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迦樓羅12
迦樓羅12
他當然理解靈珠這邀請的意思,只是不知為何他會在今夜突然得到這樣的邀請。他知道聖女有幾個入幕之賓,比如羅瀾,比如族中其他年輕的長老。
靈珠還沒有邀請過戰士,因為她還要維持自己純潔神聖的形象。現在她雖然比不上金目君擁有羽族戰士的忠誠,但至少還有尊重。如果連尊重都沒有了,那局面會更加不利。
可無論靈珠的入幕之賓有誰,聶郢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聶郢對聖女靈珠的效忠,是出于感激。當年他父母雙亡,身受重傷無路可走,所有人都想讓他死,是聖女讓他活了下來,讓他長大,讓他戰鬥。
羽族壽命比人類要長很多,當初聶郢逃到聖地的時候,只有七八歲,聖女已經是如今這幅模樣了。二十年過去,聖女并沒有變化。她對于聶郢來說,是如師如母的存在。
不得不說……聖女今日的舉動,也讓聶郢覺得很不是滋味。他覺得不堪,為聖女,也為自己。
所以聖女今天暧昧的邀請并不讓他覺得幸運,而是覺得為難與陌生。
可是潛意識裏,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拒絕她。羽族皆知大祭司金目君性格暴虐,可私下裏聶郢也敬重他光明磊落。反而是人人尊敬不惹塵埃的聖女,性格更為陰沉不定。
聶郢不留痕跡地避開聖女的觸摸,低下頭說:“得聖女垂憐,不勝榮幸。只是我從山下一路迎風雨而來,身上髒污,請允許我先行清理。”
靈珠輕笑了一聲,指了指房間內的盥洗室:“去吧,莫要讓我等太久。”
盥洗室內,花灑升騰的水汽彌漫了鏡面,模糊不清。
他解開衣服,打量自己的身軀。本來是應該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可是不過短短幾天,已經徹底愈合。
迦樓羅的愈合能力的确很強,但不足以做到現在的毫無痕跡。他腦海裏有一段昏昏沉沉的記憶,他的羽翼攏住了一個女孩,禁锢着她,舔舐她肩口的血液。
他現在知道了那個女孩是江溫魚,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前二十年的人生經歷平淡無奇。
可是她那天在廢棄工廠的表現,她所帶給聶郢的影響,遠超過了一個普通人類。
聶郢低頭看向自己的腰腹,五指無聲地化作利爪,狠狠地朝自己紮了下去。
他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略微皺眉,紮進皮肉裏的爪子斜着往上一拉,形成駭人的傷口!
聖女向來不能容忍髒污,見到這樣的自己,應該也不會再有興致。
随後,平靜地換上浴袍,走了出去。
靈珠滿意地看着他走出來。這具軀體宛如上天的傑作,完美勻稱,肌理分明……可惜是卑賤的混血。
讓他當個床伴,應該能讓這條狗更聽話。放眼全族,誰不想做聖女的入幕之賓?
聖女的纖纖玉手伸進他的衣袍,正準備拉開,卻摸到了一片黏膩。嫌惡地縮回手,發現是殷紅的血。
“抱歉。”察覺到聖女的不悅,聶郢立即單膝跪地,脖頸低垂:“剛才沐浴時傷口不慎崩裂,髒了您的手。”
聖女看到手上這卑賤的人類混血,更加厭惡,厲聲道:“既然知道,還不滾!”
她好不容易提起的興致,全被這狗東西敗壞光了!
聶郢唯恐惹她更加不悅,弓着身子,迅速退出房間。
離開別墅的時候啓明星已經亮起,他向西北望去,心中的悸動更加強烈。走入山林,察覺到周圍不再有羽族的氣息,黑色的羽翼立即伸展開,迅速地往江溫魚的舊公寓飛去!
他不知道自己這份悸動是出于擔心還是別的什麽,只是想看到她,現在就看到她!
江溫魚越過馬路,身後的羽族殺手仍然在緊追不舍。幻境中的世界雖然與真實世界的工業文明十分相似,但還是有很多不同。比如城市裏的人口并沒有很多,沒有無處不在的夜生活與攝像頭。畢竟只是魔神制造的幻境,沒法盡善盡美。馬路盡頭一片黑暗,她順着跑進更加荒蕪的山林。
應對三個精銳殺手她非常吃力,何況在公寓裏她先失一棋受了傷,落了下乘。貪狼劍還沒有回來,連個能在高空幫她導航的都沒有。繼續這樣跑下去肯定會被他們抓住,可是不這樣逃跑又別無他法。
江溫魚以神識進入幻境,如果第一個任務就失敗,必然會損傷她的神識和修為——
那就意味着她離成仙又遠了一步。
說到底還是要怪那個玩忽職守的魔神!
江溫魚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她的手按在傷口上,已經一片濡濕。奔跑的運動更加速了血液流失的速度。
朝陽還沒有升起,黎明前仍然是黑暗。在這樣的黑暗裏,她的五感不再敏銳,眼前快要看不見了。一個殺手已經追上了她,利爪直接切向她的脖頸,江溫魚往下一躲,爪子深深紮進樹裏,一時沒有拔出來。
她趁機往側邊翻滾,然而另外一名殺手也追擊而至,狠狠将她踹飛,撞上另外的樹,她只覺得喉頭溢滿血腥氣,咳了滿口血出來,即将摔落在地。
為什麽魔神的幻境要這麽艱難啊!難道他不能做個美夢嗎!
江溫魚心裏想,從十三歲之後,她再也沒有遇見過這麽慘烈的失敗了。只有她虐別人的份,沒有別人虐她。
可是她卻沒有摔落在地,而是被一雙堅硬的手臂接住。
身後抵着的是有些冰涼的軀體,似乎還帶着深夜的霜露,她有些迷茫地往上看,只看到了利落的下颌線,随即視野被一堆黑色的羽毛擋住。
“不要看。”那人聲音裏毫無感情,卻抱她很緊。她只聽見有人慘叫,随後利刃入體的聲音。
她用手扒拉着聶郢的羽毛,想要觀看戰局。卻被察覺到意圖,黑色的羽翼裹得更緊,只騰出一只手去殺人。
甚至他根本不用動手,一片羽毛從身上飛出,紮進一人的脖子,那人只發出一聲悶哼便再無聲息……随即踩着屍體的手臂,直接扯下他的利爪,扔向另外一個殺手,紮透了他的心髒!
還有最後一個。
江溫魚逃跑的時候七拐八拐,他們不确定她的蹤跡,分頭去追。這個是來的最晚的,沒看到今夜的目标,反而看到了他們的少祭司。
黑色迦樓羅,更勝地獄阿修羅。
聶郢沒有猶豫,一側翅膀揚起迅疾地滑翔至他身邊,朝着逃跑的殺手,手中利爪伸出,刺穿他的胸膛!
沒錯,他殺的是自己的同族。
可是這些羽族,并不承認他是同族。
會讓聶郢顧忌的只有大祭司金目君與聖女靈珠,大祭司不會做這樣的事,聖女不該做這樣的事。
至于其他人,既然敢動手——就必須接受今日的下場。
懷中的少女雖然身受重傷,但還神志清醒,一直在試圖扒拉他的翅膀,嘟嘟囔囔喊着讓他放自己下去。
聶郢沒有理會她。他的胸膛裏翻滾着自己也無法分解明晰的暴烈情緒,想讓她閉嘴,想讓她安然躺在床上,想讓她沒有這一身的血污。
她只是個普通人……哪怕實際上不普通,也一直過的是安寧平和的普通生活。這個夜晚她度過得何其兇險,恐怕到現在也驚魂未定。
那麽她憑什麽要遭遇這些?
答案顯而易見。
聶郢無法回報江溫魚的恩情,因為他早已宣誓效忠聖女,他的命運已經不屬于自己,只能為聖女而活。
可這不代表別人就能為此去傷害她!
江溫魚并不知曉聶郢的想法,她現在滿腦子都想着如何能借此機會從聶郢嘴裏套話。
驚魂未定?不存在的。堂堂天下第一江宗主,什麽場面沒見過?只要沒死,幻境沒有破滅,任務還能繼續進行,得道飛升仍然有希望,那就是好事。
她張開嘴想要問聶郢今天晚上怎麽回事,可是聲音傳出來斷斷續續的,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半空中。
……聶郢正在帶着她飛。他把翅膀展開了沖出山林,飛向高處,呼嘯的涼風吹了過來,還沒等她觀察方向,一件袍子就将她連頭帶臉地蓋住。
這有什麽了不起的。江溫魚想,我禦劍飛行的時候連翅膀都不需要呢,我才一點都不羨慕。
可還是有點洩氣啊。現在別說是禦劍飛行了,她連把劍都沒有。
她斷斷續續朝聶郢喊道:“你要帶我去哪?我可是個傷員!”
聶郢依舊沒有搭理她,只是調整了手臂的姿勢,讓她能夠整個靠在自己身上,将袍子裹得更緊。他放慢了速度,好讓風不那麽冷。
江溫魚并沒有被送回自己的舊公寓,而是到了另外一個住處。這是一套獨棟住宅,聶郢直接從窗戶進入,将她小心放到床上,意念一動,窗戶自動關閉。
随即,他就開始解開江溫魚的衣服。
江溫魚連忙喊道:“喂喂你要幹嘛?別在違法的邊緣試探啊!”
聶郢擡頭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善,聲音相當冷硬:“別動,給你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