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反方向
反方向
譚旭從省城離開後的第二天,再次給阮畫打電話。
他沒有回南錫,直接在省城買了車票回北都。
阮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一番話,毀掉了譚旭的國慶假期,而她也無能無力。
譚旭: “我已經到了學校。”
阮畫正在去兼職的路上,握着手機淡淡應道: “好。”
譚旭以為阮畫對他還有話說,但是沒有想到她已經講完了話,兩人的通話一時又陷入到安靜之中。
她好像只有在拒絕他表白的時候,才會和他多說兩句話。
譚旭忍不住問道: “阮畫,我以後還可以去南錫找你嗎或者你來北都玩,我請你吃飯。”
“譚旭,我昨天和你說過了,我讨厭不喜歡一個人,還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付出的行為。”阮畫長嘆了一口氣,聲音中含着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冷靜地慢慢說道。 “請你不要讓我成為,我自己都讨厭的那種人。”
譚旭沉默了會,說道: “……我以後還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最好不要。”阮畫說。
譚旭又問: “什麽事情可以給你打電話”
阮畫猶豫一瞬: “你被人綁架,需要求助。”
“你真絕情。”譚旭說。
阮畫: “我不想給你一種錯覺,讓你以為一直糾纏我,我就有可能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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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旭在電話那頭,似是低低罵了一聲,和着點無奈的輕笑聲。
“阮畫,他媽的,你牛逼。”
阮畫: “你再打電話,我就拉黑你。就這樣,我要挂了。”
說完這句話,阮畫就挂斷了電話。
學校大門在不遠處,阮畫看着進出的人流,仰頭沉重地嘆了口氣,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還要趕時間做兼職,兼職回來就去圖書館自習。
腳步匆匆不想停下來,停下會使自己變得空虛,這樣思念會占據整個胸腔,煎熬苦楚的情緒會噴薄而出。
池樾是省城人,小長假不知他會不會回來度假。
他向來不喜歡發說說,又沒有他的微信,阮畫猜不到答案。
猜不到答案,索性不去多想。
他原本就是尋不到的答案。
生活乏善可陳,轉眼十一小長假即将結束。
六號晚上,阮畫到湖園餐廳吃晚飯,買了一串巨峰葡萄,提着回了宿舍。洗過了葡萄,剛坐下想起,想起陽臺上晾曬的衣服忘記收了。于是開了陽臺門,出去拿了曬幹的衣服。
瑣事都忙完以後,邊吃着葡萄,邊看最新一期的綜藝,時間在這種時候過得很快。
看完這期更新以後,将疊好的幹淨放進衣櫃,阮畫爬上床。看了眼時間才剛過九點,她準備再找部感興趣的電影随便看看。
可能因為電影是法語,中途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睡着了。
正在做着夢,被漸漸清晰的手機鈴聲吵醒。
阮畫睡眼惺忪,完沒有還全清醒過來,伸手摸到枕頭旁邊的手機。
手機屏幕刺眼的光芒,忽然映照在臉上,光刺得眼睛酸痛,剎那間便眯起來。
鈴聲還是陣陣不斷地響着,阮畫不得不坐起來,纾解适應刺眼的光。
這才看清屏幕上面,顯示是的一個沒見過的陌生號碼,號碼歸屬地是北都。
這通電話應該又是譚旭打來的。
她和他講過,如果他再給她打電話,将他的手機號碼拉黑,他便換了一個號碼打過來。
接通電話,那端卻沒有開口說話。
“喂,譚旭,你無不無聊”阮畫沒好氣地說道。
電話那端依然沒有說話。
阮畫見譚旭一聲不吭,心中只覺更氣,燃起一股悶火,再次說道: “借別人手機給我打電話,然後又裝啞巴,你能不能別再和我玩花招了。”
對面似乎依然沒有出聲的打算。
阮畫沒見過譚旭這麽沉默,她不由思考,是不是自己這幾次和他說的話太重。
她也是單戀,他比她勇敢,何苦這麽疾言厲色。
“算了,随你,我要睡覺,別再打給我了,否則我拉黑你。”
挂掉譚旭的電話,阮畫無奈地搖頭,嘆息了聲,然後重新躺下睡覺。
白天做兼職,有些累,她很快又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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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到了十二月,周六上午考完四級,下午整個宿舍一起出去聚餐。
上了大學後,起初感覺到解脫,像飛出樊籠中的鳥兒。後來随着生活向前,經常會懷念起高中。
比如這次四級考試,注冊賬號填寫信息報名考試,自行購買資料備考,打印準考證,查看考場分布圖,摸索着具體樓層和方位。
每一個步驟都需要親力親為,沒有任何人提醒你,為你的遺忘和懶惰兜底。
然而在讀高中的時候,只需要學習備考就可以,剩下的準考證,考場分布,班主任語重心長地一遍遍提醒,恨不得把學生送到考場的座位面前。
有得到就會有失去,有失去才會有得到,命運冷着一張臉,對芸芸衆生說,你不能過分貪婪。
舍友周馨柔剛交了男朋友,生科學院生物工程專業同級學生。四個人結伴回學校,看到他正等在宿舍樓下。
周馨柔笑得嬌羞,聲音中泛着愉悅: “我男朋友來了,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上去了。”
其餘三人笑着打趣她,她人更是害羞得不行,低頭含笑跑向幾米外的男朋友。
上樓到了宿舍,阮畫和蘇夢涵一同進衛生間洗漱。
蘇夢涵感慨道: “唉,我也想談戀愛,冬天要有個人抱才溫暖啊。”
阮畫剛接好了刷牙水杯,放下水杯,伸手抱下了蘇夢涵。
“不用想了,我抱你也是同樣溫暖。”
蘇夢涵仰頭大笑,然後回抱住阮畫,說出口的話卻冰冷無情。
“我需要的是男人的擁抱。”
她可以強調“男人的擁抱”,擁字還故意學着發三聲音調。
阮畫佯裝失望地推開她,搖着頭說: “好吧,那你去找男人吧。”
“阮畫,你不想談戀愛嗎”蘇夢涵突然問道。
阮畫被她問住,愣了愣說: “……不想。”
蘇夢涵轉過頭,唇角微彎,目光探究地盯着阮畫的臉,神秘兮兮地笑說: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但是還沒有和他在一起啊”
阮畫不由訝然,等到收斂了吃驚的神情,方才語氣平靜道: “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上次譚旭來學校找她,也說了相似的話。
“直覺吧,總感覺你心裏偷偷裝着一個人。”蘇夢涵仰着頭凝神分析說, “反正不是那個經常給你打電話的男生。”
阮畫無聲地笑了一下,她知道蘇夢涵說的“給你打電話的男生”是指池樾。
阮畫從來沒有和蘇夢涵提到池樾,這次較為詳細地說了個大概:
南錫初雪第一次見面,她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胛骨,他給她買了雲南白藥,彩虹糖還有泡面,他撞見她被母親罵,主動提議教她學物理,和她一起交流讀書感悟,送《霍亂時期的愛情》給她,在夜晚偷偷牽着她的手去看被鎖住的摩天輪……
一件件一樁樁,阮畫全都刻骨銘心地記得,她像在和舍友介紹自己的所有寶貝一般。
池樾是她口中的那個c同學。
蘇夢涵聽後,依據直覺判斷道: “我覺得……c同學他應該也喜歡你。”
阮畫臉上劃過一抹憂傷,說: “在高二暑假之前,我偶爾也會這樣想,但其實他有女友。”
聽阮畫說了高二暑假的事情,蘇夢涵沉吟片刻,對她說道: “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阮畫沉默半天,緩緩得點了點頭。
“阮畫,如果我是你,這個周末我就買票去北都,親口問問他,現在還有女朋友嗎如果他說沒有,我就立馬和他表白。如果他說他有,我就再問他是不是高二暑假去南錫找她的那個女孩……”
阮畫情不自禁問道: “如果他說是她呢”
“如果他說是,我一定狠狠地罵他一頓,為什麽有女朋友,還對我這麽好,讓我情根深種。”
阮畫搖了搖頭,他對她的好都是有原因的。
“反正,你倆不在同一個城市,以你描述他的人品,也不是會大肆宣揚的人。大不了撕破臉皮,落一個蓋棺定論。”
阮畫端着漱口杯,靜靜地長久站在梳洗鏡前,咀嚼品味着蘇夢涵的話。
……
也許正是因為蘇夢涵的一番話,阮畫逃了課,買了15個小時的火車坐票,一個人去了北都。
她第一次來北都,出了火車站大廳,分不清東南西北,只好随着人流找到了出租車。
等到上了出租車,這才後知後覺,天空中好似在飄着細小的幾片雪花。
出租車司機見她說要去清大,以為她是清大的學生。
阮畫搖頭說不是,師傅熱情又猜說她是異地戀來見男朋友,她也說不是。
司機師傅可能見她,問什麽都搖頭說不是,沒有再主動唠嗑。
她是來北都表白的。
之前聽邢燃說,池樾學是的材料科學與工程專業,阮畫按照校門口的地圖,找他所在的材科學院。
清大校園占地面積很大,阮畫背着包走了近半小時,還走不少的冤枉路,才找到池樾讀的學院。
學院教學樓大氣恢弘,聳立在阮畫的面前,她茫茫然無所知,站在樓前發呆也不是辦法,選擇先邁步進教學樓裏面。
樓宇前的臺階,猶如青雲梯,橫矗在眼前。比阮畫她們學院的臺階高了一倍多,将近三十級臺階。
走進教學樓大廳,阮畫木然地停在中間,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找池樾。
她也不敢問邢燃太多,擔心被他看出意圖。
一樓大廳有經過的學院學生,阮畫下定決定攔住迎面的一個女生問道: “同學,你好,你知道材料1203一般在幾樓上課嗎”
女生說: “我是三班的,你要……找人嗎”
阮畫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緊張,連聲音都止不住顫抖: “嗯……池樾,你認識嗎”
她還沒有見到池樾,還見了他的同學,已經緊張到全身都僵硬發顫。
“哦,池樾啊。”女生點頭說, “我們要去實驗樓上課,池樾應該在那裏。”
“實驗樓嗎”
“對,過了馬路,右手旁的那棟樓。”
“謝謝你。”
阮畫道謝後,急忙往教學樓外跑去,找池樾要去上課的實驗樓。
她跑得很快,用力全身力氣在奔跑,北都的寒風刮得耳朵生疼。
可能是運氣很好,當看到側牆邊“實驗樓”三個大字,阮畫不經意一瞥看到遠處一個略熟悉的颀長清秀身影。
他身旁還有同行的男生,大概是他舍友或是同學。
阮畫正在原地踟蹰,不知道應該如何叫池樾,心中惴惴不安的時候,聽見有清亮靈動的女孩聲音,含笑喊道: “池樾!”
那一瞬間,她恍惚以為是自己喉嚨發出的聲音。
阮畫猛地背過身,悶着頭往前走,身後是此起彼伏輕笑交談的男生女生聲音。
走了很長一段路,阮畫轉身重新望向實驗樓,男孩女孩們身體靠近,同行相伴着講話。
她曾經也擁有過這樣的瞬間。
過去發生的事情,早已成為雲煙,飄散在歲月長河中。
天光漸窄,她卻總妄想在他這裏尋得一線生機。
何必呢。阮畫邊走邊問自己。
他和自己注定要走向不同的世界。
回程離開的時候,北都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大雪。
阮畫趴在火車窗玻璃,看着白絮飄飛的世界。
池樾,你的前途山高水闊。漫漫人生恐無緣與你再相見,我不免有些難過,一點而已,你無須多想。
你也不會多想,我知道。
這場隐秘且看不到盡頭的暗戀,也該到此結束了。
它生于心中,死于心中。
回省城的列車稍快,只跑了不到10小時。
到了宿舍門口,蘇夢涵打開房門正要出去,見阮畫回來大喜,拉着她問結果如何。
阮畫笑容明媚,眼中卻盈滿着眼淚。蘇夢涵心下然,心疼地抱住她。
蘇夢涵說: “冬天這麽冷,男人的懷抱不可靠,我們的擁抱才溫暖。”
阮畫伸手抱着她,輕聲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他終究不是我的太陽,但是陪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我深感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