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一臺風塵仆仆的紅色敞篷跑車緩緩駛過又飄然離去,車裏身着旗袍的素顏女子投來似笑非笑的眼神。過去了。嗯、獨自駕着跑車去旅行?真是位單純又癡狂的女子。迷離中,我仿佛看到了安琪……有的人離開便帶走了生活的想象,使整個世界變得空曠。後來遇到的人但凡有些相似,都想把握,卻始終不是。身旁秀發随風起舞的女子漸漸遠去,一襲傳統旗袍讓那份原本的洗盡鉛華氣質愈加端莊、幾分清冷,絲毫沒有那種令人不屑一顧的濃妝豔抹、搔首弄姿或盛氣淩人,看着讓人有種安然的感覺。剎那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又思緒萬千。潛意識告訴自己,生活中如若不能擁有一位洗盡鉛華也從容的女子,哪怕在其他地方所向披靡,仍是若有所失。
我擡頭望了望漸漸明朗的天空,将手中的煙頭摁進車內煙灰缸,重新發動汽車。那位且聽風吟的女子,或許我們會再次相見,也只是是相見。在沿途的風景伫立中,抑或旅途的短暫疲憊和寂寥下。
有人說開快車是年輕的标志;而慢車是中年人和上流社會的體現。遺憾我不是上流社會也無所謂那一套,當然我不再算是年輕人,至少說到青春顯得牽強。可我想我不是習慣開慢車的人。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的同時,同樣也能深刻很多東西。汽車儀表盤指針向一百三十邁靠近,風從半開的車窗吹拂進來撥弄着額上稍長的頭發,讓人眼前有種浮生若夢的迷離,卻又格外清醒。身旁連綿起伏的山麓在夏末早晨微弱陽光和依稀霧氣的彌漫下,飛快隐去又突然出現最後完全消失。前方,海的輪廓漸漸遼闊和明朗。
這裏的海不似沿海城市的海,總是那麽熱鬧非凡夾雜淩亂的華麗和無精打采。這裏的海就連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響都是寧靜的,空曠自然氣息中若隐若現的妩媚風情,如同一位浮華褪去的女人,見過世間繁華落盡之後身處蕭條中卻不失淡泊和從容。我也許不算個習慣或沉迷大海的人,因為那樣必然要整天面對大海;那樣的感受對我而言奢侈又彌足珍貴以致一向不好随便開始。我将車子停下。光着腳走在柔軟和冰涼沙灘,遺忘了一切的某個時間點裏讓人有種想要一直走下去的渴望,這裏适合旅行者的無拘束腳步。天空格外明朗,明朗得可以隐約望見遠處海面,站在行駛的輪船甲板上觀海的青年男女。
一臺繁華落盡的旅行巴士如同一位身着破舊衣裙的恬靜女子安靜地停在沙灘上。在它旁邊,一對略顯疲憊卻不乏憧憬生活的中年男女斷斷續續聊着時而如同自言自語,他們時而凝視遠方、時而低頭不語,仿佛有着各自的獨立明了與交融,臉上的表情并不熱情和冷漠。叫人想到人在經歷太多喧嚣與寂寞後的心如止水和寧靜。我走到他們身旁坐下,并不打算打擾。我只是想有生命陪伴身旁;不管其陌生還是熟悉,只是想要有個人和我共同感受抑或說經歷此時此刻的平和與寧靜。并不是為證明什麽,我也知道不能證明什麽。但,人有時候就是那麽奇怪,明明知道如煙花易逝紛繁的人和事物不及把握,卻拼命追尋。
“一個人的旅行?”身旁男子望向這邊,淡然一笑。随即又望向遠方,仿佛視線從未離開那樣。
“嗯。一個人。”我亦淡然一笑。
“這裏的風景不錯,是吧?”男子收回視線,一副恬然自得模樣。
“我喜歡這裏的海和天空,寧靜而從容。不像沿海城市的海和天空,看似熱鬧、華麗;卻淩亂而無精打采的樣子。”我說。
“我們在這裏住六年多了。”一旁的女子道,青春消逝後的成熟中夾雜滄桑的臉龐帶着淺淺的笑。仿佛沙灘和他們是彼此信以賴存的彼此。
“一直都是嗎。”我說。心裏一種說不上羨慕還是憂傷。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會到其它地方走走。最後還是會回到這裏。”女子道。
“哈哈,這裏就如同我們的根據地。”男子道。“唉!說實在,我們也就剩下這部垂暮之年的旅行車了。嗯、還有這片海和天空。如果也能算是的話。”
“那麽,你們沒有孩子嗎?”我說。
“這個,言不由衷。”男子說着望一眼身旁的女子,“但是,我愛她。我們就像蝴蝶和植物,彼此需要。”
“嗯。沒有過去,就沒有未來和當下。”我說。
“我先天性無法生育。”女子道。“或許,當你以後有了愛的人就會明白…其實沒什麽可以并論愛情。”
“嗯,我以前遇到過。”我說。
男子遞過一杯水:“其實愛情基于生活也好;生活之于愛情也罷。最後你會發現都是那麽一回事。”
“謝謝!”我接過水喝完放下杯子。“還好。人們很多時候還停在愛情、或者說需要愛情的年代!”
“年輕人,我在你們那樣的年紀——”“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若文’。”我告訴他。
“河南”。
“覓琳”。
“我在你們那樣的年代…也遇到過以為可以長久的愛情。不過後來散了。”河南說着望了眼身旁的覓琳。她的目光并無責怪與波瀾,只是淡淡一笑:“或許,那只證明了青春。”
“這不!愛情和幸福一樣。你若相信,還是會遇見。”河南道。
“這有點坐看庭前花開花落的味道。”我說。
“從容人間煙火。愛情還是婚姻,終是需要從容。”河南道。
我笑了笑,沉默。
“你們聊吧!我做飯去。”覓琳看下暮色降臨天空。她走出幾步回過頭來,“若文,今晚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好的!如果方便。”我說。覓琳莞爾一笑,離去。
“若文。今晚陪我喝幾杯吧,會喝酒?”河南道。
“自是會的。”
“平時沒什麽事的時候就去旅行嗎?”飯間,河南喝着酒突然道。
“也不是。倒時常打算出來走走的。我之前的愛人是一位教師,我是開咖啡屋的。我們的空閑時間并不協調。”我說。
“看得出,你很愛她?”覓琳停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或者說你不太習慣一個人的旅行。”
我苦澀地笑了笑:“也許,都有吧!”
河南往酒杯倒上酒:“時間是個比鋼琴莊重和小提琴細膩的導演,總會讓人知道今天是昨天的周而複始抑或一去不複返。要是過去的來不及珍惜,未來的還在未來,那麽活着當下才最重要。來、為當下與未來幹杯。”
我只覺心情變得潮濕:“幹杯。”
河南時而幹淨利落地喝掉酒杯的酒;時而慢條斯理地輕飲一口,和覓琳倆人斷斷續續地同我說着他們過去旅途中的所見所聞,和這裏的風景。他在還算清醒時候便不再喝酒:“我喜歡喝酒,可我總能夠适可而止地知道自己能喝多少,而不至于爛醉如泥。因為這樣,覓琳她才不至于将我當作酒鬼呢。”這個笑容溫和與不羁的男子說着望向身旁的覓琳,神情和眼裏滿是溫柔。
“瞧你把自己給說的那麽有風度的。也不知道害臊來着。”這個似笑非笑的女子道。故作生氣的臉龐有着風韻猶存的動人妩媚。
河南望她一眼:“唉!我這女人,這些類似的話她都‘教訓’了二十年了。”
“我們在一起還不到二十年呢,親愛的。”覓琳噘嘴道。毫無別扭的模樣,仿佛每個不到一定年紀女人都有的面對愛人時候的返老還童天真與柔情似水。
“這不快了嘛!”河南微笑道。
“哼!”覓琳冷哼一聲只有自己能聽到的溫柔抗議。
“你們的過往一定很美好來着。”我淺笑道。
“嗯。但願你可以在不久的以後再次遇到愛情——可以交融的話!”河南道。
覓琳望向我,溫和地笑了笑:“相信你會遇到的。”
“或許吧。”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