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條朋友圈一發出去,很快就有人點贊或是捧場地回上“羨慕”兩個字。但如鄭勳這類嘴損的老友,留言就很不客氣:“這也要羨慕?你這是多久沒吃上正常的飯菜了?我家有,要不要來吃?小可憐。”
盛知煦馬上回:“那是你不知道這是誰做的。”
接着又回了第二條:“你家的根本比不上。”
鄭勳很快也回了一條:“怎麽?難不成是米其林的大廚?”
盛知煦高冷地只甩了“呵呵”兩個字,就把手機放到一邊懶得理他了。
他拿起筷子剛夾了塊糖醋排骨咬了一口,鄭勳的電話就追了過來,盛知煦一接起,就聽鄭勳在那邊咋咋呼呼地嚷嚷:“我剛反應過來,我說平白無故地你秀什麽秀,那菜難道是你那小朋友做的?”
盛知煦得意地“哼”了一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鄭勳才出了聲:“我的個乖乖,你這是上哪兒挖的寶?哎,就是在你家做的吧,我要來吃!”
“想得美。”盛知煦得意地挂了電話。
易煊自然看到了盛知煦發的朋友圈,不過他看不到那條下面都有些什麽反應,只覺得盛知煦表現太嚣張,這讓他除了開心也有點不好意思。看盛知煦在手機上一通點點劃劃,又不客氣地挂了一個電話,他忍不住好奇,問盛知煦:“怎麽了?”
“沒事。”盛知煦說。
過一會兒盛知煦再點進朋友圈,鄭勳已經瘋狂地留了七八個留言。
“服!”
“實名羨慕!”
“求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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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仿佛渾然忘了一開始損人的也是他。有互相認識的在留言裏問他到底在激動什麽,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鄭勳又擺出高深莫測的樣子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說出實情。
盛知煦看着好笑又得意,也端起架子來對那些想探究八卦的留言一概不理。
他在這邊擺弄手機,易煊也低着頭在手機上打字,不知道在跟誰說着什麽。
盛知煦放下手機看看他,問道:“有事?”
易煊發完一條消息把手機擱下,說:“校通訊社的前輩找我說點事。”
“你進通訊社了?”
易煊點點頭。
盛知煦想了想問:“以後想做記者?”
問完他覺得這問題有點多餘,易煊念的新聞,做記者似乎是一條理所應當的選擇,早早在通訊社裏鍛煉鍛煉,對以後就業什麽的也有幫助。
但出乎他意料的,易煊搖搖頭說:“不一定,暫時還沒考慮就業的事,我想再修一門法學,準備找時間先去旁聽一下。”
易煊的回答讓盛知煦愣了神。他的第一反應是想叫小孩不要這麽拼,大學四年好好把本專業的課程修完就行,又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點消極打擊了小孩的熱情,接着又想到小孩現在對學習的熱情是完全釋放出來了,就算不多修一門專業,說不定大學四年讀完還不夠,還要讀碩讀博,要是那樣的話,小孩哪來的時間和精力追他?
越想越覺得不安,要照這麽念下去,自己咬着牙等四年不夠,還得等小孩繼續深造完?碩博連讀又是五年,四年加五年那就是九年,九年下來自己都快四十了,小孩還是風華正茂大好青年。要不堅持到小孩大學畢業就趕緊把關系确定下來?但那樣的話,小孩繼續修學,這關系到底會不會對他有影響?
更別說九年那麽長,變數那麽多,也許都不用等那麽久,光這大學四年裏小孩就大開眼界,盛知勤不是提醒過他,大學裏優秀的人才那麽多,還比自己年輕……九年啊,到時候自己就37了,人老珠黃……
盛知煦心頭猛地一凜,自己這是在亂七八糟地想什麽?當時是怎麽回他哥的?說什麽就靠自己這張臉就能把校園裏那些小鮮肉全比下去,怎麽現在反倒為這個擔憂起來了?可是,九年,一個義務制教育那麽長,一個熊孩子都初中畢業了。
真是糟心。
盛知煦瞥了眼易煊,一時有點哭笑不得。怕影響小孩學業,憋着不肯現在就答應人追求的是自己,結果如今擔心小孩學習太投入要等太久的也是自己。
盛知煦啊盛知煦,你可真不好将就。
他在這兒想東想西的走神,易煊早看出不對來,看了他好幾眼,忍不住問:“是菜的味道不好嗎?”
“啊,沒有。”盛知煦忙否認。
“那你怎麽不吃啊,我看你都走神了。”
盛知煦腦筋急轉,怎麽可能把自己剛才那堆胡思亂想的東西讓小孩知道,一着急,還真讓他想起些別的事來。
“你出來讀書,你家那房子怎麽弄?租了?”盛知煦一邊夾了只蝦給易煊,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不租,”易煊說,“讓我小叔幫忙照看着,每個月找人打掃一次。”
盛知煦想起易德昌勸易煊要學會精打細算的樣子,不禁笑了笑,問道:“那他不得念叨你嗎?好好的房子空着不租出去賺點錢什麽的。”
易煊也笑笑:“習慣了,他就是想得多,愛念叨,也是想為我好。”
“诶,我記得你那個班主任,我見過一次,姓什麽來着?”
“賀,老賀。”
盛知煦點頭:“對,老賀,勸你複讀是吧?你這次考出來,他應該很高興吧?”
易煊笑着點了點頭。他沒有告訴盛知煦,不只是老賀為他高興,他叔叔,張聰路偉他們幾個朋友,還有隔壁老王,劉阿姨,凡是認識的沒有不為他高興的。他算是柳山第一個考進名校的學生,成績在市裏拿了文科狀元,雖然是複讀生,鎮中學大門上那條祝賀他考取名校的橫幅直到他離開柳山都還沒撤呢。
四菜一湯兩個人吃還是有點多,易煊把剩的湯和菜用保鮮盒裝好放進冰箱裏,盛知煦自覺地去洗了碗,一看時間七點過一點,他拿起車鑰匙:“走吧,送你回學校。”
其實照他的想法,宿舍關門前或是明早再送易煊回去都行,只是早上易煊的反應他還記得,小孩那番“別亂撩我”的話他也記得,沒關系,這才開學不到一個月,他還等得起。
一路上又聊了些閑事,快到的時候易煊突然“啊”了一聲,聽上去有點慌張。
“怎麽了?”盛知煦擔心地看他一眼。
“我,我給你買了件禮物,忘給你了,”易煊一邊說一邊拉開了背包拉鏈,手伸進去卻沒把東西拿出來,有點緊張地看着盛知煦,“你可別不要。”
一聽禮物,盛知煦就想起易煊昨天發在朋友圈裏那張手托着平安符的照片,隐隐覺得自己猜到了是什麽,但面上又做出毫不知情的樣子,笑着說:“怎麽會呢,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禮物吧,那一定是要收的。”
他這麽說,易煊就放心地松了口氣,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暗紅色的小紙袋來。盛知煦一邊開車一邊不經意地瞄了一眼,他隐約覺得哪裏不太對,再看時,易煊已經從那小紙袋裏拿出一個暗紅色的小錦盒。
盛知煦心想,好久沒去城隍廟他們的平安符居然也用這麽高級的包裝了?這麽想着再瞄了一眼,就瞄到了小紙袋上印的品牌名和LOGO,他心裏一驚,急忙靠邊停了車,一手把着方向盤,轉過臉不太相信地看着易煊。
易煊被盛知煦看得不太好意思,又有點緊張了,猶豫着是連盒子一塊兒給,還是打開來讓他先看看。他看了看盛知煦,暗中給自己鼓了鼓勁,連着盒子一塊兒遞了過去。
盛知煦接在手裏,盒子挺輕,拿在手裏沒有感覺到特別的重量,他略微放下了心。
“你打開呀。”本來有點緊張的易煊看他接了就開始催他。
盛知煦有點想笑,他多久沒這麽被人送過禮物了,拿在手上就催着趕緊看看,好像急切地等待他的反應想聽他一句誇贊。被易煊的情緒感染,他也開始期待起來。
小錦盒打開,裏面躺着一條黑皮繩手鏈,編織的黑色皮繩上串了一顆小指指頭大小的光沙工藝金珠,金珠表面镌刻着抽象的圖案。
手鏈的款式非常簡單,珠子也不大,不過盛知煦知道這個牌子,這麽一顆珠子大概也要千把塊錢。他以為易煊說的禮物是平安符,誰想到是這個。小孩給自己買電腦都往便宜的選,送他禮物卻是一點不心疼。
見他愣怔着,易煊說:“一眼看到就覺得這個要是戴在你手上一定好看。”像是怕盛知煦反悔不肯收,他特意強調自己為什麽要買的理由。
盛知煦看看他,拿起手鏈朝易煊伸出兩只手腕子,微微笑着問他:“那你說戴哪只手好看?”
易煊聽話地往他兩只手腕子上看,看來看去犯了難,在他看來戴哪只手都好看,他猶豫了一番,最後說:“左手吧,右手可能會比較不方便。”
盛知煦點點頭:“好。”
他把手鏈戴到左手上,轉了兩下手腕子給易煊看,要說易煊的感覺還真沒錯,他皮膚本就白,黑皮繩更襯出他的白,金珠子也不是金燦燦耀眼的金,加上抽象的圖案,低調裏帶着狂野,貼在他突起的腕骨旁有種特別的味道。
很性感。
易煊看着他的手腕,眼睛裏亮亮的,點點頭說:“真酷。”
說完又馬上眼巴巴地看着盛知煦,語氣裏含着點小心地問:“你喜歡嗎?”
盛知煦卻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易煊頭一次送他東西,買的時候一腔熱烈,送的時候心懷忐忑,現在見他不說話,心裏更是沒着沒落:“不喜歡?”
他又去看盛知煦戴着手鏈的手腕,是真的好看啊,他只能給自己找理由:“啊,你平時都不戴這些東西。”
要說盛知煦除了那頭微卷的半長發,穿着打扮還真挺素的,沒有耳釘不戴項鏈,手腕上連塊表都沒有,不戴這些東西的原因有很多,怕麻煩,怕束縛,但肯定就是不喜歡了,易煊很有些自責,覺得自己買的時候太沖動沒有顧慮周全,也有點遺憾,明明戴上去那麽好看,偏偏盛知煦不喜歡。這可真讓人沮喪。
“沒有,我很喜歡。”盛知煦這時開口說道。
易煊一愣,擡起頭看他,似乎不太敢相信,疑心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盛知煦微笑着又說:“非常喜歡。”
他笑得很真誠,易煊這才松了口氣,又高興起來,忍不住地想笑。
盛知煦摸摸那顆金珠,湊近了仔細瞅了瞅,問:“這上面刻的什麽呀?我看着怎麽像只鳥?”
“不是。”易煊搖搖頭說。
“那是什麽?”
易煊卻不肯說,他往車窗外看了看:“你停這兒了啊,正好,我要去拿個快遞,這邊方便。”
盛知煦剛才停車的時候只知道這兒能停,現在再看才發現離宿舍區的一個校門挺近,他随口問道:“什麽快遞?網上買東西了?”
“嗯,買的海綿耳塞,晚上睡覺用。”易煊說。
盛知煦愣了愣:“給誰用?你?”
易煊點點頭。
盛知煦很是驚訝:“你還需要用這個?”
昨天晚上小孩在他那兒,連被他半拖半抱地弄進房都沒醒,用得着買這個?
易煊嘆口氣,苦笑一下:“我們宿舍有兩個打呼打得特別兇,一個比一個響,跟比賽似的,我要不就只能比他們先睡着,睡着了倒不容易吵醒,但要是比他們睡得晚,就只能靠聽聽力題催眠了,聽說這種海綿耳塞好用,我就買來試試。”
“哦。”
盛知煦又有點走神,他沒住過宿舍,現在發現除了公共澡堂之外,還有室友打呼這種不可抗力,公共澡堂習慣就好,室友打呼直接影響到小孩的睡眠,一個海綿耳塞能管用?反正想想耳朵裏塞着個東西,自己肯定是睡不着的,不知道……
“啵”。
他還在走神,嘴角被什麽溫軟的東西碰了一下,轉過頭,那邊易煊已經下了車飛快地跑遠了。
盛知煦摸了摸被偷親的嘴角,笑着搖搖頭,手摸上方向盤準備走,手腕一動,金珠子往下墜了墜貼在皮膚上微微一涼。他擡手看了看那條手鏈,拿出手機給鄭勳打了電話。
“你那兒有沒有認識的中介,幫我找套房子。”盛知煦開門見山地說。
鄭勳有點蒙:“要買房?”
“租。”
“哦,哪兒啊?”
“就他們學校附近。”
沉默一會兒,鄭勳在那邊怪聲怪氣地叫:“喲喲喲。”
盛知煦不理他的作怪,又問:“有沒有認識的?”
鄭勳笑着說:“有有有,等我給你問問,有什麽要求沒有?要有早點說。”
盛知煦想想說:“別的沒有,條件好點就行。”
這次鄭勳倒沒有再羅嗦,只讓他等消息就挂了電話。
盛知煦再次準備發動車子,手機上又響一下,他一看,是易煊給他發了條微信。
易煊:“金珠上刻的不是鳥,是閃電。”
盛知煦往金珠上仔細看了看,圖案确實抽象,說是鳥也行,說是閃電,好像也說得過去。他正想回一條問問為什麽要選閃電的圖案,易煊就又給他發來一條。
易煊的消息上寫:“你是劃亮我生命的一道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