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惡
作惡
譚松吟即将成親的消息随着一張張送出去的帖子不胫而走,涼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好歹譚府有頭有臉,傳到周沉魚的耳朵裏自然不意外。
周沉魚聽見玉羅說起的時候,一口茶湯還未來得及往口中送,便杵在半空,久久回不過神兒來。
“怎麽這麽快……”周沉魚将茶杯放下,語氣中是說不出的失魂落魄。
“聽說準備了有些日子了,”玉羅小心翼翼挑着字眼兒,生怕惹怒了周沉魚,“只是咱們不知道而已……”
“他果然要取那個賤人,”想到許竹卿便讓周沉魚瘋魔,随即一把将手邊茶杯推到地上,滾燙的茶湯灑在地上還冒着熱氣,“那個貧賤的丫頭到底有什麽好!”
“小姐,您別生氣,譚少爺既然喜歡那個丫頭……”
玉羅話音未落,周沉魚猛得站起,一雙杏目因為散不出的怒氣而睜得圓大。周沉魚拍着自己心口癫狂的問:“玉羅,你說,他為什麽寧可娶那個貧賤的鄉下村姑,都不願意再正眼看我,就因為當年我棄他而去?即便如此,如今我已經對當初所作所為後悔了,為什麽他不肯給我一次機會,為什麽……”
周沉魚癫狂的模樣讓玉羅感到害怕,忙上前扶住她寬慰:“小姐,不如意事常八。九,既然你和譚少爺有緣無分,也就不必執着了,您現在滿身榮耀,又美貌無雙,放眼望去涼州城有多少大好男兒仰慕您,您何必那麽在意一個不能考功名的譚少爺呢!”
“你懂什麽!”周沉魚一把将玉羅推開,幾乎失去了理智,“我寧可不要這身榮耀……”
兩行珠淚順勢而下,越是得不到的越珍貴,越是不如意的便成了執念。
如今,譚松吟便是她的執念,靜下心來細想,如果當初她嫁了譚松吟,難保她不會因為平庸而發瘋。
她太了解自己的性情,從小便是這樣的性子,不允許自己有絲絲遺憾,無論什麽,她都想要最好的。
“咱們去白府,”周沉魚長舒口氣,不甘心的将淚痕胡亂擦去,“白府也要知道這個好消息才好。”
玉羅見着她此時沒有焦點的雙瞳着實害怕,奈何又不敢違拗她,只好順從。
白擇一不同周沉魚,他早早便收到了譚府的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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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成親這事,他更擔憂的是譚松吟的畫。
正惆悵間,周沉魚拜訪。
“白公子悠閑自在,讓我好生羨慕。”周沉魚面上似笑非笑說道。
“周夫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前來,恐怕是聽說了譚松吟要成親的消息吧?”
“怎麽,白公子為他開心?他娶的可是你的心上人呢。”周沉魚字字句句都要占上風。
“是啊,”白擇一悠閑翹起二郎腿,“說起來,前陣子周夫人的計策好像沒什麽效果,我不但沒有得手,反而惹得譚松吟不開心,還平白無故搭了銀子。”
“那是你無用,何故怪在我頭上。”周沉魚斜了他一眼道。
“周夫人今日來不會是要跟我吵架的吧。難不成也收到了譚府的請帖?”
“你不會就這樣看着他們成親吧?”周沉魚終于沉不住氣,鄭重問道。
白擇一這才知道周沉魚來意,無非是想讓自己從中作梗攪散了這樁親事罷了。他才沒那麽傻,他對許竹卿的情本就沒那麽深。他只關心所謂的前程。
“我也無法,人家都要成親了,我總不能去搶親吧。”白擇一雙手一攤,看起來為難又無奈。
“既然白公子這般大度,那我也就告辭了,只是不知道,往後白公子的畫技是否還會一如從前。”周沉魚微微抿嘴,眉毛一挑,簡單一句話卻像打蛇的棍子,正中七寸。
白公子臉色只沉了一秒,又恢複正常,只笑不說話。
周沉魚從白府出來後,玉羅才敢問:“小姐,您來找他有什麽用啊。”
“玉羅,你找上幾個人,将白擇一的畫一直是由譚松吟代筆的事傳出去。”周沉魚心生一計,大不了魚死網破。
“是。”玉羅應下。
白擇一身為涼州城頭號公子,稍有些不堪的傳聞便滿城風雨,傳言一散,便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有人将信将疑,有人以訛傳訛。
原本傳言無它,奈何白擇一心虛,登門拜訪。
沒想到偏院的門都沒進去,被譚安攔了下來。
譚安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只将一幅畫軸交給他。
“這是……”白擇一本以為這是今年的第一幅畫,轉念又覺得不對。
“少爺吩咐過,如果白公子你來,就将這個交給你,你一看便知。”譚安慢悠悠說道。
白擇一将畫展開,卻是一幅未完成的畫作,這是什麽意思再清楚不過。
譚松吟向來是這個性子,無論何事都點到為止,不會拆人半分顏面。
這種恰到好處雖然會不讓旁人知曉,卻讓白擇一越發無地自容。
在這一刻,白擇一便知道自此,譚松吟便不會再幫他畫畫了。
馮素涵帶着芝兒從附近路過,馮素涵遠遠便見着白擇一,背影不俗,不禁好奇問道:“那人是誰,看起來不像府中小厮?”
芝芝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位是白擇一白公子,是大少爺的好友。”
“他就是白擇一?”馮素涵頗為意外。
“對啊,他在咱們涼州城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呢。”芝兒說起也是一臉神往。
馮素涵早就聽說過白擇一的大名,如今見了,怎麽會放棄這個好機會。
此時的白擇一滿腦子都在想對策,哪裏會留意身後正有一道目光仔細打量着他。
白擇一失魂落魄的打道回府,穿過回廊時候絲毫沒有留意拐角處急匆匆的腳步聲,二人拐彎的功夫正撞了個滿懷。
馮素涵畢竟嬌小,被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撞險些摔倒,幸好被白擇一及時拉住。
“這位小姐,你沒事吧?”白擇一即便再不耐煩,在外面做戲的功夫也是一流。
“無妨,多謝公子。”馮素涵紅着臉低下頭去。
白擇一這時候才發覺面前這姑娘從未見過,穿衣打扮不俗,不像平常丫頭,而且還有幾分姿色。
“姑娘看着眼生,我好像從未在譚府見過。”白擇一見慣了姑娘們在他面前紅臉的模樣。
“我叫馮素涵,前陣子才從外鄉來,府中劉姨娘是我的姑母。”
“原來如此,”白擇一恍然,“今日是我對不住小姐,改日再來謝罪。”
“公子嚴重了,只是我初來乍到,還不知公子姓甚名誰。”逢場作戲,馮素涵更是熟練。
“在下白擇一。”白擇一話音剛落,便定睛看着馮素涵,似乎等待着看馮素涵驚訝神情。
“原來你就是赫赫有名的白公子,”馮素涵故作驚訝狀,“久仰大名。”
“不敢當。”
“公子腳步匆匆想來還有要事,我便不打擾了。”說罷,馮素涵微微福身,便從一側離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白擇一聞到她身上有些濃郁的桂花香氣。
馮素涵腳步輕輕走出十幾步,終是忍不住回頭望去,正對上白擇一回望的目光。
馮素涵微微一怔,沒成想白擇一倒坦然一笑。
馮素涵又忙回過頭去。這樣的回眸也是在白擇一意料之中,這樣的姑娘,他見過太多。
回到府中,白擇一将譚松吟畫了一半的畫攤開,雙手不自覺的握拳。
從前的榮耀,就這樣被譚松吟輕而易舉的收回,他怎麽能甘心。
“公子,您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門外書童報。
“讓他進來。”
“參見公子。”一瘦高男子踏進房門,對白擇一十分恭敬。
“我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白擇一将畫合上,負手而立。
“許家三口出了城,眼下到處亂哄哄的,許家三口無處可去,便擠在城外客棧暫時歇腳。”
白擇一冷笑一聲,像是自言自語,“他們以為找去了譚府我不知道,收了我的銀子還敢胡說八道,真當我白擇一是死的。”
“公子,您的意思是?”高瘦男子擡起頭來,目光淩厲,帶着殺意。
“這樣的人不值得我動手,他們最在意什麽,就搶什麽好了,”白擇一何嘗沒有殺意,不過眼下不是時候,“他們曾經收過我許多銀子,可收了我的銀子卻拿我當傻子耍。你聽着,我要讓他們變成身無分文的難民,和城外流亡的那些人一樣。”
高瘦男子會意:“是,屬下明白。”
白擇一微微擺手,男子便退下。
這樣的聰明伶俐,讓白擇一感到輕松不少。
府中養的一些閑人高手,眼下終于派上了用場。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畫軸上。
如今可以牽制譚松吟的,怕只有許竹卿了。
想到此,白擇一心生一計。鼻尖隐約傳來桂花香氣。
面前浮現馮素涵那張故作矜持的臉來。
這世界上能抵得住他魅力的只有許竹卿而已。拿下一個小小的馮素涵應該不在話下。
有些東西一旦擁有,便再也不想失去。
白擇一突然上前,将那未完成的畫展開,瘋了一樣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