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盛知煦進了盛知勤的辦公室也不坐,倚着那張大辦公桌問他哥:“說吧,什麽事。”
他不肯坐就是擺出早點說完早點走的姿态,盛知勤卻不急,也沒叫秘書進來,自己去倒了兩杯咖啡,遞一杯給盛知煦,自己端着咖啡在辦公桌後坐下。
盛知煦接了咖啡并不喝,順手放到桌上,又催他哥:“說吧,我那邊還一堆事等着呢。”
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咖啡,盛知勤放下杯子說:“第一件呢,這不馬上就國慶了嗎?四姑奶奶家幾個表哥表姐要帶孩子來迪斯尼玩,前後大概要待個把星期,這個接待的任務……”
沒等他說完,盛知煦就眯了眯眼睛打斷他:“國慶?去迪斯尼?他們認真的?”
盛知勤嘆口氣,搖搖頭說:“有什麽辦法,都是上班族,一年就兩次長假,就算是孩子暑假的時候請年休假來玩,不一樣是人多的時候,體諒下吧,也是不容易啊。”
“那這事也別找我,”盛知煦皺着眉,“他們要來幾個小孩?四五個有吧?我陪玲珑一個就夠嗆了,折騰不起。”
四姑奶奶家表哥表姐有五六個,每家至少一個獨苗苗,又都比盛玲珑大個幾歲,脾氣還一個比一個虎,前些年回老家的時候盛知煦就被他們煩得不行,明明他看起來最高冷不好接近,可那些小孩就是不怕他,被他瞪眼睛兇了還是要來纏着他,被大人們開玩笑問起來“為什麽總粘着小叔叔啊?”,小孩們一致回答“小叔叔最帥!”
盛知煦真是怕了,甚至一度在心裏慶幸還好自己不會有小孩。
他拒絕得這麽幹脆也不是他不念親戚情分,要只是陪着吃吃飯逛逛街什麽的他都不會有意見,但這還要陪着去迪斯尼玩,光想想長假期間那可怕的長隊他就開始頭疼了。
“說另一件吧。”盛知煦說。
盛知勤說:“另一件啊,那就簡單多了。”
确實簡單,公司裏有個項目差不多敲定了,上報的材料數據之類的需要複核,就是工作量比較大,要趕在國慶後有關部門上班就交上去,所以必須在假期結束前完成這部分工作,勢必就要加班了。原本這也是那位副總老陳在負責,可人家闌尾炎住院還在恢複期,盛知勤就又瞄上了自己這看起來很閑的弟弟。
盛知煦一手撐在桌面上,盯着他哥冷冰冰地說:“我也很忙的。”
“我知道。”盛知勤說。
盛知煦這個“小盛總”并不是只挂着頭銜不做事的,他自己要負責的工作也并不少,只不過他處理事情總是一派雲淡風輕游刃有餘的樣子,便總給人“很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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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總丢給我。”盛知煦不滿地說。
盛知勤好整以暇地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盛知煦冷笑一下,不接這一茬。
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盛知勤非常有耐心地說:“就這兩件事,當陪游還是加班,你自己選。”
盛知煦“哼”一聲:“你這就是給我下套,說什麽媽交代的事,加班也能是她交代的事?”
先跟他說一件他明顯會拒絕的事,再抛出另一件看似簡單實則繁瑣責任又大的事,表面上他有得選,實際都是他哥這個老狐貍算計好的。即便只是陪游這一件,柳舒肯定也是交辦給盛知勤,他家有個盛玲珑,正好能跟親戚家那些小孩玩到一塊兒去。
盛知勤一點沒有被揭穿的羞愧:“我也沒說兩件都是媽交代的啊。”
“我還有得選?”盛知煦冷着臉說。
反正不管選哪個,這個假期算是泡湯了。
盛知勤也不羅嗦,點點頭:“行,等下我就讓人把資料都給你,你也不要怨我,我這陪游的工作也不輕松。”
盛知煦看看他,想到他哥馬上要面對幾個熊孩子的包圍,心裏又生出一點同情。
“你本來有什麽安排?”盛知勤問道。
盛知煦愣了愣,本來的安排?
昨天之前他還真沒想過,也許可能會找機會跟易煊見見面,把之前那點不愉快給散一散,要是易煊願意,就附近找個地方玩一玩什麽的。
但昨天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這是他們互通心意之後的第一個長假,簡直可以有無數種安排,想怎麽浪漫就怎麽浪漫,或者直接一點,想怎麽浪就怎麽浪。
盛知煦清了清嗓子,收起腦子裏那些不适合現在展開的想象,一言難盡地看看他哥,嘆了口氣說:“我再有安排有什麽用,現在還不是只剩一個加班。”
盛知勤玩味地看着他:“想跟我聊聊嗎?”
“聊什麽?”盛知煦問道。
“聊聊你為什麽不等了?”
盛知煦又是一愣。
昨天易煊也問他,怎麽突然就接受了追求,好像他這個決定特別讓人意外。要說起來,如果不是昨天回家面對了他媽柳舒的那幾個問題,他可能還要再繼續糾結一陣子,那幾個問題打開了他的心結,而他一旦想通了,就一秒都不願意再等,直接就去找了易煊。這麽一想,倒像是柳舒無意中助攻了一把,也不知道這要讓他媽知道了,會是個什麽感受。
然而真的突然嗎?盛知煦自己并不這麽認為,畢竟他的心裏早就已經答應了啊。
只是那些曲曲折折的心路他更想妥帖地收藏,若真要拿出來,也唯願與那一個人分享。
于是他對着他哥淺淺一笑說:“無可奉告。”
國慶長假就這麽被安排了,盛知煦無奈,不過也并不是完全地失落,他給易煊發了條消息:“國慶有什麽想法?”
他要加班,易煊卻還有假期,他不需要有人來陪着加班,但要是能天天都看到,那這個假期也不算無味。
消息發出去易煊一直沒有回,過了一個小時,易煊才打了電話過來。
“盛知煦。”一如往常,電話接通,易煊先喊他的名字,聲音裏明顯帶着歡喜。
盛知煦嘴角挂着笑:“在上課?”
“嗯,剛下課,才看到你的消息,”易煊好像在走路,能聽到他那邊有別的同學在大聲讨論着什麽,“我們班國慶組織了一次旅游,去黃山,來回一共四天吧。”
盛知煦只覺得心裏驀地一涼。
“你呢?”易煊問他。
看了看桌上剛送來的那兩箱資料,盛知煦淡淡地說:“哦,我沒什麽事。”
易煊似乎停下了腳步,他遲疑地問:“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過節啊?”
盛知煦不出聲,他現在不太想說話。
“這次旅游早就定下了,自願報名,我本來沒有特別想去,”易煊的聲音聽上去也低沉了些,“不過班裏同學都挺積極的,我想我也沒去過,你不是讓我多參加集體活動嗎?而且去的話還能給通訊社寫幾篇稿子,所以……盛知煦,你別不高興。”
你別不高興。
只是簡單的五個字,盛知煦卻覺得心底一軟,剛才讓他悶悶的說不上來的那些小失落小遺憾小委屈,像陣煙,清風一吹就散了。
“沒不高興,”盛知煦笑了笑說,“去了就好好玩,不過也要注意安全。”
“嗯,你過節是不打算出去嗎?”易煊有點不确定,在柳山的時候,他就覺得盛知煦是個愛玩的人,難得的一個假期怎麽舍得待在家裏不去玩。
盛知煦說:“我啊,不出去了吧,到處都是人,沒什麽意思。”
“哦,”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通,易煊沒有多想,說,“我要去上課了。”
“去吧。”
易煊卻不挂電話:“盛知煦……”
“嗯?”
電話那頭有人在跟易煊打招呼:“易煊,不快一點?下一堂教室有點遠呢。”
“來了,”易煊跟那人應了一聲,又對盛知煦說,“你……我……”
盛知煦突然明白了什麽,他忍着笑,把手機貼到唇邊清楚地“啵”了一下。
易煊沉默了幾秒,“嘿嘿”地笑了好一會兒,回了一個響亮地“MUA”。
時間一晃就到了國慶假期。盛知煦也是沒想到,自從跟易煊确定下男朋友的關系,兩人居然又一直沒有機會見面,他忙着處理掉手頭別的工作,易煊也有事情忙,他那把鑰匙送出去,還沒能用上。
四姑奶奶家的表哥表姐幾家人加上孩子,一共來了十多口,盛知勤給他們安排了酒店住下,盛知煦雖說不用陪同去玩,但面總是要見,家庭聚餐也還是要出席,免不了的,又被問起他的婚戀問題。
盛知煦都只淡淡一笑并不作答,親戚們幾年才見一次面,沒必要為這些事情搞得冷場。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反倒是柳舒替他把話給攔了回去,她對那些親戚說:“我家小煦沒那心思,人各有志,我們都沒管,你們也別老問了。”
這真是破天荒頭一回,盛知煦愣了好一會兒都不相信這是他媽說出來的話,再一看,他媽說的這話好像盛啓明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意見,那些親戚們也一個個識趣地收了聲。
陳謹坐他旁邊悄悄跟他說:“看來真像你哥說的,好兆頭。”
盛知煦未置可否,這很難說是柳舒轉變了觀念,還是只想在親戚面前維護他的面子。
假期頭一天陪親戚們逛了一天街又聚了餐,盛知煦就閉門在家處理那些資料數據,顧不上去感嘆什麽辛苦,假期就過去三天了。
到第四天,盛知煦一早起來先打開了朋友圈,沒別的事,就是看看易煊是不是又發了新內容。
這幾天易煊天天更新朋友圈,看得出來他的黃山之行挺順利,玩得也很開心。
第一天,易煊發了一張班級同學在高鐵站外集合準備出發的合影,盛知煦點了個贊。
第二天,,易煊發了登黃山的幾組照片,特別感嘆了一下登山索道處排隊的長龍,盛知煦又點了個贊,并且發了條消息,留了個“我只看看不說話”的表情圖,易煊回他一個捂臉流淚的表情。
第三天,易煊和一幫同學半夜就上山頂去等日出,結果天氣不好,沒等着日出,還淋了一身毛毛雨,易煊對着鏡頭拍了張自拍,他短短的頭發茬上頂着一頭細白的雨珠,看起來有種毛絨絨的可愛,偏一張臉生得眉眼俊朗,表情嚴肅中透着不爽,更有種說不出的反差萌。盛知煦對着這張自拍看了好久,沒點贊,也沒留言,默默嘆了口氣。
今天第四天,盛知煦起得不算晚,沒想到易煊的朋友圈更新得更早。他發了一張照片,大概是讓同學幫他拍的,今天黃山的天氣不錯,一早就有陽光,易煊站在山道上,張開雙臂笑得很開心,陽光就灑在他身上,盛知煦卻只覺得他的笑比那陽光還耀眼。
盛知煦的目光遲遲無法從照片上挪開,心裏一陣陣湧上又酸又脹的感覺,他放下手機,轉頭看看桌上那一堆才處理了一半的表單,更覺一陣煩悶。沒有多想,他重新拿起手機,對着桌上這堆東西拍了一張照片,轉手發到朋友圈裏。
他寫:“你有假期,我有工作,加班快樂。”
這次最先回複他的居然是盛知勤,他哥就回了四個字:“賣慘可恥。”
盛知煦順手就回:“呵呵。”
沒搶到先的鄭勳就更過分了,直接發了一串大笑的表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幸災樂禍,留了言不算,又單獨給盛知煦發語音消息:“怪不得那麽安靜,加班呢?你家小朋友沒陪你?哎呀,沒得秀了是吧?不叫人羨慕了?加班到底有多快樂啊說來聽聽呗。我也無聊着呢,還在等上高速,也沒什麽地方好去,就去千島湖吃吃魚,完了再去南京吃吃桂花鹽水鴨,唉,這東西也沒多好吃,就是久不久吃一次吧,還是有點滋味……”
盛知煦懶得再聽,退出微信把手機鎖屏丢到一邊不想再理。
靜下心來處理工作,複核數據的工作屬于看起來輕松實際上很累人的活,這些都是底下員工和負責人核過幾遍的,但要上報之前,他們這些高層還是要審一遍,最後還要在負責欄上簽上名,萬一真有哪條漏網之魚沒審到,耽誤了上報的工作,公司內部也是要追責的。
這也是為什麽盛知勤要把這工作交給他,時間緊任務重,又是別人手上接來的瓜,一不留神就是替別人擔責,盛知勤也只有交給自己弟弟最放心。
盛知煦工作投入進去很容易就忘了時間,等感覺肚子餓的時候天色都暗了下來。他叫了份外賣吃,吃完繼續對數據,也許是吃飽了血糖升高,他有點犯困,他站起來在屋子裏轉了轉,還是感覺眼皮子發沉,于是去洗了澡醒神。
熱水澆在身上漸漸驅散了疲倦,盛知煦出來換了身睡袍,吹幹了頭發,随意将微卷的半長發挽了個髻墜在腦後。他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回到桌前坐下,拿起表來剛看了沒幾行,聽到門鈴響。
盛知煦把水杯放到另一邊防止灑到表單上,門鈴又響了兩聲,他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把松散的睡袍帶子重新系了一遍,走到門前朝貓眼兒裏看了看,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