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夜，漸加深。
身旁，城市的景觀燈與霓虹燈漸漸消逝。過往和美麗的東西燦爛如煙花，卻照不穿游蕩者的失落和沉默。或許，因為過分短暫、還是美麗本身不為人知的寂寞。在此時安靜的夜聽着車載音響裏輕緩的鋼琴曲，思緒漸漸寧靜下來，我在這樣的寧靜裏想着這位多年前送我這張CD的女子，一遍遍地，漫無邊際。在這将至的夏天裏，我總是記不住夏天和冬天的模樣，二者有着極端的熱情或冷漠。
回到熟悉的地方，放眼望去是咖啡屋門前暮春裏殘存卻已發出新芽開花滿頭的海棠。我望了會，打開咖啡屋的門走進去。
“若文，回來啦！”白雅走過來，“餓了嗎，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謝謝！這些日子還好？”
“你是說咖啡屋嗎，還好！”
“嗯，你呢？”我望着白雅。
“謝謝！我沒什麽事。”白雅溫和道。
午夜之後，離開咖啡屋關門後回到家，微雨蒙蒙的天空漸漸泛白。不遠處城市廣場上古老鐘樓敲過五下的鐘聲傳來，我在這記憶的泛白裏，漸漸沉入朦胧的睡眠。
七夕在我和安琪的離多聚少中來臨。在這臃腫、紛繁而喧嚣的夏天裏，安琪的情感仿佛漸淡薄，電話和郵箱替代了我和安琪無法像戀人那樣花前月下的纏綿相擁。街道上鋪天蓋地的玫瑰花海洋，和來回行走忘去疲憊的公交車、巷弄裏喋喋不休的舔狗和女權、徘徊在地鐵口嘴裏念念有詞和面目猙獰的流浪者、行道樹的樹梢拂過的稍縱即逝的微風、婉約女子烏黑秀發和柔美秀氣的漢服裙擺、書店櫃臺內無精打采的年輕營業員、服裝店流淌着喧嚣或慵懶的搖滾和流行音樂之間混合令人發指的自鳴得意……所有這些很少給人以想象中夏天溫和或安然的模樣。他們既無過多優雅從容；又無歇斯底裏，只仿佛世界盡頭的卓爾不群荒涼、或自鳴得意的頹敗。
在這個紛繁的夏天裏，似乎對身旁一切事物習以為常又矛盾的人們蕭條身心似乎變得愈加浮躁、或冷漠。
我在夏末的雨後，暮色時分醒來給分別許久的安琪撥去電話，電話一遍遍呼叫和等待，始終沒有安琪的聲音。我有點慌亂，給她發去信息：
“安琪，我在不見風雪的世界等你！請回複。”
片刻，手機屏幕被點亮：
“若文，我在咖啡屋等你。
——安琪”
我看着這寥寥數語，忍不住的癡狂和喜悅，奔跑下樓去往咖啡屋。
在我打開咖啡屋緊關的門走進去，一副絕望畫面映入眼底：
安琪沉靜地坐在鋼琴前，琴鍵上落滿暗紅色液體，猶如暗紅的玫瑰。這暗紅色液體是鋼琴前仿佛已沉睡千年的女子手腕處的決堤。我将她抱緊，吻去她那剩下凝重、優雅的淺笑和沉淪的決絕臉龐上的淚痕……倆心貼近。
我決定去旅行。旅行是因為不能忘記不能想起，不能忘記過去和安琪的種種美好曾經、不能想起安琪似乎已成為我生命中消逝的煙花。而旅行的意義在于在悲傷裏重生抑或被毀滅。只是，或許沿途風景終究會将過往的悲傷塵埃落定、抑或淡化。
沒有色彩的深夜街道，雨漸漸停歇，裸露一片深幽而冰涼的寂寥，空曠。
微涼的車廂挽歌支離破碎，無法将過分的安靜埋沒、抑或抽空。這類似麻醉神經的東西只是居無定所夜歸人過不去，的聊以慰藉罷。
雨，還是停了。世界仿佛回蕩在一片沉靜的寂寥中，突然間除了汽車輕微的引擎聲響盤旋在整個宇宙，什麽也沒有了。片刻，世界遙遠的邊緣，我仿佛聽到那若有若無、卻真實存在的心靈跳動的聲息……是的，那是身體裏存在的聲音。我思量着，進入旅途……
周圍陷入一片清晰又朦胧的世界。無辜的燈柱仿佛羞澀的小姑娘從秋天的行道樹間探出迷人又慵懶妩媚的、神秘的側臉，柔軟而清冷。漆黑輪毂的汽車模糊輪廓從城市邊緣倒映水中的霓虹和景觀燈消逝的水面稍縱即逝，留下一道鬼魅的燈影。随着汽車的前行，沒有月亮的沿途剩下斷斷續續的、枯枝敗葉的行道樹。前方有太多的未知，我不确定我的下一站是快樂還是喜悅抑或落寞；我同樣不知道我的下一站的下一站是歸宿……抑或仍舊支離破碎。作家說：男人在歌舞升平的人生旅途中，常常陷入美人秀發的陷阱。詩人說：生命的全部奧妙在于為了生存，而放下生存。于我，我想或許已沒有什麽是可以淪陷、抑或放棄的了。自安琪離去後，此時擁有的除了這臺車子與我有關系的似乎沒剩下什麽。
夜是寧靜的，寂寞而自由。我想起中學時代的一位女教師說：青春是末路狂花的荼靡季節。仿佛此時自己的心境。前方接近山腳的地平線一縷黯淡曙光若隐若現浮動，随着汽車的風馳電掣剎那消逝，幽靜的馬路兩旁是看不見盡頭的漆黑樹木和生機盎然卻毫無優雅可言的野花草。自由奔放的雨燕和烏鴉行雲流水優美的弧線滑落枝頭便無蹤影，傳來陣陣空靈、嘶啞或高亢的叫聲短暫劃破頭頂漸漸泛白的天幕，随即回歸沉寂。周而複始地。夜行的貓頭鷹早已不見蹤影。打開車窗，涼入心扉的微風吹進來。夾雜幾片随風飄蕩的落葉，如少女多情的缥缈裙擺，淩亂而美麗又無從捕抓，給自由和寂寥的心泛起淡淡漣漪。
遠光燈在天幕的泛白裏漸漸睡去。而此時，疲憊卻毫無睡意的身心因遠方山麓地平線上朦胧到來的日出愈加亢奮。我将車子停下，淚流滿面凝視着這朦胧的美麗。我突然覺得仿佛此時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得到了所有自由；卻也淪陷所有寂寞裏。車載播放機輕緩流淌着靈動而缥缈、典雅、淡淡憂傷裏夾雜淺淺沉淪的鋼琴曲。在這寂寥的高山流水環境中，寂寞的心更多了寧靜和安然。我想或者下一站旅途我将可以獨自面對大自然和她自由訴說內心的繁華落盡。盡管音樂是一個人的旅途不可或缺的某部分，卻不能成為絕無僅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