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着這條信息盛知煦好半天沒有動彈,從手指到腳尖,不,也許是全身每一個細胞都酥酥麻麻的,讓他暫時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他只知道小孩直白熱烈,嘴上也許不說,但眼神動作全都在表達“喜歡”,沒想到現在更進一層,寫起詩來,讓他防不勝防。
這樣很犯規啊小孩。盛知煦只覺得心裏甜甜軟軟,他很想問問,為什麽是閃電而不是別的什麽,太陽星星月亮,有那麽多形容和比喻,為什麽就選了閃電?他腦子裏莫名跳出那句歌詞,“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哎呀,這一想更不得了,盛知煦覺得自己老臉都快燒紅了。
轉念他又犯了愁,小孩都送他禮物了,他該送些什麽好呢?本想送臺電腦,小孩還非要用自己的錢,這個禮還不真好回啊,盛知煦一邊琢磨一邊發動了車子。
過了兩天,鄭勳那邊還沒有房子的消息,盛知煦打電話去問,鄭勳連連嘆氣。
“不好找,合租的你肯定不要,單租的吧房子條件就一般了,那附近好多都是專門租給學生的,裝修就那樣,知道你不在乎租金高低,可我們還是要講個性價比是不是?”鄭勳跟他解釋,“而且這都開學了,要租房的早就談好了,只能等等看。”
盛知煦知道這事急不得,“嗯”了一聲表示理解,鄭勳又說:“怎麽現在才想起來要租房?有進展了?到哪一步了?嘿嘿嘿。”
他笑得奸詐,一聽就知道他想歪了,盛知煦懶得跟他說,畢竟剛開始他也沒想到要給易煊在外面租房住,他還想讓易煊多體驗體驗宿舍生活,多些跟室友和同學之間的接觸交流,大學也是個積攢人脈的重要階段,他那會兒哪裏料得到宿舍生活還包括了室友的打呼聲攻擊。
不過這個理由說出去估計鄭勳也不信,于是盛知煦只說:“那幫我拜托那邊多費費心。”
房子的事沒解決,盛知勤倒有事先找上他了,叫他去趟辦公室。
盛知煦敲了敲門不等裏面應聲就推門進去,盛知勤坐老板椅上正看手機,盛知煦也不跟他打招呼,徑自走去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伸長了腿往椅背上一靠。
盛知勤瞄他一眼收起手機:“媽昨天問我,你是不是談朋友了。”
盛知煦愣了下,轉頭看向他哥:“她這麽問的?”
盛知勤往後靠了靠,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兩手交握,有點無奈地說:“是啊,要不是她問我,我都不知道你在朋友圈裏顯擺。”
“那你也太不關心我了。”盛知煦嘴上抱怨,卻是副并不在意的樣子。
“我沒那麽閑,整天關注朋友圈。”盛知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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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知煦笑笑,沒再說什麽。
“你就不解釋解釋?”盛知勤微皺起眉頭問他。
“解釋什麽?”盛知煦收起腿坐得端正了些,認真地看着他哥,“是你要一個解釋,還是媽讓你向我要一個解釋?”
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盛知勤搖搖頭:“都要,你怎麽說?”
“那你是怎麽跟媽說的?”盛知煦反問道。他并不慌張,他知道,不管盛知勤知不知情都不會出賣他,當然也不會随口敷衍他媽,所以他很好奇他哥會怎麽回答。
其實他那條朋友圈發出去就預料到有這一出,從柳山回來他就把他爸媽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微信上也沒有屏蔽,他發出那一條并不是一時沖動,或者說他就是想看看他爸媽是什麽反應。
他是在炫耀,也是在試探。
“我能說什麽,就說看上去好像挺好吃。”盛知勤苦笑一下說道。
盛知煦一愣,笑起來:“你真是我親哥。”
盛知勤也笑,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
那天柳舒是去盛知勤家裏看盛玲珑,順便在他家吃的晚飯,就在飯桌上好像無意中想到了閑聊似的問了他這個問題。這問題突如其來,盛知勤被問得心中暗自忐忑,搞不清柳舒是從哪裏得了風聲還是看出了苗頭,遲疑着不敢回答。
結果柳舒讓他去看盛知煦發的朋友圈,也就是他這些年做生意練出一派喜怒不形于色的從容淡定,才在看到自己弟弟那赤果果明晃晃的炫耀時只是微一愣神,然後輕描淡寫地給出了評語,“看上去好像挺好吃”。
等着他給答案的柳舒,聽他給出這麽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點評,愣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很有點哭笑不得。
“你真不知道?”她半信半疑地問他。
盛知勤連連搖頭:“我知道什麽呀,我弟那麽大人了,哪會事事跟我彙報,再說這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呢,說不定是他朋友來家裏聚餐,也說不定是他點了外賣瞎顯擺。”
這話可不能讓柳舒放心,看她似乎更憂心的樣子,盛知勤就慫恿她:“你自己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誰知道柳舒猶豫一會兒,搖頭說:“不了,他要肯說,自己也會說,我不跟他打什麽啞謎。”
“她真這麽說?”盛知煦有點不太相信。
“嗯。”
沉默片刻,盛知煦喃喃地說:“有點不對。”
盛知勤又“嗯”了一聲,卻沒說什麽。
柳舒的反應确實不太尋常,在經歷過盛知煦的出櫃事件,又繼他發現真相跟米華分手負氣出走之後,這是盛知煦第一次向他們表現出有“另一半”的跡象。而對待盛知煦出櫃态度強硬的柳舒,在面對這可能出現的“另一半”時,雖然有點緊張,但并不慌亂,也沒有急于求證馬上封殺,她的那些細微的表情變化和言語,若真要分析,倒更像是好奇。
盛知煦看看盛知勤:“哥,你說,她這是什麽意思?”
“他要肯說,自己也會說,我不跟他打什麽啞謎。”——柳舒這句話,話裏話外都透露出一個意思:等着盛知煦自己坦白,她不會逼迫,甚至如果盛知煦不說,她也可以當作不知道放任不管。
說實話,她這樣的态度并沒有讓盛知煦松口氣,反倒讓他不解。
他預料到他爸媽看到那條朋友圈之後會有所反應,但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
究竟哪裏不對?
要讓盛知勤來分析柳舒的态度,他也只能是猜測,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說:“我也說不好,也許是現在觀念有了轉變?”
“嘁,”盛知煦毫不客氣地發出一聲冷笑,“把我關在家裏的時候也沒見他們轉變,這突然就轉了?可真随便。”
這是他心裏的一道坎,沒那麽容易就邁得過去,盛知勤也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轉而說:“你啊,記着點你嫂子的好。”
“嗯?”盛知煦愣了愣,“我什麽時候說嫂子不好了?可別随便往我頭上扣帽子,戴不起。”
盛知勤笑笑,說:“那天她跟媽說,以前從沒見你發過這樣的內容,你身邊要真有個這麽會照顧人的,是好事不是壞事。”
陳謹沒提這個“會照顧人的”是男還是女,但這事盛家人心知肚明,柳舒聽了之後半天沒說話,看樣子多少有些觸動。
盛知煦好一陣沒作聲,他想象不出他媽會因為一條朋友圈或是陳謹的一句勸就轉變态度,但柳舒一直也沒找過他,說明她确實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在等他的坦白。
坦白之後呢?盛知煦不想去想象,上一次他坦白的後果還歷歷在目,何況這次牽連到的對象是易煊,他不想冒險。
盛知勤見他不說話,出聲提醒他:“給我的解釋呢?”
盛知煦看着他,有點沒回過神:“你想要什麽解釋?”
“都把人帶去家裏給你做飯了,你們現在是到哪一步了?你不是說要等嗎?”盛知勤嘴邊挂了抹戲谑的笑。
同一天,兩個人問他和易煊到哪一步了,盛知煦覺得有點頭疼。
“就單純地做飯不行?”盛知煦不太情願地說。
“怎麽會去你家的?”盛知勤又問。
盛知煦說:“我那天喝多了,他來接我送我回家,看我冰箱裏空空如也,一時心軟就給我做了一頓大餐。唉,還老說你們疼我,都是假疼,都沒個人關心我有沒有吃飽穿暖,還是小孩知道疼人。”
盛知勤根本不理他這站不住腳的指控,直接抓重點:“你喝多了?”
盛知煦心裏暗叫不妙,只點點頭,不再開口。
“在哪兒喝的?跟誰喝?怎麽會喝多的?”
盛知煦覺得頭更疼了,他就知道他哥的問題會一個接一個地來,他有點後悔說漏嘴,只好跟他哥耍賴:“你管太多了,我一個成年人,喝點酒怎麽了?事情都過了,你還想現在來罰我?”
“那你說你現在跟那小孩到哪一步了。”盛知勤卻不肯輕易放過他。
盛知煦嘆口氣:“什麽哪一步,就來幫我做飯而已,你這發散思維發散得也有個限度,腦子裏的黃色廢料是不是又多了啊?”
“普通朋友給你做頓飯你用得着發朋友圈裏秀還叫人來羨慕你?呵。”盛知勤冷笑,毫不留情地戳穿這個不要臉弟弟的小心思。
盛知煦閉緊嘴巴,打死不肯承認。
盛知勤還不肯放過他,繼續嘲諷:“別自己打臉啊,誰說要等人家大學畢業的?”
盛知煦起身,兩手往褲兜裏一揣:“走了,我還忙着呢。”
他轉身往外走,盛知勤叫住他:“前兩天就想問你了,你手上那個……”
這下盛知煦倒是沒有遮遮掩掩,大方地朝他哥伸出左手轉了轉手腕:“他送的。”
他語氣很平淡,臉上表情也很淡,好像這不是件多大的事。
盛知勤往後靠到椅背,有點想笑:“你是不是早等着我問了啊?”
“我哪有那麽虛榮,”盛知煦淡淡一笑,左手朝盛知勤擺了擺,手鏈上的金珠晃出一線低調的光,“走了啊。”
看着弟弟拉開門出去,盛知勤搖搖頭:“臭小子,看你嘴硬到什麽時候。”
盛知煦覺得他哥有點杞人憂天,別說他會不會自己打臉,現在他就是想打都沒機會。轉眼這一周就要過去了,他除了跟易煊每天發發微信,面都沒見過。還都來問他到哪一步了,能到哪一步?他都不急,一個個的催什麽催?
真是頭疼。
周四這天他路過商場,想着說好周末易煊要過來他這裏,他轉進去給易煊挑了兩身睡衣。一樣都是上衣加長褲的款式,一套走的可愛風,圓領長袖T恤,上面印着萌萌的小熊圖案,另一套偏成熟,星空藍的翻領上衣,沒有任何圖案裝飾,棉質的面料非常柔軟舒服。
盛知煦把兩套睡衣并排放在床上,心中暗想,不知道小孩會挑哪一套穿。他拿起手機給易煊打電話,明天就周五了,他要跟小孩預約一下到時候過去接人,結果易煊聽完他的安排之後卻很遲疑。
“明天就過來?”易煊問。
“對啊。”
“是要……住一晚嗎?”
盛知煦愣了下,心說小孩怎麽算的,一個周末明明可以住兩晚,但沒等他說,就聽電話那頭易煊在問:“我記得,你那裏是不是沒有客房?”
“嗯。”
這倒是實情,盛知煦買的房子面積不算小,但只有兩室兩廳,兩個房間一間主卧,另一間做了書房,可這有什麽問題?
“那我是要睡沙發嗎?”易煊輕聲問,聽着還有點委屈。
盛知煦不知該氣該笑:“怎麽會讓你睡沙發?上次你睡哪兒以後不都睡哪兒嗎?”
他以為易煊聽了這個回答會害羞一下然後就高高興興地答應,但那邊沉默了一陣之後,易煊說:“不了。”
盛知煦都準備說“那我明天下午過來接你”,被“不了”給擋回去了,“不了”?什麽“不了”?怎麽就“不了”?
“我可以周六過來給你做飯,可是我不在你家留宿。”易煊說。
盛知煦覺得自己真要被小孩給弄糊塗了,來,但是不留宿,态度好像還挺堅決。
“小孩,你想什麽呢?”盛知煦覺得心裏有股氣,易煊這态度讓他不太舒服,就只周六過來給他做一天飯,把他當什麽了?自己是缺那幾頓飯嗎?
“盛知煦,是你到底在想什麽?”易煊的聲音聽上去冷靜極了,“你又沒答應做我男朋友,卻邀請我跟你同睡一張床,是覺得我定力太好還是只想撩着我玩?”
一口氣噎在胸口盛知煦硬是說不出話。
易煊頓了頓像是越想越生氣:“跟你蓋一張被子純聊天這種事我大概是做不到的,所以,你想清楚再決定要不要我過去住。”
“我……”
盛知煦正想說點什麽解釋解釋,易煊已經幹脆地挂了電話。
盯着手機直到手機黑屏,盛知煦都還有點沒回過神,他又看了看并排放在床上的那兩套嶄新的睡衣,原本滿心的喜悅期待都化作飛灰,只有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格外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