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章全是父母輩的破事謹慎訂閱!
第56章 這章全是父母輩的破事謹慎訂閱!
黎棠出國後沒多久,蔣樓收到了張昭月寄來的信。
實體信,寄到縣高,由班主任轉交給蔣樓。
也是那時候,蔣樓才知道,雖然他成績足夠優異,但廣播事件的影響過于惡劣,他被敘城一中開除後,本沒有學校願意接收他,是張昭月多方努力從中協調,才讓縣高勉為其難将他招收進去。
信裏,張昭月向他說起過往,即便用最簡潔的語言,也寫了整整五頁信紙。
原來張昭月并非出生在貧苦人家,她的父親,也就是蔣樓的外公,曾經是敘城當地有名的茶商,張昭月從小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
直到她大三那年,某日突然接到家中電話,說家中出事,讓她速歸。張昭月回到家時,父親和母親的棺椁已經被擡到殡儀館,家中親戚說他們是意外出車禍身亡,肇事司機已被抓獲。
張昭月悲痛之餘,敏銳地察覺到不合常理之處。
父親生意做大之後,時常接濟家中的兄弟,并且安排他們在公司裏做事。可是他的兄弟們好吃懶做,僅有的一點小聰明也不放在正道上,不是今天挪用公款,就是明天借職務之便收受賄賂。
早有人提醒張昭月的父親警惕他的兩個兄弟,然而他善良寬宏,覺得他們只是貪一時之利,小懲大戒即可,不必弄到魚死網破的地步。可他的處理方式卻讓他的兄弟頗有微詞,覺得他不顧念從貧賤時期一直走到現在的情誼,更罔顧手足之情,讓他們在公司上下丢盡臉面。
梁子就這樣結下了。雖然對個中曲折了解有限,但張昭月記得很清楚,她上大學離家之前,父親和叔伯之間的關系就已經很僵,動辄因為意見不合在公司裏吵架,後來甚至發展到碰面都互不搭理的地步。
而除了張昭月的父親,兩位叔伯便是公司最大的股東,父親死後誰會成為公司掌權人,毋庸置疑。
再者,這場車禍來得實在蹊跷。據父親的助理說,他那天是接到一個電話之後,帶着母親一起開車出門,那條路他們平時很少走,怎麽這麽巧半路沖出來一輛大貨車,正好撞上他們的車?
并且肇事司機在撞人之後不踩剎車,也不逃跑,像是早就知道今天會撞人,被警察抓的時候一臉鎮定,只問:“死了沒有?”
擺明了是雇來的殺手。
處理完父母的後事,張昭月意欲徹查此事,卻屢屢碰壁,連之前願意站出來作證的助理都三緘其口,不願再就此事提供任何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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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下,張昭月只好從她能下手的地方查起。她去到肇事司機所在的車隊打聽,可是大車司機們都各自忙碌,沒有人與肇事司機相熟,也沒人願意花時間幫一個小姑娘“翻案”。
也是在那裏,張昭月認識了蔣樓的父親,蔣方遒。
與名字的書生氣不同,蔣方遒是個敦厚壯實的男青年,小時候不愛讀書,家裏也懶得管,由着他念完技校去考駕照,從輕型微載貨車開起,兩年內就考到B照,開上了重型貨車。
張昭月第一次來車隊,他就注意到這個穿着裙子,高挑美麗的女孩了。他知道自己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敢貿然接近,只敢在遠處偷偷地看。
兩人産生交集,是因為某天張昭月又來車隊打聽與肇事者有關的事情,走的時候她在門口坑窪的路上摔了一跤,恰逢一輛車失控向她撞來,蔣方遒想也沒想地沖過去,用盡全力一把将她推至安全地帶。
這次意外導致蔣方遒腿傷住院,張昭月去醫院看他,哭着說自己不是故意的,蔣方遒一點都不怪她,只覺得這個女孩怎麽連哭起來都那麽好看。
張昭月把自己差點被“滅口”的事上報公安,結果警方以證據不足為由并未追查後續,幾次三番去叔伯家裏讨說法,也被粗暴地轟出門。
那段時間她低落至極,終日抱着和父母一起拍的全家福以淚洗面,想為父母讨回公道卻無能為力的痛苦讓她一蹶不振,幾乎喪失了活下去的信念。
在給蔣樓的信裏,她稱這段時間為“渾渾噩噩的迷茫期”。
她開始逃避,不回學校繼續念書,對未來的規劃全部推翻,手握被叔伯侵占後所剩無多的遺産,成天混跡于歌舞廳之類的娛樂場所,喝得爛醉如泥,晝夜不分。
有一次她喝到胃痛,蹲在酒吧門口大吐特吐,有路過的社會青年騷擾她,是蔣方遒從天而降般地出現,将她解救。
被問到怎麽會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穿一身樸素工作服的蔣方遒笑得腼腆:“同事送了兩張電影票,想問你有沒有時間和我一起去。”
第二天下午,張昭月和蔣方遒一起去到電影院,看剛上映的好萊塢大片《泰坦尼克號》。
彼時敘城只有一家電影院,這部電影又太轟動賣座,全國各大影院都是一票難求,所以張昭月根本不相信電影票是同事送的。
也就此明白了蔣方遒的心意。
張昭月在信裏說:我利用的你的爸爸,把他當成逃避現實的避風港,或者拯救我于泥沼的一根稻草。但接受他求婚的那一刻,我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平淡,安穩地過完這一生。
蔣方遒和張昭月在98年秋天登記結婚,婚後,兩人度過一段溫馨美好的時光。他們一起翻新山腳下的小屋,給老舊的木質家具刷上新漆,窗戶的玻璃擦得一塵不染,再照着張昭月的喜好鋪上花紋繁複的地磚。
他們從舊貨市場淘了一臺電視機和一臺DVD播放器,蔣方遒不上班的時候,兩人就窩在家裏,看從店裏租來的盜版碟,從《海上鋼琴師》到《美麗人生》,再去回顧他們的“定情”電影《泰坦尼克號》,翻來覆去地看,看到碟片讀不出來。
很快張昭月被查出懷孕,蔣方遒高興極了,增加工作量的同時,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來陪伴妻子,為這個家起早貪黑也甘之如饴。
他們提前給未出世的孩子取了名字。“樓”字看似常見,實則取自“山外青山樓外樓”,他們所住的位置臨山,寓意目睹到山色之外更廣闊的風景,期待蔣樓能成為樓外的“樓”,能親自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可是為孩子取的名,何曾沒有飽含母親本人的渴念?一切歸于平淡後,張昭月開始頻繁想起首都的繁華,想起她沒完成的學業,想起她本該如星辰般燦爛的未來。
生下蔣樓之後,她成天待在家裏照看孩子,越發有種被困在敘城這座陰雨連綿的小城市的錯覺,一眼能看到頭的生活讓她倍感乏味,恐慌感也油然而生。
她開始考慮回首都繼續學業,好在蔣方遒對她想做的事總是無條件支持,他主動攬下照顧孩子的責任,甚至把攢了好久的一筆錢拿給張昭月,讓她不要有後顧之憂。
張昭月便回到了首都,在蔣樓剛滿一周歲的時候。
然而沒有了從前父母在經濟上的支持,張昭月在首都的求學之路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想繼續深造就意味着需要很多錢。
父母的遺産早就用完,連同蔣方遒給的那筆錢。張昭月不得已地開始半工半讀,端菜刷盤子來錢慢,家教之類的工作競争又太激烈,後來是同宿舍的女生給她介紹了一個兼職工作,說是在舞廳當迎賓小姐,其實就是舞女,陪那些有錢的老板唱歌跳舞,通過勸酒拿提成。
起初張昭月也掙紮過,覺得這行水深,擔心一腳踏進去萬劫不複。後來想着蓮都能出淤泥而不染,自己潔身自好便可,于是毅然決然穿上旗袍,踏進歌舞廳。
千禧年初,國內各行各業蓬勃發展,那是一個遍地黃金的時代。常來歌舞廳的老板多是搞實業起家,其中不乏風度翩翩又出手闊綽的男人。
黎遠山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輕,英俊,房地産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舞廳裏的女孩們都願意陪他,他卻獨獨中意張昭月,說她有一顆七竅玲珑心。
什麽七竅玲珑心,張昭月在信裏說:他不過是覺得我來自小城市,沒見識,又無父無母,好拿捏。
黎遠山常光顧舞廳,每次都叫張昭月作陪。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聊得最多的,就是各自的孩子。
許是為了博取好感,那時候的黎遠山并未暴露本性,常在半瓶酒下肚後哀嘆他的兒子命苦,剛出生就沒了母親,也不知以後該怎麽辦。
那樣子,像極了一名慈父。
而張昭月也向他袒露對遠在家鄉的兒子的思念,喝得微醺,也忍不住同他說起家道中落的往事。
某天,黎遠山告訴張昭月,他打聽過關于她父親和她叔伯之間的恩怨,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其中的龃龉和內幕,只是沒人敢揭露。
張昭月問他說這個是什麽意思,黎遠山看着她笑:“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怎麽會不想呢?叔伯兩家傾吞他父親打下的江山,害她淪落至此,她做夢都想親手送他們上斷頭臺。
只是,張昭月已非象牙塔裏的單純學生,她早就知道這個社會奉行等價交換的法則,沒有人會不圖回報地向她伸出援手。
果然,黎遠山提出的交換條件是:“給我兒子當媽媽,到他二十歲為止。”
張昭月覺得這種事過于離譜,哪有人在歌舞廳給孩子找媽媽?而且以黎遠山的條件,再找一個老婆并不難。
所以她一開始并沒有答應,直到某一天,黎遠山給她看了孩子的照片。
黎遠山告訴她,孩子到現在也沒取名字,一直寶寶寶寶地叫着,保姆照顧得不周到,孩子天天在家裏哭,奶粉喝下去又吐,一定是想媽媽了。
而張昭月第一次去到黎家,第一次見到小黎棠,正在保姆懷裏揮舞着胳膊哭鬧的小孩,一看到張昭月就不哭了,睜着一雙朦胧的淚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聽說孩子出生在十月的秋天,張昭月想起了一種小巧可愛的,明豔漂亮的花。
她提議道:“不如就叫黎棠吧,秋海棠的棠。”
張昭月在信裏承認,答應黎遠山的交換條件,不乏對優渥生活的懷念,她是富家小姐出身,缺錢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自然也有對報複叔伯的向往,她深知以她和蔣方遒的能力,恐怕這輩子都只能看着他們逍遙法外。
但是不可否認,她當時動搖的原因裏,有對黎棠的憐惜,更有被一眼選中而産生的莫名責任感。
她答應了黎遠山,與蔣方遒解除婚姻關系,并從黎遠山那裏讨得一大筆錢,作為離婚時一次性付清的撫養費,希望能保障蔣樓今後讀書和生活的開銷。
在此之前,蔣方遒争取過,挽留過,然而張昭月去意已決,當他得知張昭月要嫁的男人是有錢的大老板,能給張昭月好的生活,便勸服自己放手,讓心愛的女人去追尋她想要的人生。
可是再卑微,渺小的人,也抱着一絲希望。
拿到離婚證,送張昭月離開敘城的時候,蔣方遒抱着懷裏才兩歲的蔣樓,竭力笑着:“如果想我們了,随時回來。但不要太久,我怕孩子不記得媽媽的樣子,最多十年,我們還在山腳下的家裏等你……十年,應該夠了吧?”
讀到這裏,蔣樓才知道,父親口中的“十年之約”并非編出來騙小孩的謊言。
雖然,張昭月當時并未答應。她只看着蔣方遒哪怕離婚後還戴在手上的戒指,不斷地流淚,不斷地說對不起。
當時她太年輕,太相信物質的力量,以為感情的羁絆那樣容易被斬斷,被割舍。她以為有了那筆錢,被她抛棄的父子倆會過得很好,蔣方遒不必再去開夜車,不用為了省托班費把年幼的蔣樓一個人留在家裏。
可她低估了一個看似窩囊無能,但深愛着她的男人的決心。她走之後,蔣方遒非但沒動過那筆錢,反而更努力工作,每年都往那張卡裏多存一筆,想着等她回來,一家三口便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張昭月可以做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
而首都這邊,黎遠山在婚後逐漸暴露本性。他傲慢自負,暴戾多疑,總是擔心他不在家的時候黎棠被虐待,在家裏裝滿攝像頭,監視張昭月和保姆的一舉一動,又對小孩發自天性的吵鬧接受無能,黎棠一哭他就暴躁,要抄家夥揍,還把黎棠關禁閉,美其名曰讓孩子“學會變乖”。
張昭月勸過他不要這樣對待小孩,黎遠山不聽,張昭月只好在黎棠挨打時護着,在黎棠被關小黑屋時給他送飯,晚上偷偷去陪他,講故事給他聽。
後來黎遠山甚至懷疑張昭月和學校的男同學有染,加上黎棠小時候體弱多病,需要照顧,張昭月的學業被迫中止。
直到事已成定局,張昭月才明白黎遠山為什麽要花錢給自己的孩子“買”個媽媽,而不是另娶一位,一來新娶的老婆不一定會對黎棠好,畢竟打開電視就能看到繼母苛待孩子的法制新聞,還是一紙合約的“雇傭關系”更穩固;
二來黎遠山的“前妻”太過強勢,因為什麽都擁有,所以對他全無所圖,連孩子也束縛不了她,黎遠山恨透了這種無計可施的感覺,選中張昭月這樣只圖他錢的女學生,反而更容易掌控。而且張昭月生過孩子,身上有母性,等到培養出了感情,說不定會心甘情願為黎棠付出。
可是,任黎遠山機關算盡,還是忽略了一點,即張昭月在面對獲得和失去的天平失衡,開始後悔當初的選擇時,對黎棠的感情自然會發生變化。
被迫中斷學業時,張昭月怨過,淩晨抱着高燒不退的黎棠前往醫院時,張昭月也煩過……她無可避免地開始懷念無憂無慮的校園時光,思念遠在兩千公裏外的自己的親生兒子。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長高?生病發燒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哭着喊媽媽?
這架晃動的天平,最嚴重的一次失衡,發生在黎棠五歲那年。
再婚後,張昭月并沒忘記弑父殺母之仇,時不時提醒黎遠山幫她幫她起訴。黎遠山總是說再等等,還缺重要的證據,一拖就是四年多。
張昭月終于等不及,跑到黎遠山公司找到法務團隊的負責人,問這個案子的進展如何,結果那人一臉茫然,說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案子。
已經當成意外結案的事故,翻案的希望可堪渺茫。
黎遠山騙了她。
當時張昭月快氣瘋了,覺得自己這些年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沖動之下便只身一人到敘城,回到山腳下的家裏。
後來事情的發展,便如同雪崩一樣迅猛而不可控——黎棠找了過來,追着張昭月跑到馬路上,而蔣方遒得知妻子歸家忙開車回來,為躲開橫穿馬路的黎棠猛踩剎車,死于非命。
而蔣樓,剛還沉浸在媽媽回來的喜悅中,又措手不及地面對爸爸的慘死。
這一天,是他過完七歲生日的第二天,也是之後那麽多年他的噩夢,他恨的來源,他無法逃離的無底深淵。
張昭月在信裏說:我曾責怪過老天,是他存心作弄,把凡人的命運當兒戲。也曾責怪黎棠,哪怕他那時候才五歲,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他只是想找媽媽而已。
後來才知道,我最該恨自己,恨自己立場不堅定,決定了的事情又後悔,狠心卻又不夠狠心,才造成這樣慘痛的局面。
可是怪來怪去,恨死了自己,又能如何?
這世上總有無數堵南牆等人去撞,太多事情都是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才理解。
理解的瞬間,也意味着徹底的失去。
在合約的束縛下,張昭月不得不回到黎家,當黎遠山的太太,黎棠的媽媽。不得不再一次推開蔣樓,讓他回去,就當從來沒有過自己這個媽媽。
而十幾年來,讓張昭月對黎棠的感情幾經轉變,一段摻雜太多內容的複雜關系,他們也不至于互相怨怼到要變成仇人,也沒辦法成為俗世意義上的母子。
廣播事件發生後,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思考,迫使自己冷靜,不再沖動地作出任何決定,最終的結論是想照顧他。
不是不知道多年積攢的芥蒂無法輕易消除,因此她不求原諒,只想盡己所能地補償他。
如今千帆過盡,張昭月對蔣樓的報複行為,沒有站在長輩的視角作出任何評價,更不妄加指責。
她明白自己作為始作俑者根本沒有資格。
只是同樣作為曾經深陷仇恨泥潭的過來人,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複仇的可悲之處在于,它無法改變過去,卻能毀滅未來,一個人對複仇越是念念不忘,對自己的傷害也就越深。當然,如果你選擇繼續報複我,那我會在這裏等你,這次我不會逃走。
如果你選擇放下,選擇讓這傷口愈合,我也希望你今後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希望你真正獲得快樂。
我已經來不及了,可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蔣樓知道,這裏的“你們”指的是他和誰。
也知道,哪怕自覺不夠格,張昭月表達的卻是默許的意思。
既默許他放棄,也默許他去挽回。
而現在,這個人就躺在他身旁,手一伸就能碰到,他卻不敢輕易去碰,害怕像玻璃一樣脆弱的人,一碰就又消失不見。
把張昭月信裏講的事篩選能講的複述一遍,黎棠抿着唇認真聽完,給出的第一句回應不是“原來你是這樣知道我和你不是親兄弟的”,也不是“原來她比我以為的要愛我一些”,更不是“那你現在還想複仇嗎”,而是——
“我沒有不想見你。”
是在回應話題的初始,蔣樓的那句“就算不想見我”。
還有,“那這封信裏,沒有提到你被縣高的同學……排擠的事嗎?”
蔣樓怔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先回哪句。
收到信已經是他被圍毆之後,剛從醫院回到學校。信裏張昭月提到她剛從英國回來,黎棠目前狀态穩定,已經開始上課學習了。
所以張昭月沒能立刻得知縣高發生的事,也不稀奇。
“沒有。”蔣樓還是先回答後面的問題,“縣高是全住宿封閉式管理,外面的人很難知道裏面的情況。”
縣高的領導也不想讓家長知道這種事,必然能瞞則瞞。
黎棠卻不認可這個說辭:“那敘城一中的同學,是怎麽知道的?”
他下意識地,很輕地撇了一下嘴,“……還是對你不夠關心。”
蔣樓再次愣住,為黎棠話語中再明顯不過的偏向,和時隔七年沒見過的,只有在不滿的時候才會出現的面部小動作。
然後扭動脖子,慢慢地,把臉轉向另一側。
“困了?”黎棠問。
蔣樓沒有困,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不敢轉回去,怕被借着窗外透進的燈光,窺見眼中的漶漫的痕跡。
要論傻,誰能傻過身旁的這個人?
怎麽對着曾經要“殺”了自己的人,都能心疼,都能打抱不平?
更怕再無法忍耐,不只想在他睡着時悄悄去摸,還想像七年前那樣,趁他清醒,趁他的眼底映着自己,捧住他的臉,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