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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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婳心神惝恍,表面看着沒有太大的波瀾,只是平靜地就着溫水,沉默地将一整只金槍魚飯團吃完。
心緒卻久久地陷入過往的回憶中。
與Rodolphus通信來往的那三年,對她來說很特殊。
她從茫然無助不曉得自己要如何孤身一人在京北自處的狀态裏,一點一滴逐漸融入全新的環境。又因為讀了很多書,開闊了眼界,有了超越同齡人的寧靜平和。
在當時那個年紀,看書過程中遇到的閱讀障礙也不少, Rodolphus這位博學廣識的筆友給予了她很大幫助。
而對于彼時并沒有朋友的她而言, Rodolphus又遠遠不止是筆友而已,還是可以傾訴一切煩惱的知心好友。
賀家老宅相對複雜的人際關系,被排擠邊緣化的生活,乃至在融入京北學習進程上遇到的困境……小女孩所有的苦惱,好像都可以對Rodolphus訴說。
而Rodolphus總是會在回信中提出一些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法,并不是言辭蒼白的安慰和客套,而是每次都會根據具體的問題,提出他/她的個人建議。
在那三年時光裏,施婳從十歲長到十三歲,從小學生變成了初中生。
從一個瘦弱蔫巴的南方小島女孩,柳葉抽條般步入青春期,外表變得與土生土長的京北少女無異。
雖然後來斷了聯系,但施婳一直把這段經歷視為命運的饋贈。
如果沒有與Rodolphus的這段友誼,她一定不會是今天的樣子。
施婳至今還記得十三歲那年,自己收到羅道夫斯的最後一封來信,被告知今後不能再通信的時候有多失落。
那時她曾很天真地想過,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去滬城見他/她。
雖然最後随着時間沖刷,這股念頭随之淡去了,但時至今日突然得知那個自己親筆書寫了長達三年的地址,根本就不是羅道夫斯的家,心情着實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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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悵然間,宋時惜發了幾條微信過來。
內容大抵是從她同行口中得知了環球金融中心總裁許敬源前妻今日中午大鬧京臺一事,忙不疊關心好朋友的處境。
施婳草草回複一下了,告訴她自己沒事,對方得知是個烏龍,也已經道過歉了。
宋時惜又發了幾句別的,提醒她放寬心,自從她中秋晚會爆火,人紅是非多,遇到點事情也是在所難免,只要自己別吃虧受委屈就好。
施婳倒是沒太把中午的事放在心上,而是忍不住把快遞被拒簽的事情跟宋時惜提了。
宋時惜大學期間聽施婳聊過筆友羅道夫斯的事,還不止一次,所以對這個名字也算熟悉。
她第一時間本能反應,回複道:
[會不會是搬家了]
[距離你們最後一次通信,都已經過去八年了,搬家也很正常啊]
[除了地址,你們還有別的聯系方式不]
施婳敲字回複:
[快遞公司的意思是,那個地址一直就是個國際快遞轉接點]
[我猜測羅道夫斯可能生活在國外]
[或者,他從一開始就不想暴露真實的住址]
宋時惜也跟着頭腦風暴了一番:
[的确有這種可能,畢竟隔着網線,人家注重人身安全也很合理]
[要不就是他其實住在那個轉接站點附近,當年和你一樣是個小孩子,不希望信直接寄到家裏,被家人拆開侵犯隐私,所以故意留給你轉接站的地址]
兩人聊了好一陣,你一言我一語分析了多種可能。
臨上播前,施婳也盡量調整了自己的心态,暫時不去糾結這個問題。
因為這個真相的可能性實在太多了,憑空去猜很難猜出究竟是哪一種。
倒是宋時惜最後有一番很出格的猜測讓她覺得甚是有趣。
[婳婳,羅道夫斯跟你通信長達三年,但是他很少訴說自己的煩惱,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傾聽你的事情,這麽有耐心,身份還很神秘,甚至連性別,年紀,住址……都可能是虛拟的]
[他會不會是你身邊的親友啊因為解你的處境,所以善意地塑造了這樣一個身份默默陪伴你,在你需要傾訴的時候扮演傾聽者,需要幫助的時候又扮演良師益友。直到看着你在京北的生活步入正軌,他才功成身退,不再繼續扮演這個角色,你說,我分析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施婳看完她這番推論,啞然失笑良久。
雖然聽起來條理分明,頭頭是道,但她還是覺得概率極低,基本不存在這種可能。
如果說十一年前真的有某一位親友如此關心她,願意花這樣多的時間精力陪她這個小女孩寫信。
恐怕也就只有賀爺爺了。
可是她與羅道夫斯通信那麽久,心裏有明确的判斷,她固然不好推斷對方具體的年紀,但至少不會是老人,他們交流過的書籍,電影,乃至學校裏一些只有學生才了解的瑣事,以賀爺爺的年紀,怎麽會解得那樣清楚。
何況當年賀爺爺還未退休,成日忙于賀玺的大小事務,也沒那麽多閑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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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點四十五分,施婳落座演播廳中央。
京北這幾日氣溫驟降,雖然還未落雪,但巨大的全景落地窗上已然覆上了冷霧。
窗外瑰麗的夜景變得朦胧模糊,但施婳的眼神卻清明澄澈。
今天發生了不少事,她一天下來過得忙碌混亂,反而在上播時達到了最寧靜的狀态。
休假的日子固然開心,但工作也真的很令她身心愉悅。
這也是明知京臺競争激烈,人際關系複雜,施婳也從未覺得煩擾的原因——她真的很熱愛自己的工作。
十二點整,午夜新聞直播間準時開播,演播廳一如既往氛圍良好,女主播狀态自然。
演播廳一切按部就班的同一時刻,老臺長辦公室的氣壓卻低迷凝重。
上了年紀的老臺長甚少熬夜到這麽晚,這會兒手裏捧着濃茶,每喝一口,眉心都要更擰緊一寸。
身上還穿着鵝黃色職業套西的趙悅琳坐在老臺長對面,半晌不敢吭聲。
她自問最近好似也沒犯什麽錯,但又摸不準會不會有哪些小事叫領導拿捏住了把柄,因而一直逼着自己冷靜沉澱,只要臺長不降聲,她也不想開口。
可眼見着老臺長眉心緊蹙,每喝下一口濃茶,就沉沉嘆一口氣。
如此循環往複,她困得都開始打呵欠,終于繃不住了: “舅舅,您找我到底有什麽事,這兒又沒外人,您直說成麽”
身形微豐,面容嚴肅的老臺長身體往後一靠,終于沉聲開腔: “你既然都問出口了,我也懶得再跟你耗着,趙悅琳,你老實跟我交代,最近在微博上散播有關施婳與許敬源地下戀情的謠言,是不是你的手筆”
趙悅琳聞言神情震動,聲音立刻就高了起來,圓潤的播音腔連辯駁起來都像是在播新聞: “當然不是,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是施婳跟您告得狀真是的,您寧願信她都不信我我不過就是在網上跟着吃吃瓜而已……”
“人家才沒有告狀,”老臺長咳嗽一聲,不輕不重地撂下了茶杯, “現在事情還沒落聽,你要是果真在背後幹過什麽,就趕緊跟我交代,晚了我也保不住你。”
趙悅琳情緒分外激動,臉色都漲紅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 “我真的沒有,舅舅,您為什麽非得懷疑到我頭上那個爆瓜的營銷號我也關注了,那是藝人網紅之類經常交集的圈子,我哪有那人脈,再說我也犯不着啊,我又不是不懂法,造謠違法,這還用您說麽。”
趙悅琳這一刻是真覺得冤枉。
她從來沒在網上黑過施婳一句,頂多是在單位聽見旁人聊起此事時,添油加醋說上幾句。
說實話她今天上午看到營銷號曝光的那組照片時,還真以為施婳背後的人就是許敬源那個離異的中年老男人呢,心裏還好一陣譏諷。
誰承想中午就來了個驚天大反轉,現在整個單位上下,乃至全網都在磕施婳和她男友的cp,搞得趙悅琳也一腦門困惑。
那個年輕俊美又多金的男人,究竟是誰啊
施婳看着安靜蔫巴,背地裏卻悄默聲攀上這麽一位。
難怪當初她連蔣柏亨都看不上。
老臺長黑沉着臉,默不作聲端詳了她半晌,大概是從她的态度上終于信了六七分,這才稍微松懈一口氣。
“不是你就好,得了,你先下班吧,順便把我秘書叫進來。”
趙悅琳站起身,臉色讪讪的,剛邁出兩步,腳下卻又頓住,轉回頭沒忍住發問: “舅舅,施婳那個男朋友到底是誰啊,您認識麽”
趙悅琳也不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舅舅好歹是京北臺的正臺長,級別并不低,社會地位自不用說。
雖說現在上了年紀,快退了,但也依舊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京臺與普通地方臺不可同語,平日裏與各界名流,權貴,明星,來往都很密集,何況歷年來京臺女支持人嫁入豪門的例子也不少。
究竟是什麽身份,用得着她舅舅這般大動幹戈
老臺長臉色沉郁,半晌才啞聲道: “這不關你的事,你問這個做什麽。”
趙悅琳眸光閃爍,好奇心愈勝: “這麽說,您确實認出是誰了。”
老臺長輕咳一聲,沉着臉色否認: “我認不出。悅琳,你也三十歲的人了,多把心思放在事業上,若是事業上沒什麽進展,就趁早結婚生子規劃人到中年之後的生活,別再動什麽歪心思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這兩年就要退了,你可千萬別整出什麽幺蛾子耽誤事。”
這些話字字戳趙悅琳的肺管子,她聽得堵心得很,非常不爽,但是心裏還惦記着施婳神秘男友的身份,只能勉強維持着笑臉,做出溫順懂事的模樣: “知道了,舅舅您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絕對不會給您惹麻煩的。只是施婳男友的身份,我着實好奇,您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我上哪兒知道去,”老臺長就差吹胡子瞪眼了,語氣更嚴厲幾分,微斥: “你別胡思亂想了,趕緊下班歇着,總之是你舅舅開罪不起的人物,你記住這一點就得了。”
老臺長不打算跟這個嘴不嚴的外甥女透露過多。
而且他目前尚且拿捏不準外甥女到底有沒有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如果真有,他勢必還得将自己摘幹淨,更不會跟她透底。
他浸淫京圈多年,上流圈的人脈自然不少。
那則視頻一經曝光,普通的網友大約也就是跟風吃吃瓜磕磕cp,因為認不出男主角的身份。
但不代表上層人士也都認不出。
自然是有猜測流傳出來的,只不過知情人也不敢篤定,更不敢大肆宣揚罷了。
越是處在食物鏈頂端的人群,便懂得守規矩的道理。
大佬自己沒公開,下面就算知道了,也只能當不知情。
至于名諱,更是半個字不敢往外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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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一點多,施婳終于下班。
今晚上播的狀态很好,她自己也滿意,只是下播沒多久,身體便有一陣明顯的疲倦感襲來。
走出京臺大廈,人被溶在夜色裏,只覺得冷極了,還有些犯困。
她習慣性地朝着“老地方”走去,果不其然,那臺熟悉的暗黑色加長普爾曼早已經蟄伏于此。
車門徐徐敞開,她剛一落座,左側便遞來一瓶牛奶。
施婳下意識伸手接住,目光卻落在那截西裝袖下冷白的腕骨上,繼而視線上移,凝着那張深隽溫柔的面龐,短短一瞬,周身的寒氣似乎被盡數驅散。
加長普爾曼內暖氣适宜,隔着玻璃瓶傳導至掌心和指腹的溫熱更是暖入肺腑。
見到他的一瞬,心情明明是雨過天晴般的明媚,但她嘟哝的語氣卻透着一點小別扭: “今日忙咗一日好攰,淨系得牛奶嚟架” (今天忙了一天好累,只有牛奶麽)
自從兩人故地重游,在香山澳待了幾日,私底下就總講粵語。
或許因為粵語是他們相識之初溝通的語言。
加上此刻在車裏,施婳知道司機翟淞是北方人,确認他不太懂粵語,兩人說起話來仿佛加了密,也沒那麽難為情。
男人清冽潤澤的黑眸裏似乎噙着笑,手臂略擡,不露聲色将人攬入懷裏,一寸一寸摟緊,薄唇微啓,萦繞在耳垂邊的嗓音喑啞蠱惑: “bb仲想要咩” (寶寶還想要什麽)
溫熱的鼻息就噴薄在她頸部,施婳無聲紅了臉,到底不習慣剛一下班就如此親密,何況前頭還坐着司機。
她臉頰緋紅,抿着唇沒搭腔。
賀硯庭俨然不滿足于此刻的親昵,他手掌無聲下滑,托住她臀胯,不由分說将人抱起來擱在自己腿上,騰出一只手輕捏住她柔軟的下巴,指腹在那兩瓣誘人的櫻粉上緩緩摩挲。
薄唇随即覆下,淺啄了兩口。
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徐徐勸誘,愈發顯得喑啞: “系唔系要呢個。” (是不是想要這個。)
施婳被他親得耳垂發燙,方才在室外沾染的寒氣是徹底不見了蹤跡,現在只覺得渾身都熱烘烘的,甚至有些燥。
不禁暗暗腹诽這個男人剛見面就誘。惑她,可腹诽歸腹诽,骨頭卻也是真不争氣,在他懷裏軟成一團,動也動彈不得,只能乖乖圈住他脖頸,在他胸口小聲嗫喏: “先唔系。” (才不是。)
她明明只是想要抱抱而已。
緩了幾秒,施婳擰開牛奶瓶接連喝了幾口,一則為了壓下自己心裏那股莫名的燥意,二則為了讓賀硯庭別繼續在車裏胡作非為。
這個男人生性潔癖,她剛喝了熱牛奶,嘴裏肯定會殘餘稍許奶味。
然而溫熱的牛奶才剛落了肚,她把瓶蓋擰好,下一瞬嘴唇就又被堵住。
他不僅沒有收斂,還愈發縱情深。入。
唇齒相依,纏吻在黑暗中持續了很久。
最後戛然而止依舊是因為她被親得快喘不過氣,只能伏在他胸口輕喘,四周空氣都變得暧。昧旖旎。
等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她坐在賀硯庭腿上,也不敢亂動。
多次以來的經驗令她非常清楚這種時候稍稍挪動一下都可能會發生如何危險的情況。
她眼皮微垂,落入男人漆黑深邃的瞳仁裏,顯得安靜乖順。
賀硯庭呼吸亦有些重,喉結滾動得躁而急促,眸光晦暗而迷離。
他指腹撫上那兩片被吮得嫣紅的柔軟,沙啞的嗓音蘊藏着隐忍的欲。氣: “撞鬼,點都錫唔夠。” (見鬼,怎麽都親不夠。)
壓抑。克制。
以及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無奈。
施婳聽得面紅耳赤,被纏吻過變得濕潤的音色愈發嬌糯,還染着一點點被他慣出來的小性子: “唔,唔準錫,再錫我就嬲了。我有啲眼訓,想唞一陣……” (不,不許親了,再親我就生氣了。我有點困,想眯一會兒……)
她雖然是南方女孩的嬌小骨架,但是身高并不矮,只是凡事都有對比,此時此刻蜷在他懷裏,就顯得只有一團。
這個姿勢令她覺得溫暖,而方才的親吻就像是疲倦工作後的調味劑。
多巴胺最後的狂歡之後,整個人愈發倦懶,又沉浸在安全暖和的環境裏,随時都會阖上眼。
她也确實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今天其實發生了很多事,她知道賀硯庭肯定也都知情。事情關乎兩人的感情,婚姻關系,他們應該好好談一談,聊一下彼此的想法和打算。
可是這一刻她腦子裏什麽都裝不下,只想先小睡一覺。
內心不是沒有矛盾的。
她那麽喜歡賀硯庭,當然希望光明正大地與他攜手站在一起,不想受到外界的非議,更不想讓兩人的感情藏匿在陰翳處。
可是這個時候公開,她的整個事業都勢必會與他的名字捆綁在一起。
即便她今天所有的成績都是昔日一點一滴的積累,一步一個腳印才走到的現在,然而外界的人看不到這些。
他們只會認定一件事——她背後有靠山。
而這座靠山,還是強大到足以令人人都望而生懼的賀硯庭。
是的,她可以預見到,公開之後,她今後的事業發展只會更順利,并不會因此受到絲毫阻礙,甚至所有潛在的事業勁敵都會不戰而敗。
可是這似乎并不是她規劃中的未來。
而且,也會令她更多一點點自卑。
她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夠為賀硯庭做什麽,而不是依附他仰仗他。
這一層,她早在今天中午事發之前,就有過考量,只是目前還沒有得到答案。
因為她同樣在乎賀硯庭的想法,她會尊重他的意見。
但是這一刻,她什麽都不想思索,只想抱着他,好好睡一覺。
……
原計劃不過是睡個十分鐘,施婳從來沒有通勤路上小憩的習慣,只以為自己到家之前自然會醒。
然而這一覺卻意外睡得昏沉。
普爾曼是何時駛入雁栖禦府的大門,她不得而知,連賀硯庭是如何抱着她上樓回房,她都自始至終毫無知覺。
困倦來得莫名,醒來亦是毫無征兆。
她睡得太沉,以至于剛睜眼時甚至分不清早晚,還以為已經天亮的錯覺。
等她緩過勁來,嘴邊又被喂了兩口溫水,視線這才緩緩明晰。
對上賀硯庭沉靜深邃的視線,她急忙坐直起身,口中含混: “我是不是睡過頭了,怎麽不叫醒我……”
男人幹燥的掌心撫了撫她睡得熱乎乎的臉頰,口吻縱容: “你睡得很香,我舍不得。”
施婳還處在剛醒來的混沌裏,心尖兒顫了顫,腳心落地的瞬間,剛一站穩,就感覺一股奇異的暖流在體內湧動。
多年的經驗讓她大腦一震,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
難怪她剛一下播莫名就疲憊得不行,還在車上睡着了。
她下意識伸手撫向自己腰後,漸漸向下……果不其然摸到了一點濕漉。
一時間簡直欲哭無淚,她一直都比較準時,而且姨媽剛來的第一日通常量都不大,故而也沒有提前使用護墊的習慣。
“我,我來例假了……是不是弄髒你的衣服了,不好意思,我……”
施婳知道自己的裙子肯定已經髒了,忙伸手去扒拉他的西裝和褲子。
心裏一萬個懊悔。
早知道今天會提前來姨媽,她怎麽也不會坐在賀硯庭懷裏睡着,還睡了那麽久……
她看得還不是很清楚,手指卻已經被男人的手掌包裹住,他目光沉寂,聲色溫柔: “有沒有不舒服”
施婳愣了下,旋即靜下來感受小腹,微微有些脹,但還不算痛。
她搖了搖頭。
賀硯庭起身,不露聲色牽着她往浴室的方向走,到了浴室門口,擡手揉了揉她發頂: “先去洗澡,洗完會舒服一點。”
施婳被他的平靜影響,無端也鎮定下來。
可等到進了浴室褪下弄髒的裙子,看着那一片鹌鹑蛋大小的殷紅,心情還是有些懊惱。
她甚至還不确定是否把他的褲子弄髒了……
賀硯庭一向潔癖,何況她生在粵港地區,那邊尤為迷信,尤其是生意人,格外忌諱。
因為這一出小小的意外,心裏多少有些悶悶的。
站在淋浴間的花灑下,任由潮熱的水汽漫過身體,全身機體着實松弛了一些。
洗完剛換好睡衣,浴室門口便傳來沉穩平緩的敲門聲。
她很輕地應了一聲,門徐徐敞開。
賀硯庭眸光微垂,小姑娘可能是受到激素影響,這會兒不知在跟誰生悶氣,瓷白的一張小臉緊緊繃着,整個人悶悶地站在流理臺前,換了睡衣,頭發用毛巾包得規規整整,還沒吹,她正把弄髒的白色裙子浸泡在水池裏。
他深沉的目光裏更添柔意,信步上前,不由分說把她抓在手裏的裙子接下: “去外面歇着吃宵夜。”
施婳眼神下意識落在那塊沾染在白色毛線裙上的嫣紅。
她想順手搓一下的。
新鮮的血跡用冷水很容易洗掉。
她固然在賀家老宅生活了多年,享受着優渥的條件,但是寄人籬下的身份,外加從小爺爺奶奶的教育,讓她養成了勤儉的習慣。
她從不鋪張,這些貴價的衣裙也是上班後為了通勤的體面才買的。
這條白色毛線裙是入冬才剛穿,還算是全新。
她有一瓶備用的蛋白酶血漬清洗劑,應該不難洗。
嘴唇輕輕翕動,正要說什麽,人卻已經被攬着輕輕推了出去: “聽話,先去吃點熱乎的。”
施婳以為他要洗澡,便也沒再堅持,想着先浸泡一下也行,等晚點睡前再洗。
出了浴室走到外面,才發現床用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好幾樣她平時喜歡的宵夜,不過都是清淡口的,沒有口味重的。
另外,還多了一份酒釀紅糖雞蛋。
她縮進被窩裏,用瓷勺先喝了兩口熱乎乎的紅糖酒釀,果然覺得氣血活絡不少,那股子明顯被激素操縱的煩悶感也淡去了些。
胃口沒有平時好,只吃了十來分鐘就覺得飽了。
但是吃飽之後人的心情果然會好很多。
她現在肚子也不算疼,只有很輕微的感覺,微微發脹,腰後有點酸。
只是她都吃飽了,床邊還是空的,不禁有些無聊。心裏盤算着賀硯庭平時洗澡都挺快的,很少超過十分鐘,這會兒怎麽還沒出來。
才等了一分鐘,便覺得坐不住,她重新爬下床,趿着毛拖狐疑地往浴室走。
立在浴室門口敲了敲門,在門口沒聽見明顯的水聲,便輕手輕腳地進去,軟糯的嗓音沁着一點鼻音: “賀硯庭,你還沒洗完嗎……”
然而話音将落未落,她目光已然一震,神色随之驚愕啞然,看着眼前的場景,半晌都沒能吭出一聲。
她簡直都無法描述自己眼前的狀況。
在旁人面前高高在上尊貴如神只的賀硯庭,這會兒,竟,竟然在……親手洗她沾了紅的白色裙子。
她心亂如絲,又是赧然,又是窘迫,僵了半晌都不知道該做什麽。
“賀硯庭,你在幹嘛呀……”
無論兩人現在是什麽關系,這樣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該輪到他做。
施婳耳垂燙得快爆炸,忙不疊紅着臉上前,試圖從他手裏把裙子搶回來。
然而他都已經洗完了,格擋住她胡亂動的小手,淡定地将裙子放置在一旁的衣簍裏。
一系列舉動行雲流水般,看得施婳一再愣神。
直到男人的手掌輕摁住她肩膀,令她在軟凳上坐下,輕輕扯落她包裹頭發的毛巾,遒勁有力的腕骨微擡,習以為常打開風筒,動作何其娴熟,開始替老婆吹頭發: “老實兒坐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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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肥章來遼掉落紅包包,蟹蟹bb們的營養液: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