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殺

第11章 ：空山白（二）

第五章：空山白（二）

盧星衍淺笑道：“為了對付這‘明月之殺’，我大哥苦思冥想，非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昨日，他那‘萬全之策’終于造好了，他便歡天喜地地布置起來，再不踏出那裏半步。這一來，既然他看不到，我們置辦喪葬物什便也再無人打擾。二來，他昨日……昨日竟又害了我那侄兒。我嫂子心中惱恨，便也顧不得他會不會覺得晦氣，連夜便将府裏上下都打點了。”

“既已有萬全之策，為何還會有人被害？”

“乾兒是我嫂子千辛萬苦才求來的孩子。她出身朱錦門，從小便習武的。二位同是習武之人，應該明白，女子習武時若沒有額外進食貼補，腹中膏脂太薄，便會月事不暢，極難生養。是以她進門二十幾年來，雖是百般調養，卻也只得了乾兒這一個孩子。我大哥雖有不滿，卻又怎敢開罪朱錦門？幸而總算得了這個孩子，便自小對他百般寵溺，全府上下莫不對這少堡主有求必應。”

言及此處，她悵然一嘆，續道：“天長日久，那孩子自然便成了個驕縱性子。昨日我大哥剛鑽進去不久，他那小兒便尋爹爹而來。那孩子已經七歲半了，正是頑皮的年紀，家人教他不要胡鬧，他豈肯聽？不止不聽，他反倒拼命掙着一腳踏進了那間屋子裏。頃刻之間……便被左右偶人的機關給誤傷了。

頓了頓，盧星衍搖頭道：“親眼看着我那侄兒慘死面前，我大哥久久說不出話來，半晌，卻竟大笑起來。唉，恐怕二位少俠真是來晚了，這盧家堡的主人，已經瘋了。”

田沐風與練雲歸對視一眼，良久無言。

沉默着轉過了一條回廊，一座挑高足有尋常樓宇兩倍之高的小樓便出現在二人眼前。

“這是我們的機械房，平日裏專用來造一些大家夥的，現下……唉，二位少俠一看便知。”說着，便轉到了此屋門前。

聽聞盧堡主那如臨大敵的架勢，田沐風自然以為這間大屋會房門緊閉、密不透風。可是現在，那銅制的大門卻兀自洞開。

盧星衍無奈地解釋道：“我大哥說，關着門會更方便敵人隐藏。”

那屋子裏黑洞洞的，從門口很難看出內裏構造。盧星衍告誡過她們，整個屋子裏都布置了自動觸發的防禦機關，是以二人并未貿然踏入屋內，只在大門口抱拳見過這位盧堡主。

卻聽得一陣機械運轉之聲響起，接着便是越來越快的風聲。

屋內并未點燈，二人的雙眼尚不适應黑暗，看不清楚裏面到底有什麽，只隐隐約約看到了一些反射出來的幽光，像是有一組層層嵌套的金屬球體，且各層都轉動不休，發出恍如風聲的摩擦之聲。

盧星衍忙出聲安撫，解釋了二人的來意後，盧堡主興奮起來。他停下了手裏的機關，要盧星衍解了房中傀儡的機關，邀二位女俠進屋一敘。

盧星衍無奈照做，練雲歸便牽了對這古怪的黑屋子頗有些膽怯的田沐風一道跨入房內。

“二位女俠拔刀相助，盧某感激不盡。只是盧某現在已經有了萬全之策，待得那日，二位只管等着捉兇便是！放心，盧某知恩圖報，絕不會跟你們搶這一件功勞。”

聽了這話，田沐風有點相信盧星衍方才的斷言了——這盧晟天怕是真的已經瘋了。

此時二人的眼睛漸漸适應了室內的黑暗，終于看清了這屋裏的布置。這間大屋裏，除了四角散布着一些姿态各異的傀儡外，只有房間正中孤零零地擺放着一個……大鐵籠。

盧家堡現任堡主，盧晟天，便正端坐于這鐵籠之中。

他今年該是四十出頭，可是竟已滿頭白發，眉間、眼下溝壑縱橫，倒像是未老先衰之态。只是他的雙眼卻不顯老态，反而因興奮而大睜着，正飽含期待地望着田沐風、練雲歸二人，看得田沐風心下發毛。

眼前之物，可謂見所未見，說是鐵籠卻也不确切。乍一看去是一個浮在半空的圓形鐵籠，細細看去卻是層層嵌套。田沐風數了一下，足有九層之多。每層鐵籠上的圖案分布皆不同，方才在門外聽到的風聲大概就是鐵籠旋轉發出的聲音。

雖有九層，鐵籠中心的空間卻是不小。盧晟天從小富養，到如今四十有餘，頗有些富态，身處其間卻絲毫不覺得擁擠。

田沐風打量了一下自己與練雲歸，覺得這鐵籠裏至少可以容得下兩個正常身量的人坐卧自如。

再仔細一看，鐵籠也并非憑空懸浮，而是由一個三只腳的底座相托。只是不知用了什麽秘術，這底座卻似并未碰觸到鐵籠，只是隔空托于其下。想必也是因此，那些鐵籠才能轉動得那樣自如。

“二位女俠，擺在你們面前的便是整個武林機關建造的極致了！只要這九層寰宸一轉，便連一杯水都潑不進來。并且，它只能由我從裏面打開，不論是誰，都萬無可能攻進我這鼎內！故而我叫它‘九轉寰宸鼎’，二位認為如何，可還擔得起如此名號？”盧晟天向她們介紹自己的得意之作。

田沐風禮節性地抱拳道：“九層鼎心，名為‘寰宸’，當真大氣。此物确實巧奪天工，不愧是機關術天下第一的‘千機手’親手所做。這‘九轉寰宸鼎’一旦運轉，必無人能傷得了盧堡主了。”

他頗為洋洋自得地補充：“不止如此，它還可以憑借我指令向外發射暗器。真到了那天，不論是誰，都別想活着走出這間屋子！”

這樣一說田沐風才注意到，鐵籠表面确實有一些小小的凸起，想必就是發射暗器的機關了。

鐵籠周圍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人掩藏行蹤。但是實際上每一寸空間都被四周傀儡的攻擊範圍所覆蓋。這樣一想，這一間房裏倒确實可稱“萬無一失”。

只是實在很難想象，這盧家堡主人的“萬全應對之策”，竟是将自身困入囚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