕劃了一刀。
傷口不深,可她還是痛了一下。
“阮小姐是本地人啊。”唐承江笑着應說,嘴上來話很快。 “你和池樾是同學,我和他也是同學,這也就是說咱們也是同學。”
唐承江的這話說得逗,一屋裏的五個人都笑了,氣氛也就熱絡起來。
這些年來,阮畫在職場上打拼,也學會随機應變的交際話術。
她笑說: “那我們也是老同學了。”
唐承江連連點頭,老練地說道: “那肯定是。”
不過,阮畫還是趕在唐承江招呼池樾入座前,扭頭和身旁颀長英挺的男人,淺笑說道: “你和我說是和唐先生老友相聚,我以為你們對南錫不熟,才說一起過來吃飯。我看這裏服務都挺專業的,要不我先走了,我家裏還有事呢……”
聲音不高不低,足夠唐承江聽見。
池樾聽出她這是想要撇清與他的關系,或者說對于這頓飯,她心有不滿。
也許有多種原因,現在一時之間,他還把握不清楚。
他眉目染着溫柔笑意,打量着她片刻,說道: “是我想的不周到了,邢燃夫妻拜托你關照我,我想着你和承江都在省城發展,一起碰面吃個飯,就當多認識個朋友,沒想到這麽隆重。”
四兩撥千斤的話。
既是幫阮畫解了尴尬處境,又順帶點了下言不符實的唐承江。
阮畫心領神會地瞅了池樾一眼,他現在這說話的功力爐火純青。
借她跟他別扭的話,點撥唐承江,這一招怎麽說都有點借刀殺人的意思。
“我的,我的問題。”唐承江急忙賠笑道, “……池樾也和我說了,這邊還有朋友,我和他好幾年沒見,太想和他聚一聚了,匆忙就定了下來。”
唐承江招呼着站在門口的兩個人, “來來來,我們先落座吃飯,邊吃邊聊。”又轉頭對房間裏面的服務生說, “幫忙加一副燙好的碗筷。”
不想再在衆人面前拂了池樾的面子,阮畫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池樾落座後,首先聲明自己不能喝酒,唐承江醫療公司的三個人自行酒過三巡。終于由表入裏地漸漸切入正題。
阮畫猜得沒錯,唐承江這次在南錫約池樾見面吃飯,想要挖他回國到他們公司研發部門工作。
池樾由始至終都面含微笑,涉及到這方面的內容,不接話多講一句。
态度謹慎到嚴絲合縫,言談舉止又儒雅自然到無可挑剔,一頓飯吃下來對方在軟鋒下敗北。
席間未曾明說,但是可以聽辨出他的言語中,毫無想要回國的傾向。
整桌人恐怕只有阮畫一個人在吃飯,她吃過一輪,感覺自己飽了,然後又吃了一輪,對方還在極盡試探。
除了行業機密暫時不能透露,就差在池樾耳邊說,你要是來我們公司,科研費,安家費,待遇薪資非常優厚,我們還可以給你公司股票。
說話聲沒有停下的時候,池樾還能抽空,側身柔聲關照她,幫她轉菜添水。
阮畫幾次咬着筷子,想要和他說,我都快撐死了。
唐承江也趕忙轉盤,熱情招呼說: “阮小姐,吃菜,這都是這家招牌菜,應該還能合胃口……”
阮畫露出标準的燦爛的職業假笑,回應說道: “吃着呢,很合胃口,謝謝唐先生。”
池樾抿了抿嘴角,阮畫看見他眸底綻開的深深笑意,面無表情地偏開自己的視線。
如果不是唐承江正在看着他們這邊,她一定狠狠地瞪他一眼。
這人現在修成精了,不僅談吐水平高超,而且城府極深,合理懷疑他小子故意帶她參加這個飯局,讓她當他的擋箭牌,否則說不定,醫療公司這三人會更加直白幹脆地勸談。
今天晚上有她在,她這個外人在,對方好幾次欲言又止。
什麽小子,他現在就是個老狐貍。
阮畫手指捏着筷子,在心裏發狠地罵池樾。
池樾聽着唐承江他們說話,聽着聽着,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越來越熱。
嗯,某人氣不過,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不是不小心,是故意而為之。
他垂眸無聲地笑了。
吃完晚飯,阮畫一個人走在前面,步子邁得很快,顯然不想和後面的人同行。
不過,池樾的步子邁得大,追上她輕而易舉。
“我叫了代駕,等等就到了。”
阮畫止住步子,神情訝然: “我又沒喝酒,你叫什麽代駕”
“有人生氣了,我要哄哄她。”
池樾笑聲沉沉,震落在耳邊,還伸手在她腰間一攬。阮畫一個踉跄倒在他懷裏,然後被摟緊,十二月初的寒風和他溫熱的呼吸,将她整個繞住。
他們就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前面是川流不息的城市公路。這樣暧昧的行為,太過火了。
她和池樾只是高中同學,誰家好人老同學聚會,像他們倆這樣,像正在增熱感情的炮/友。
阮畫想要推開池樾的擁抱,他的力氣卻大很的,擺明了不會松手。她不由焦急地扭頭看向身後,害怕被今晚吃飯的那幾個人瞧見。
池樾笑問: “你在怕什麽”
阮畫冷哼聲,說: “沒你怕。”
池樾的手掌沿着她的風衣腰沿,輕撫了下,蹙眉笑道: “我怕什麽說說看。”
阮畫扭過頭,不想理他。
代駕就在附近,很快到了,阮畫被池樾推上了後座。
“麻煩送我們去……湖邊公園吧。”
“好的,先生。”
池樾說完,阮畫就不解地看向他,湖邊公園和他們住的酒店是相反的方向。
他攬着她肩膀的手臂更緊了,薄唇湊到她臉旁,唇瓣擦着她的耳邊肌膚,說出解釋: “湖邊公園離得更遠,我能多哄一會你。”
阮畫堅持: “我沒生氣。”
池樾轉過她的臉,清亮深邃的黑眸殷切地注視着她,目光炙熱,仿佛想要将她喜歡隐瞞真相的眼睛看穿。阮畫執拗地別過頭,池樾指間發力不肯她言不由衷,他神情寵溺又無奈,讨好般地低笑着說: “給個機會。”
對視着,彼此都要将面前的對方,望進自己的眼睛裏面。阮畫內心泛起濕漉漉的失落,不禁想要問他,有必要嗎
他們只是在這時光中,偷竊幾天的時間,終究是要将對方重新歸還給人海。
阮畫不禁也在心裏問自己,何必呢,何必去糾結他在人前的躲閃,她自己也知道,他們本就沒有任何關系。
說句不好聽的,她這糾結的心情,如果拿出去說,一定會被罵說是又當又立。
想要放縱一次,又反複在意計較。
放不開自己。
“我沒有生氣。”阮畫極力掃淨臉頰上殘餘的陰霾,她擠出一抹明亮笑容。 “今晚吃飯的時候,是我不好,差點讓場面難堪。”
池樾摸着她的手腕,細細品味着這番話,眼睛卻始終不離開她,見她脖頸旁有散落下來的一縷發絲,耐心柔緩地将她別到耳後。
“沒有,怪我沒有提前和你說清楚。想讓你陪我一起過來吃飯,是知道這飯局不能短了,而我們相處的時間有限,我一刻都舍不得,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他說的特別動聽,算是讓她耳紅心跳的情話,但是這番話她聽起來,心裏感覺到甜以後,更多蔓延開是的酸澀。
原來,他也知道他們時間有限。只有幾天的時間。
是啊,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們在這一點上,心有靈犀,默契地都閉口不提。
池樾一五一十對她說道: “如果說私心,這就是我的一點私心。今天這頓飯,我接了唐承江的電話,就已經猜到了。假如我一個人來吃飯,我拒絕的說辭只會更果斷,我沒什麽抹不開情面的顧慮,更不需要找人幫我擋局面。”
阮畫終于軟下了力氣,手臂也環着他精瘦硬朗的腰身,整個人靠在他胸前,輕聲說: “好了,我知道了,我們不要提這個了,好嗎”
池樾卻仍然在意地問道: “那你有沒有開心一點點”
他伸手輕柔地撫了撫她的發頂,像哄小朋友一般。
阮畫仰頭,下巴抵在他的胸口,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說道: “我開心了好多好多。”
“真的開心了嗎”
“真的真的。”
池樾凝眸深深地看着她,笑着嘆氣道: “好吧……”
阮畫也笑了,問道: “你幹嘛嘆氣啊是我很難哄嗎”
“沒有,我是覺得你這個小女孩,真的很喜歡口是心非。”
“哪有。”阮畫不悅地抿起唇,抗議的口吻說。 “你這不還是我難哄嗎”
她很執拗,他求了很久,還要主動解釋,她才願意聽進去。
池樾捏了下她的鼻尖,想要說話但又作罷,垂下頭過來親她的唇。親了一下,沒親夠,又湊過來繼續親了兩下,可還是感覺不過瘾。外人面前儒雅清寂的他,不管不顧起來,放肆地下午暖亮的陽光中吻她,咬她。
舌尖撬開她的牙齒,強迫她學會與他糾纏,像一把撩燒起來的烈火,要把她整個人,她的靈魂拉到火中戰栗地灼燒。
阮畫被他吻得力氣盡失,化成任由清風塑形的柔軟柳枝般,依靠在池樾懷裏。
她的力氣全都用在掐着他的指尖,只有這樣才能忍住,不讓自己發出随時可能沖破的嬌咛。
“不是交過男友嗎”池樾語氣不冷不淡,慢悠悠地俯身沉聲說道。 “看來他們的吻技忒差。”
阮畫突然撲哧一聲笑了,既是因為他吃醋,也是因為他在北都讀書多年,言語中還不經意保留着零散的京津語言特色。
阮畫反駁: “怎麽就差了”
他剛才那句話,如果是說你不是交過男友嗎,怎麽吻技這麽差,她一定會跟他翻臉。
她其實不是維護前男友,只是為了和池樾對着來,但是在池樾耳中,這話就不那麽對味了。
鼻腔內嗤一聲,池樾沉吟片刻,問道: “是那個馮懿寧,還是譚旭”
阮畫不由驚訝說: “你怎麽知道”
池樾居然知道馮懿寧,這太奇怪了。
池樾語氣冷漠: “你個性簽名都換的他名字,我想不知道都難。”
阮畫恍然大悟,直白說道: “你那是故意給你看的。”
池樾被氣得湊過來咬她的唇,腦海中奇怪地想起,當年兩個人交流感悟,提到的阿瑪蘭妲。
阮畫曾對他說過,她在阿瑪蘭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了。他因為當年阮畫的那些話,也偏愛這個女性角色。
“不過,譚旭沒當過我男朋友哦。”阮畫說。
池樾一幅毫不相信的神情,見她擰眉看他,這才緩緩開口: “生氣他給你打電話,嫌他和你耍花招,騙他說要拉黑他,這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嗎”
阮畫被他說的一頭霧水,眉心皺得更緊了。池樾見了伸手幫他撫平,猶豫了良久,喟嘆了聲,說道: “畫,你真的很傻瓜。歸屬地是北都的號碼,一定就和譚旭有關呢”
阮畫眼神逐漸怔住,依然還是不明白池樾的意思。
“大一國慶假期那天晚上,有一通來自北都的電話,那是我打給你的。”
阮畫整個人愣在池樾的懷裏,很久很久才在記憶深處,找到了關于那個電話的記憶。
那個始終沉默着的電話,竟然是池樾打給他的。
她錯認了人。
兩個人都沉默了很長時間,久到時光仿佛都在無聲嘆息。
“池樾,我們去買匡威的帆布鞋穿吧。”
阮畫擦掉臉頰上的眼淚,下定決心似的對池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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