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親哪
第40章 親哪
燕圖南是半夜淩晨三點被燙醒的。
郁白初睡在他身旁,已經完全燒昏迷了,小臉貼在他胸前,雙眼緊閉,嘴裏不停呼出熱氣,身子軟的好像一灘捏都捏不起來的泥。
“哥哥?”
郁白初沒有回應,他額前的發已經濕了,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
即便是上次宿舍高燒,燕圖南也沒看過他這個樣子,說不慌那是騙人的。燕圖南撈起手機先給蘇白打了個電話,現在是深夜,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蘇白明顯剛被吵醒:“喂?小七爺,怎麽了?”
燕圖南已經在打電話的過程中穿好了衣服,他将手放在郁白初額頭上試了試溫度,眸色随着溫度而變得深沉,很燙,他沉聲道:“馬上開車過來岳麓新城接我。”
“好的七爺,我現在就過來。”
這就是燕家從小培養下的助理,優秀機敏,知道什麽時候不問廢話,永遠将服從放在第一位。
淩晨時分的京城雖然也有跑夜班的出租車,但遇到的概率并不大,燕圖南不可能會拿郁白初去賭,所以即便冒着身份暴露的風險,他也要将電話打回燕家,找人過來幫忙。
挂完電話後,燕圖南就直接将郁白初連人帶被子抱起,走時還不忘先拿條濕毛巾放在郁白初額頭上,先幫他物理降溫。
蘇白的車技很好,速度非常快,燕圖南剛下樓沒多久,他就已經到了。
蘇青也在車上,看見燕圖南上車時懷裏抱着的人,愣了下問:“是郁家少爺嗎?他生病了?”
“發燒,我叫不醒他。”燕圖南的表情看起來很凝重,他單手護住懷裏的人,擡聲問開車的蘇白:“給醫院打過電話了沒有?”
“打過了七爺,他們說已經準備好輸液的工具,就等我們過去了,其實您剛剛打120讓救護……”
“我不想再看見他躺在急救車上。”燕圖南的聲音忽然冷了下去。
蘇白怔了下,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說再,但現在也容不得他多想,趕緊加快速度往醫院裏沖。
到了醫院後,郁白初被送進了急診室,燕圖南剛把他放到床上,還沒來得及把手收回來,昏迷中的郁白初忽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他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捂着嘴,咳到最後都直接伏在床上開始幹嘔了,眼睛紅的可怕,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燕圖南還抓着郁白初的手僵住了。
看着眼前的人,他第一次意識他到底有多脆弱,好像只要輕輕碰一下,就要碎了。
“小息……”郁白初最後居然是被自己活生生咳醒的,他抓着燕圖南的手,輕聲安慰:“沒事的,別怕,我很快就好咳咳咳……”
燕圖南最終被醫生請了出去。
他站在病房外,聽着裏面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每一聲,都是在要他的命。
他想起了上輩子郁白初跳樓身亡。當時樓層不算太高,下面又剛好有樹木擋着,所以郁白初沒有當場斃命。路人打了急救電話找來了急救車,當時郁白初的手機裏只有他一個人的聯系方式,急救車上的護士撥通了他的電話,燕圖南在電話裏,清楚地聽着郁白初痛苦的、垂死掙紮的聲音。
那時候,就伴随着這樣一聲又一聲的咳嗽。
他是後來才知道的,郁白初落地的時候肋骨全部斷裂,其中一根當場戳進了肺部,肋骨刺破血管造成肺內出血引發極度呼吸困難。
所以,郁白初最後其實是在窒息中離開人世的。
從上救護車到最後被推進急診室的十幾分鐘裏,他仿佛受了場極刑,燕圖南至今不敢去想他當時到底有多絕望。
“七爺,沒事的,不要擔心,溫度降下來就好,劉醫生對這些病症很拿手的。”
蘇白見燕圖南始終盯着病房,忍不住上前安慰,他其實不理解只是發個燒而已,為什麽小七爺會這麽着急,從沒有見他這樣過。
蘇青買完夜宵回來,遞到燕圖南面前想讓他先吃點東西,卻被輕輕推開,燕圖南忽然道:“這家醫院的療養水平還是不行。”
蘇白說:“已經是國內頂尖水平了,郁少爺這一個多月身體不是好多了嗎?”
燕圖南打斷他:“好多了他今天就不會燒成這個樣子。”
蘇白默默閉嘴喝蘇青遞過來的八寶粥。
“國內有沒有特別厲害的中醫?”燕圖南忽然問道。
“中醫?”蘇青眨眨眼睛,像是猛地想起什麽來,說:“之前老太太身體不好,先生有為她請過一個老中醫調養身體,效果很不錯,調養了年多,上下樓梯都不用拐杖了,年前飛了好幾個國家旅游。”
燕圖南眼前一亮,回頭問他:“那個中醫呢?”
“死了。”
“……”燕圖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顯然不覺得這個笑話有多幽默。
蘇青摸摸鼻子,心想七少爺果然跟以前一樣沒意思,然後又解釋了句:“但老中醫好像有個孫子,醫術也非常好,我明天去一趟安山市,問問他願不願意過來繼續給燕家當家庭醫生。”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蘇青就出發去安山市了。
蘇白繼續留在醫院陪燕圖南。
到了中午的時候,郁白初才有了退燒的趨勢,燕圖南一宿沒休息,在走廊坐了整晚,醫生過來叫他的時候,被他眼睛裏熬出的紅血絲吓了一大跳。
“小、小七爺,人醒了,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嗯。”燕圖南起身,卻沒有直接進病房,而是将昨晚蘇白給自己買的沒吃現在已經硬了的面包扔進他懷裏,低聲吩咐:“去買點清淡有營養的早點過來。”
然後自己進了洗手間。
他看着眼底的紅血絲,知道不能這麽進去見郁白初,于是澆了捧水洗臉,又問護士要了滴眼液,在确定自己看上去沒問題後,拿手帕細致地擦幹淨手指縫的每一滴水珠,然後才轉身離開洗手間。
郁白初果然已經醒了,坐在病床上,整個人瘦弱得可憐,他微微彎着腰,正捂住嘴在輕輕咳嗽——
醫生說他天生肺部缺陷,呼吸劇烈的時候容易咳嗽,這也就是他昨晚燒着燒着為什麽會突然咳起來的原因。
燕圖南站在門口,放在門把手上的手緊了又緊,眼神裏的心疼幾乎将他自己溺斃。
“哥哥……”
郁白初回頭,看見是他後,溫柔地笑了笑,輕聲說:“小息,昨晚讓你擔心了吧,醫生說我沒事,很快就能出院了。”
醫生可能騙郁白初,但絕對沒膽子騙燕圖南,所以郁白初的身體怎麽樣,他比郁白初自己還要清楚。
并不理想。
否則他昨晚不會突然想到要找中醫給他調理。
燕圖南半跪在郁白初床前,将頭放在他腿上,垂着眸,聲音很輕地埋怨:“哥哥,你昨晚吓到我了,我真的好害怕。”
在郁白初眼裏,燕圖南始終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昨晚燒成那個樣子,他自己都吓到了,更別說是毫無準備的燕圖南了。
而且他中途咳醒的時候,睜開了眼睛,剛好看見燕圖南的神情——無助、錯愕、恐懼、手足無措,他沒有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被吓壞了。
郁白初心疼他,心疼他小小年紀,就在醫院裏體驗被死亡籠罩的恐懼,體驗與親人差點天人永隔的恐懼,他知道自己不會死,可小息并不知道。
他還只是個孩子。
郁白初輕輕摸着他的頭,安撫道:“沒事了,乖,只是個小小的發燒而已,以後不會再有了,我發誓。”
“真的麽?”
“嗯,真的。”
“可我昨晚還是被吓到了,怎麽辦呢哥哥?”
郁白初真的很吃撒嬌這一套,主要燕圖南生的還漂亮,還是那種少見的明豔濃烈的漂亮,軟着嗓子讨好人的時候,都容易叫人臉紅。
郁白初拿他沒有辦法,笑着問他:“那……抱一下?”
燕圖南枕着他的腿,歪頭看着他,聞言輕輕搖着腦袋。
“那貼貼?”
用臉蹭他,燕圖南也很喜歡,雖然每次都會臉紅,但蹭完就特別高興。
可燕圖南還是搖頭,看上去有些悶悶不樂。
只剩最後一種了,郁白初無奈地嘆了口氣:“那親一下?”
燕圖南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可他偏要裝矜持,垂下眸子,故作遲疑道:“可以麽?這個要求會不會太過分了?”
郁白初說:“是你的話,就不過分。”
“那可不可以我親?”
“啊?”郁白初顯然有點驚訝,在他看來誰親誰沒區別,不過既然小息喜歡親,換他來也沒什麽要緊的。
“好,那你來吧,你想親哪兒?”
燕圖南最想親的就一個地方。
他站直了身體,目光落在郁白初因為發燒而略微幹裂的嘴唇上,他伸手拿拇指指腹摸索了下,動作輕柔卻又帶着幾分狎昵的暧昧,落在上面額度眼神晦明難辨,忽然低聲道:“哥哥,該喝水了。”
“嗯,剛剛喝過了,但嘴唇還是很幹,可能是內火太旺了吧。”
說話的時候嘴唇一張一合,會有碰到上面的手指,呼出的熱氣輕柔地撫在手背上。
燕圖南臉上面不改色,喉結卻不自覺上下一滾,他很快撇過頭去,垂着頭,很不好意思地問:“哥哥,你可以把眼睛閉上嗎?”
郁白初以為他害羞,于是點頭照做。
某個心懷不軌的狼崽子得逞了,正要湊上去,忽然——
“白初!我聽說你昨晚發高燒進了急診室,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郁白初睜開眼睛,回頭看向被推開的房門,有些驚喜:“季陽?你怎麽來了?”
燕圖南面無表情,比被人捅了一刀還難受。
作者有話說:
那一刻,燕圖南連季陽埋哪兒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