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秋

第18章 泡面

泡面

聞秋平時不說話還好，殺傷力是看得見的，也躲得開的，但等他一說話，破壞力十足，看不清也摸不見，想躲都躲不掉。

他這聲音依舊很冷淡，北風夾着雨吹過，吹得周致身體發涼，他解釋：“不是，我剛剛不是那意思。”

周致剛剛不知道聞秋在教室的時候為什麽生氣，但是聽見他這話明顯知道了他現在生氣的點在哪，“我剛剛生氣呢，我那話沒你想的那個意思。”

周致從小到大接觸的人基本上都是話痨，像陳琰也是挺能說的，他從沒接觸過像聞秋這樣話少的人，也不太明白像他這種人的情緒是什麽樣的，但萬事先道歉就有挽回的餘地，“對不起嘛。”

聞秋看着周致雙手合十對着他搖了搖，滿臉懊惱，“我真對不起，我那話真不是故意說的，我剛剛就是太生氣了。”

“我絕對絕對沒那意思，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對不對，話多，說話也不過腦，你平時嫌我煩我都沒說你呢，你這一不吭聲的就生氣，我還想哄你來着。”

周致慢慢伸手拉着聞秋，晃了晃，“但是你這人也太難哄了，你都不理我。”

“聞秋，你理理我嘛。”

這話說得委屈也真誠，聞秋一時分不清周致到底是哪一種性格的，少年的手小心翼翼的牽着他，指尖有點涼。

周致被聞秋看得有一絲絲尴尬，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抱住了他，“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別當真好不好？原諒我嘛。”

“聞秋。”周致長這麽大就沒哄過像聞秋這種人，伸手捏了捏他的後頸，“我們關系都這麽好了，不要在意行不行？”

聞秋啧了一聲，伸手将周致從自己身上扒下來，“離我遠點。”

“不。”周致擡頭，雙手依舊圈着聞秋的脖子，看着他，“我家司機不來接我了，我回不去。”

聞秋把頭往後仰了點，側頭不看人：“所以？”

“我這兩天住你那好不好？”周致捏着他的下巴把他頭掰正，眼睛真的挺亮的，軟聲說話的時候沒有平時表現出來的那種痞裏痞氣的樣子惹人害怕，就跟個正常少年一樣，他放慢了語速說：“我還沒住過宿舍呢。”

“你沒衣服穿。”

周致聽見他這話就覺得應該是哄好了，連回他的話都是上揚的，“沒事，穿你的。”

說完之後就拉着聞秋的手腕沖進了雨裏，聞秋被迫跟着他跑，但頭一回覺得淋雨的感覺沒有那麽糟糕。

等跑回宿舍的時候，兩人早就濕透了。聞秋低着頭甩了甩自己的頭發，順手撩了上去，看着周致那耷拉下來的劉海，伸手插進他的發梢，往後梳了一下，他的劉海也被撩了上去，又耷拉下來幾撮。

周致捂着自己的額頭，“別以為我們和好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老子還沒找你算賬呢。”有種哄好了人之後翻臉不認人的趕腳。

聞秋嗯了一聲，擡腳走上樓梯，周致跟在後邊扒拉自己的劉海，嘴裏還一直在說着剛剛哄聞秋的事情。

八中宿舍樓其實沒多少人住，所以走上三樓的時候也只遇到了幾個人而已。聞秋走到312輸入指紋，邊伸手推門進去邊說：“自己拿衣服。”

周致噢了一聲，跟着聞秋在門口把自己的鞋子脫掉，踩在地上留下濕漉漉的腳印，熟練地打開他的衣櫃，随手拿了一套衣服準備去浴室洗澡，反應過來後看着聞秋，“有新的內褲麽？我總不能空檔吧。”

聞秋将自己身上早已經濕了的外套脫掉，聽到後點了點頭，“左邊櫃子，裏邊還有新毛巾。”

“你這人真好。”

周致毫不吝啬地誇贊了一句，看着聞秋又将自己的短袖校服脫掉，露出上次只見過一次的身材，啧了一聲：“你怎麽會有六塊腹肌啊？”

“洗你的澡。”

周致聳聳肩，拿了新毛巾新內褲就進浴室洗澡了，依舊用了聞秋的沐浴露和洗發水，味道依舊好聞。等他出來後聞秋已經換了身幹衣服了，而他洗完了澡，把在宿舍樓下說的算賬忘得一幹二淨。

聞秋洗澡的時候周致哪兒也沒去，頭頂着一條濕毛巾就站在浴室門口，跟第一次來聞秋宿舍的時候那樣。浴室裏邊水聲嘩啦嘩啦響，時不時飄來一股香味兒，外邊的雨還是沒停，雨滴砸落在陽臺玻璃窗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聞秋。”

周致喊了一聲，浴室裏的水聲逐漸減小，聞秋在裏邊回：“幹嘛？”

“我就想叫叫你。”

聞秋回了句傻逼，随後浴室裏邊的水流聲變大，覆蓋住了外邊雨滴砸落的聲音。周致沒聽見聞秋回話，低着頭擦着自己的頭發，然後坐在聞秋的椅子上等着。

聞秋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周致光着腳搭在自己的桌子上，閉着眼仰着頭，脖子細長，喉結明顯，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往後晃，凳腳發出嗒嗒嗒的有規律的聲音，整個人悠閑又自在，聞秋走近，還能聽見周致給自己對話。

周致聽見腳步聲，閉着眼笑了一下，“你這澡洗得可真慢，我等你老半天了，這宿舍好安靜，都沒人陪我說話。”

聞秋嗯了一聲，周致又繼續說道：“你自己一個人住得不無聊麽？我自己在家我總覺得悶得慌，就愛跑出去玩，我得玩累了才能回家。”

聞秋聽到這話半垂着眸看他，少年嘴角還是上揚着，小虎牙明顯，說的這話也輕松，“為什麽？”

“我喜歡鬧騰。”

聞秋又嗯了一聲，坐在桌子上低着頭擦着自己的頭發，沒回他。

周致沒聽見聲睜眼，撇了撇嘴角，“你這人可真無聊，你平時都不說話嗎？我每次跟你說話你都不怎麽回我，你一說話不是嗯就是噢，要不就是氣人。”

“沒氣你。”

“你沒氣我你就回個嗯？平時給你發消息也都是一兩個字，我都打了那麽多字了，你多打點字怎麽了？給你打電話也是，就會嗯兩聲，跟我唱獨白戲一樣。”周致伸腳踢了踢他，“怎麽，多說倆字會要你的命嗎？”

“不會。”

“哎呦我天。”

周致是真的被他給氣到了，聞秋不說話不理他他就覺得聞秋這人無聊，可聞秋一說話他又接不上話，把腳踩在他大腿上，沒好氣道：“你特麽就不會多說倆字啊？”

聞秋停下手中的動作，低頭看他：“你想吃什麽？”

周致啧了一聲，雖然很嫌棄，但想着起碼也是說了句完整的話，看了眼外邊的天氣，“這天氣又點不了外賣，你這有什麽吃的？”

“泡面。”

“怎麽又是泡面？不會是紅燒牛肉面的吧，我不想吃那個，你有那個香菇炖雞湯面嗎？”周致看了眼自己的腳，又問他：“你有多餘的拖鞋麽？我總不能一直光着腳吧？”

聞秋眉頭微微皺起又松開，覺得這人屁事兒真多，回：“沒有。”

周致聽到他這兩字後瞬間皺着一張臉，欲言又止，最後憋不住還是說了：“你這沒有是回答我哪個問題啊？沒有沒有，就知道沒有，等會兒我就下單給你買幾本《語言的藝術》讓你學學，省得老氣人。”

聞秋想把他趕出去：“沒有香菇炖雞湯面，也沒有多餘的拖鞋。”

周致跟學人精一樣：“沒有香菇炖雞湯面，也沒有多餘的拖鞋。”

聞秋不理他，起身去旁邊的櫃子裏邊拿了兩桶泡面出來，又拿了兩根火腿腸，周致看到那兩桶泡面擰着眉，“我不吃紅燒的。”

“不吃拉倒。”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周致沒有拖鞋，坐在凳子上看着聞秋走出去的背影，啧了一聲，拿着手機給他爸打了個電話。

聞秋拿着泡面沒有直接去打熱水，而是拐了個彎去了其他宿舍。

蘇文清看着站在自己宿舍門口的聞秋，心裏咯噔一下，說的話也結巴：“班班……班長，有事嗎？”

“有香菇炖雞湯面嗎？”

“有，班長你等等。”說完一轉身就進了宿舍，聞秋就站在門口等着，沒多會兒蘇文清就抱着好幾桶泡面出來，“班長你要多少？不夠我去其他宿舍問。”

聞秋搖了搖頭，拿了兩桶香菇炖雞湯面後就把手中的兩桶紅燒牛肉泡面和火腿腸放到他手中：“謝謝。”

“班長你別……”客氣啊。

話還沒說完，聞秋就轉身走了，蘇文清抱着一堆泡面剛出宿舍門就掉了兩三桶，等擡頭就看着聞秋拐進拐角不見了。雖然蘇文清不是很想承認，但是他确實不知道班長大人的宿舍在哪兒。

聞秋打了熱水回宿舍的時候，正巧聽見周致戴着耳機在打電話。他坐在書桌上，腳踩在凳子上，雙手搭在岔開的膝蓋上，腰背有一個明顯的弧度。

“我跟你說，今天這雨下的是真的大，肯定比你高中那次還要大，真的。積水都淹沒了兩個臺階了，校道上的水也高，肯定到我小腿上了，真不騙你。”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周致手一拍自己的膝蓋，聞秋聽見這聲音都覺得疼。

“不可能！我不信，肯定是這次的雷暴雨大，你現在出門看看，積水是不是很深了？不對，哎呀，你又沒有照片跟視頻，你讓我怎麽信？”

“讓我找江叔叔？江叔肯定是跟你一夥的啊，你能不能換個中立的人來作證？你讓我媽聽電話，我不信你。”

聞秋将泡面放好，就靠在床梯旁看着周致打電話，話是真的密，語速也快，但電話那頭的人似乎都回應他的句句廢話，也許不是廢話，只是聞秋沒法理解的正常聊天。

他看見周致左手撐着臉，右手指尖捏着手機一晃一晃的，又哎了一聲，笑着喊了聲媽媽。

“我剛跟我爸說這次的雨很大呢，那雷聲轟隆轟隆的，很大聲，還有閃電，唰的一下子就亮了。”周致停了一會兒，又繼續說：“對吧，我就說嘛，剛我爸還說我騙他，我騙他幹什麽？”

“對了，我們學校還停電了，天花板那燈呲了好久的一聲就呱唧暗了，那雨啪嗒啪嗒的就砸在窗戶上，老響了。”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麽，周致嗯了一聲：“這學校好奇怪啊，你說都停電了，這廣播怎麽還能說話呢？”

“我在學校呢，我同桌的宿舍，我讓司機……”周致心裏突然顫了一下，話到嘴邊愣是停住了，擡頭，就看見聞秋抱着手靠在床梯上看着他，有點愣神，語氣有點不自然：“司機他……媽媽拜拜。”

聞秋聽到這話挑了挑眉，周致挂的電話很突然，前言不搭後語，但是他也沒問司機怎麽了。

周致将藍牙耳機取了下來，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聞秋将泡面拿到他旁邊放好，“還有點燙。”

周致原本想說不吃的，但是看清是什麽泡面後就愣住了，随後踩着凳子就撲到了聞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