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秋宴(三)
第八章:中秋宴(三)
田沐風亦有所悟,卻終是不敢相信,她忍着腹中隐痛,顫抖着看向呆立一旁的唐軒:“軒兒,真的是你?”
唐軒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嚅嚅答道:“是師兄給了我一壇冰梅酪,叫我送與師姐,為師姐接風……”
練雲歸冷笑一聲:“是了,師姐的性命自然比不上師兄的吩咐重要。”
說着,她森寒的目光掃到了顧北辰身上,便見他面色鐵青,一臉愠怒地瞪視着唐軒:“你這小鬼!亂說什麽,你和她們之間的事,莫要胡亂攀咬!”
場面一時膠着。終于,一串腳步聲打破了沉默,有人将殷度尋了來。
“師父……”練雲歸渾身一震。霎時間,她仿佛又變回了十二年前那個百口莫辯的半大少年,只想撲進師父懷裏問他為何太師父和師叔要冤枉自己。
可是她只踏出半步,便又牢牢釘在原地,只是雙手略略有些顫抖。
“雲歸……是為師對不起你!”殷度嘆道。他別過頭去,掩住了一臉的老淚縱橫。
“殷師兄,快來勸勸你這徒兒!眼下大敵當前,我們一門幾千條性命,可就都指望着她一人啦。”蕭正陽不合時宜地出聲,打斷了這師徒相認的場面。
殷度尚未答話,練雲歸便截口道:“蕭師叔,當年是不是你為争掌門之位,方才一意将我打為魔教餘孽?唯有如此,你方能替了我師父,坐上這掌門之位,是也不是?”
這麽多年過去了,對于這些名門正派的齊楚衣冠底下波濤洶湧的人情世故,練雲歸也品出了一些門道。
她知道師父一向性情溫和,襟懷沖淡,若是直接問師父,他定然不會承認是自家師弟給自己使了絆子,是以直接問向蕭正陽。
卻聽蕭正陽笑道:“雲歸啊,這些事你師父都不在意了,你又何必執着?與其糾纏于這些舊事,倒不如多關心關心你眼前的師妹。那‘酢漿’之毒于女子可是大大不利,若不及時化解,恐怕日後對生育都有諸多影響。你雖年長,可是她尚且年少,你可忍心讓她從此無緣為人母?想解此毒,卻也不難,只要你把那魔物交出來,你二人自可康健無虞,來去自由。”
練雲歸緊抿雙唇,冷冷道:“解藥在那裏?”
卻聽田沐風喊道:“師姐,沒關系的!我本來也不想什麽‘為人母’!師父,你……你好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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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師父竟公然與人談論什麽“為人母”之事,還拿此事脅迫于師姐,田沐風既驚又怒。可是她從小在南山派長大,沒有機會學到許多罵人的字詞,一時之間,便只憋了個“下作”出來。
蕭正陽皺了皺眉,面色一肅:“我忝為南山一脈之掌,行止須得顧全門派上下的大義。現在那魔教兇徒歸來,殺人無數,我們全派上下皆命懸一線,唯有此物,能保我南山上千人的安全。為全千人而舍二人,為此大義而犧牲你我小義……”
未等他說完,練雲歸已忍不住冷笑:“十幾年了,還是這套說辭!你現在口裏這套,倒還比不上你當年所謂的‘為天下大義而獨占魔教秘寶’。你們日夜追着我讨要寶物,可是,你究竟知道你們想要的是為何物嗎?若是不知,你如何能相信我交出來的就是你所要之物?這秘寶,怕不是你們編造出來構陷我性命的借口?”
看蕭正陽語塞當場,練雲歸心下暢快,輕嘆道:“不過,若是你知道那是什麽,想必今天,也不會如此自作聰明了。”
此言一出,衆人大驚,皆不知這魔頭究竟還有何後手。
蕭正陽忙令人布下陣法将二人團團圍住。轉瞬之間,廳內衆人分作三列,分別是九、十八、三十六之數。又分別以正反兩個方向圍繞二人行進,結成了內外三層圈套,将練雲歸、田沐風圍在中心。
此陣名為“囚仙陣”,結成之後,各層中人各自圍繞着中心陣眼緩緩繞圈,每相近兩層之間轉動方向相反。若是尋常人等陷入這劍陣中,只會覺得眼花缭亂、耳中轟鳴,難免神思恍惚。
身處這數層“囚仙陣”的中心,練雲歸卻紋絲不動。她只擡起頭,靜靜地望向衆人頭頂上高懸的那輪明月。
明月動了。
明月的邊緣如水波般蕩開,在那漣漪中出現了一個黑點,像是玉盤裏飄落出一片葉子。那葉子順勢而下,越變越大,陡然變成了一個人的剪影。
這剪影手裏握着一把刀。
一把彎刀,新月一般的彎刀。
刀上映着一輪明月,猶如一道冷冷審視的目光。
石火電光間,刀上的冷光照向了蕭正陽的雙目。他滿心恐懼,只覺眼中所見皆是那明亮到不可直視的月影,不禁将雙眼一阖。
冷光閃過,他便什麽也看不到了。
雙目圓睜,蕭正陽整個人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他已經死了。
在他徒然大睜的雙眼裏,還映着兩輪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