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翅膀”完成之後,盛知煦把手機遞給易煊:“拍給我看看。”
盛知煦還坐在椅子上沒動,易煊接了手機走到他身後,對着紋身拍了一張遞到他面前:“挺酷的。”
盛知煦沒接,低頭看着手機屏幕。
易煊沒有直愣愣地沖着“翅膀”拍大特寫,而是離得稍遠一點,拍下他半個肩背以及小段脖頸。鏡頭下他皮膚光潔肌肉緊實,肩胛骨微微凸起,帶出平滑卻有力的線條,一只已經補全的“翅膀”靜靜伏在上面。
盛知煦看看易煊,一邊起身一邊說:“再多拍幾張吧。”
“啊?”易煊沒明白他什麽意思。
盛知煦突然貼近他,在他耳邊輕聲說:“你還沒拍過我吧?拍得很好,多拍幾張。”
易煊愣了愣,飛快地瞥了眼一旁正埋頭收拾工具的老楊,不知怎麽的,剛才他跟盛知煦當着老楊的面接吻他也沒覺得臉紅,現在盛知煦就這麽湊到他耳邊來說了句話,他的臉卻開始燙了起來。
他清清嗓子:“你要怎麽拍?”
盛知煦說:“你想怎麽拍就怎麽拍。”說着他走到衣帽鈎前取下襯衣開始穿衣服。
易煊隐約明白了他的想法,舉起手機一連拍了好幾張,等盛知煦把襯衣扣子扣好了,他把手機遞過去:“你看看?”
盛知煦接過手機,手指輕撥,易煊有點忐忑,小聲問他:“怎麽樣啊?”
“挺好的。”盛知煦說着,易煊就見他選中一張照片轉手就發到朋友圈分享。
易煊怔了一下,趕緊拿出手機來點進了朋友圈。
被選中的這張照片上,盛知煦背向側對鏡頭,襯衣剛穿好一半,右胳膊穿進袖子裏,左手向後伸着剛夠到另一只袖子,襯衣半挂在他臂彎,他的頭微低着,側臉的輪廓完美得無可挑剔,左肩上那只“翅膀”因為動作的關系,折出一個起伏的角度,看不完全,卻格外的神秘性感。
盛知煦給這張照片配了一個字——“飛”。
Advertisement
易煊忍不住問:“你現在怎麽這麽愛秀了?”
老實講,他心裏有那麽一點酸,這樣的盛知煦他只想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盛知煦卻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發了出去,發都發了,他也不會非要盛知煦删掉。
盛知煦轉頭看着他,嘴角微彎,擡手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沒有回答。
因為你的鏡頭裏都是愛啊,盛知煦甜蜜地想。
易煊沒得到回答,默默把到了嘴邊酸溜溜的抱怨咽了回去,取下圍巾幫盛知煦挂在脖子上。
“照片拿來給我當廣告吧。”一旁收拾的老楊突然說。
易煊猛地回頭看向老楊,老楊已經收拾好工具正低頭看手機,察覺到他們的反應,老楊擡起頭将手機朝他們晃了晃。
易煊急忙轉頭看着盛知煦,眼裏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焦急,滿滿的全是“不可以”。
盛知煦笑笑:“這圖你還想給別人做?”
老楊搖頭:“不會。”
這個“翅膀”的圖案其實是盛知煦自己的創意設計,老楊提了一點建議之後兩人一起修改了幾次才定的稿,是屬于盛知煦的“獨家定制”,不可能再給別人做的。
“那你就是存心氣人了,”盛知煦淡淡笑着,“拿我當模特做廣告效果肯定好,到時候人家指着說也要這樣的,你又不給做,打算店不開了,氣走一個是一個,嗯?”
他看看易煊又說:“再說我們家小朋友也不樂意,是不是?”
易煊點點頭,轉頭看着老楊,老楊沒說話,把手機收了起來。易煊注意到他嘴角一抹隐約的笑意,這才恍然明白看上去嚴肅正經的老楊剛才居然在開玩笑,而盛知煦不動聲色地配合并且反手就又秀了個恩愛。
都是老狐貍。
把易煊尴尬中夾雜着害羞的神色看在眼裏,盛知煦一邊穿上風衣,一邊對他說:“別被他樣子騙了,老東西壞得很,不是什麽好人。”
老楊“呵呵”冷笑,易煊不好接話,微笑着沉默。
老楊拿出煙來,朝盛知煦示意了一下。
“戒了。”盛知煦說。
老楊點點頭,抽了一根出來叼在嘴裏點上,看着盛知煦:“這就走?”
盛知煦說:“聊會兒?”
老楊噴了口煙:“随便吧,也挺長時間沒見了。”
盛知煦笑了笑,沒接話,好像也不急于走。
易煊察覺到兩個人似乎有些話要說,想了想說:“我去下衛生間。”
小房間裏只剩下盛知煦和老楊兩個人,盛知煦拿腳勾了個高腳凳過來坐下,老楊抽了幾口煙,說:“小朋友不錯。”
盛知煦眯眯眼睛:“那當然。”
老楊在煙氣裏也眯了眯眼睛:“年紀挺小的吧?”
“剛大一,”盛知煦說,“複讀了一年,今年才19。”
老楊沉默了一會兒,吸了口煙緩緩吐了,說:“這都不是事兒,看得出來,這小孩,眼裏全是你。”
盛知煦只是笑,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老楊看看他,淺笑一下說:“好好的就好。”
盛知煦還是笑着沒出聲。
當初起意紋這個“翅膀”時,盛知煦确實存了想紀念或是證明些什麽的念頭,那念頭還特別的執着,只是想想一人紋一只翅膀湊成一對他就感到興奮。
那時候老楊的店還沒搬來這裏,舊的店面很小,但老楊的名氣已經很大。
盛知煦跟米華說過幾次,米華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推托,他一賭氣自己先來了,那天在老楊店裏,紋到一半的時候米華找來,兩人當着一店人的面吵了一架不歡而散,因為這個緣故,紋身沒有完成,他背上留下了這孤零零的一只殘缺的翅膀。
現在他來将這只“翅膀”補全,其中所含的深意與寄望,老楊有沒有明白他其實無所謂,易煊明白了,這就夠了。
出來時還在電梯裏,盛知煦就接到了盛知勤的電話,他哥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你身上弄這個東西,是在宣示什麽?”
這個紋身已經有幾年了,他從來沒跟人說過,平時在家裏人面前也藏得比較好,也就是去年跑去柳山放飛自我,才讓易煊看到了。
“你覺得呢?”盛知煦反問道。
盛知勤沉默片刻:“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家小朋友的主意?”
盛知煦瞥了眼身邊的易煊說:“好兩年了,早就有的東西,我自己的主意。”
他明白盛知勤話裏的意思,他哥的想法,大概以為紋身這種事更像小孩子才會做出來的沖動行為,便猜測是易煊鼓動的他。
易煊正看着他,知道電話是盛知勤打來又是在問紋身的事,易煊神色間不免透着擔憂,害怕盛知煦被他哥哥責難。
盛知煦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安慰他不用擔心。
手機那頭,盛知勤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喃喃道:“我都不知道……”
盛知煦說身上這個紋身早就有了,還有“好兩年了”,這讓盛知勤感到有些難過。那個紋身的位置并不算隐蔽,也許平時稍加留意,也不是不能發現蛛絲馬跡,可他身為大哥,還自認是個寵弟的哥哥,居然對此毫無察覺。
盛知煦只是愣了一下,就猜到了他哥的心思,笑笑說:“現在知道就好。”
他哥沒問他怎麽突然發了一張帶紋身的照片,他也不想解釋這是今天才做好的完整的圖,要照這樣解釋下去,那可能又要解釋為什麽早就做好的現在還要補,接着就會扯出些讓大家都不太開心的回憶來。
“其實沒別的什麽事,就是……”盛知勤收斂了情緒,想了想說,“媽剛才來電話,看到你發的朋友圈。”
電梯停下,盛知煦拉着易煊走出電梯,說:“怎麽說的?”
盛知勤說:“她倒沒說這個好不好,能不能接受,就是擔心這東西留下了就洗不掉,怕你後悔。”
盛知煦輕挑一下眉:“不會,我做什麽都是自己的選擇,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後悔。”
盛知勤頓了頓,拉長聲“啊”了一聲:“是誰說他後悔把小孩一個人扔下一年不管不問的?”
“……行行,你贏了。”盛知煦忙說。
盛知勤卻還在說:“從來不後悔?打臉嗎?臉疼嗎?弟弟,不要這麽嘴硬啊。”
盛知煦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我錯了,哥。”
易煊拽了拽他的衣袖,眼裏除了擔憂還有好奇,搞不懂他怎麽說着說着就開始認起錯來。
盛知煦無奈笑笑,朝易煊搖搖頭,聽他哥在手機裏說:“行吧,看在你認錯認得快的份上,饒你這一回。”
“沒別的事了,挂了。”盛知勤說道。
“哎,這就完了?你不發表個評價?”盛知煦忙叫住他。
盛知勤茫然:“什麽評價?”
盛知煦的嘴角又揚了起來:“帥不帥,酷不酷,好看不好看?”
盛知勤安靜了一會兒,語氣無奈又刻板地說:“你家小朋友喜歡就好,我的評價有意義嗎?”
“嗯,你說的對。”盛知煦笑着說,然後挂了電話,臉上得意的神情好像在說又從他哥那兒扳回一城。
“你哥……說你了?”易煊實在糊塗,看不懂他這一會兒認錯一會兒又得意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盛知煦攬過他,摸摸他的背,說:“沒事,我哥心疼我了。”
正要上車的時候,鄭勳的電話也來了。這位“盛知煦朋友圈零回複消滅者”今天頭一次沒去搶沙發留言,打來就問:“在老楊那兒弄的?”
“嗯。”
鄭勳聽上去很是不解:“好好的怎麽想起來弄這個?你家……”
盛知煦打斷他:“早就弄了,不關他的事。”
“哦。”
盛知煦拉開車門:“有別的事沒?沒事我挂了。”
鄭勳“啧”一聲:“你現在對我越來越冷漠了。”
不理他棄婦般哀怨的語氣,盛知煦淡然說:“要開車。”
“哦,上哪兒?”鄭勳又若無其事地問道。
車子另一邊,易煊正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跨進一條腿,盛知煦看了看他,說:“送我家小朋友回校,怎麽?”
鄭勳順口就問:“你倆一塊兒的?”
盛知煦坐進車,關上車門,笑着說:“不然呢?你以為照片誰給我拍的?”
鄭勳默然片刻,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反應遲鈍給氣到了,還是被盛知煦語氣裏的理所當然給郁悶了,過一會兒他問道:“空嗎?空的話過來一起吃個飯呗,跟你家那位小朋友還沒見過呢。”
他特意強調了“你家”兩個字,語氣咬得特別重,仿佛有仇。
“你等等。”盛知煦說道,他把手機拿離嘴邊,轉身問易煊,“我朋友請我們吃飯,你要去嗎?”
易煊正傾身過來幫他扣安全帶,于是問:“什麽朋友?”
“臉熟的朋友。”盛知煦說。
手機裏立刻傳來鄭勳誇張地叫喊:“盛知煦!我聽到了!你有沒有良心?”
易煊略微吃驚,看了眼手機,又看向盛知煦,盛知煦笑着說:“是很好的朋友,跟你和張聰差不多吧。”
鄭勳又在手機那頭好奇地問:“張聰是誰?你可不要随便編排我。”
盛知煦說:“你美吧,我還把你擡高了說的,人家是發小,你高中才認識我。”
鄭勳就啞了。
易煊不禁笑笑,想想說:“那去吧。”
也許是從這番通話裏得出了初印象,加上一路上盛知煦又跟易煊講了不少鄭勳的“光輝”事跡,于是在易煊的想象中,便給鄭勳塑造了一個“油滑中帶點孩子氣”的形象,見面才知道這形象偏差得有點離譜。
鄭勳跟盛知煦同齡,個頭兒比盛知煦稍矮一點,偏瘦,五官端正,戴副細框眼鏡,整個人都透着知識青年的書生氣,甚至一眼看上去就能給人可靠踏實的感覺。
但很快易煊就發現自己的想象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對路的。
易煊和盛知煦到的時候,鄭勳已經在飯店包廂裏等,一見他倆進去就忙站起迎接,他上前來向易煊伸出手:“你好,終于見到了。”
這麽熱情的态度讓易煊不太好意思,忙伸手跟鄭勳握了握。
鄭勳笑眯眯地打量他,鏡片後的兩只眼睛閃着賊亮的光,易煊心頭突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他正要去看盛知煦讓他做點什麽打破目前詭異的氣氛,就看到鄭勳已經将臉轉向盛知煦,笑得不懷好意地說:“怪不得你老房子着火似的,小朋友這麽帥氣青春洋溢的,你這頭老牛還不趕緊地把嫩草給吞了啊。”
盛知煦不客氣地往他肩上捶了一拳:“你這破嘴又欠了是不是?”
鄭勳捂着肩膀假模假式的喊疼,眼睛一轉,瞄到易煊的臉色,易煊正看着他,沒有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鄭勳仔細看看他,拿肩撞了盛知煦一下:“完了,你家小朋友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