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徹大悟
第三十七章大徹大悟
第三日大早,一行三人風塵仆仆地抵達山竺帝國王宮,國王王後在廳外“接見”了他們。這一對夫婦他們互相攙扶着彼此出來,看上去極為恩愛,只他們都很疲憊的樣子,而且蓬頭垢面的,應該是有段日子沒打理過外在的儀表了。見了君逸然等,他們一副恨得牙癢癢的表情,恨不得将這幾人扒皮嗜血似的。
國王:“來得正好。今日吾國要舉行祭典,正愁祭品匮乏,你們就親自送上門來了。來人啊,把他們拿下。”
“我看誰敢動。”林深大喝一聲,将幾十斤重的長刀橫于身前。
見此人膀大腰圓,面相又兇神惡煞,欲上前的官兵們都被震得不敢輕舉妄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國王冷笑,“這就是你們前來讨人的态度?”
一時間廳內雙方陣營處于僵硬的對峙狀态,空氣中彌漫着劍拔弩張的味道。
“哈哈哈…”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葉寄語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她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誇張的笑聲與此時低氣壓的氛圍甚不相合,傳到山竺國王夫婦的耳中更是充滿了挑釁和嘲諷的意味。
“你笑什麽?”國王眯起了眼睛,愈發的氣惱。
寄語止了笑,眉梢微凜,不卑不亢道,“我一笑你懦弱。對于國家之間的仇恨,作為國君,你想的不是重整旗鼓,尋找時機殺回去,讓真正的敵人血債血還。而只會在無辜的百姓面前逞一時之快,根本就是懦夫行為。”
“你!”國王一手指向她,氣得整個人都在抖。
寄語漠視他的怒火,繼續說下去,“我二笑你愚昧。死者不可複生,你今日就算是用我們的鮮血來祭奠在戰争中死去了的将士們,難道他們就能活過來了嗎?而尚活着的人才是你該珍惜的,你應該不難看出來,我們幾人都絕非等閑之輩,若我們在自衛的過程中誤傷了你這堂上的一人兩人,對你來說都是不劃算的。我要是你的話,倒不如想想如何利用好這個機會。”
明知道她是在強詞奪理,國王愣是被堵得反駁不出一句話來,就連君逸然也側目看了過來。
“你什麽意思?什麽機會?”良久,他冷靜了下來,思索着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方才所說的話,把思緒集中在了最後一句話上。
“在來的路上,我聽說貴公主前幾日在與他人對練槍法的過程中不慎為對方的利刃所刺傷身體,至今昏迷不醒。如果我說我能治好她的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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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懂醫術?”國王對她的話滿腹狐疑,但他聞言後晦暗的眼底還是很明顯地滲出了一點點光來。他翡翠色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清澈卻不見底。
“不懂。但是我有把握能讓她好起來。”寄語沉着道。
對面瞳孔中的亮光又一點點地消退,他心灰意冷,“連醫師都束手無策的事,你又能有什麽辦法?”
“你不妨讓我試試,說不定就真成了呢?”她盡量保持着耐心與對方交涉,總不能直說是用法術來治療吧?還不得當場把他們吓個半死,以為是來了什麽妖魔鬼怪呢。
“我憑什麽相信你?你莫不是救人心切,從而編出什麽鬼話來蒙騙我吧?”
“信不信由你。我和公主無冤無仇,沒有傷害她的理由。而且對于公主而言,還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形嗎?”
國王夫婦背過身嘀咕了一陣子後,轉過來,淡淡,“你且随我來吧。”
“丫頭…”君逸然神色擔憂地喊她。
寄語回眸沖男人一笑,便跟着進去了。
其實寄語在說剛才那番話的時候心裏也是非常沒底的,她怕一旦激将法不奏效,反而使對方惱羞成怒更加堅定了要置他們于死地的決心。完全是因為有君逸然在,她才有了勇往直前的力量,她才敢于去賭一賭,因為男人就是她的退路。
人生本來也就是一場豪賭,只要敢賭就有贏的機會,沒有下注的人,才輸得最多。
公主的閨房其他男人不得擅入,君逸然和林深就在廳裏站着等候,被官兵們嚴加看守着。
公主此時沉睡在床上,她雙眼緊閉,臉上幾乎蒼白到透明。她生得真美,這是寄語見到她的第一印象,卷曲濃密的金發、吹彈可破的肌膚、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像個洋娃娃一般,她的美是帶有一種異域風情的美,同時讓人無法忽視的是她眉宇間透着的那一抹英氣,非尋常女子所有。
這就是山竺帝國唯一的公主,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山竺國雖然不富裕,但國王王後視女如命,把他們能給的都給了她。然她絕非一般的嬌生慣養的女兒,她可以為國家出謀劃策,她可以同男人一樣上戰場殺敵。如今一朝受了重傷,夫婦倆心疼死了,幾日裏不眠不休地照看着她。
寄語進來的時候,侍女正在為她更換着胸口上的紗布,一邊換一邊掉眼淚,可以看到換下的紗布上仍有傷口滲出的斑斑血跡。
這傷雖未觸及重要內髒,但是比寄語想象中的還要深,她坐在床邊稍稍蹙眉。
“怎麽樣?有把握嗎?”國王一臉焦急地問。
寄語朝他們粲然一笑,讓他們安心。随後她伸出了右手,手掌朝上,閉目凝神。俄而,她的手心上方一團柔柔的白光乍現,并且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動着,顏色越來越濃。她睜開了眼睛,把手輕輕地蓋在公主的胸前,白光便被悉數注入了女孩兒的傷口,直到最後一道光被注入,她收回了手。
如果這時有人留意到她,就會發現她的面色和公主一樣的蒼白,全部的血色都已蕩然無存,身子已經搖搖欲墜。可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躺着的女孩子身上,那是他們的公主。
如願以償地,公主的傷口由內向外地緩緩愈合了,最終只留下了一道傷疤。國王和王後大喜過望,激動地熱淚盈眶、語無倫次。
見此,寄語也終于放下了心來,他們都安全了。
“公主很快就會醒來的。”她淡淡地微笑着,虛弱無力。
“姑娘,多謝你了…姑娘,你,你沒事吧?”他們這才發現她已經暈倒在了床沿。
這一次,寄語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精神力,已是氣息奄奄。
君逸然仔細端詳着這熟睡中的丫頭的睡顏,時光匆匆,眨眼間她的丫頭已長成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姑娘了。對于精神力的流失并沒有什麽專門的治療方法,只有依靠睡眠讓精神慢慢地自行恢複,如果老蘇伯在或許可以煉制出适合的進補丹藥,加快恢複的速度。
國王給寄語安排了一間廂房,好讓她睡得舒服些。君逸然就在這兒守着寄語,等着她醒來,這是他的公主。
夜晚,繁星點點。
山竺公主醒了,國王大喜,在花廳預備了一桌酒菜,邀君逸然他們前往一敘。林深豪爽慣了,極讨厭文謅謅的“官場應酬”,便以寄語尚需要有人照看為借口推辭了。這頓飯只有山竺國王和君逸然二人,這要擱在幾年前,也算是一場國家領導人之間的外交活動了。盡管這飯菜的檔次與荒蕪國宮廷的相去十萬八千裏,但已是國王盡心準備的了。君逸然不太能适應這裏的大多飲食口味,只一樣,當地人用來調味的咖喱地道、正宗,辛辣且濃郁,他猜想若是寄語嘗過後也一定會喜歡的。
“早上的時候,多有得罪,還請莫怪。”國王做了一個他們那兒特別的行禮姿勢。
“哪裏的話,我了解你的心情。”君逸然亦禮貌的地回應。
“我想冒昧一問,你們當真只是平民百姓嗎?你們幾人的言行舉止以及氣場風度都不得不讓我對此有所懷疑。”國王道出了他整整一天的心中疑慮。
君逸然:“實不相瞞,當今荒蕪國的君主是我的大兒子。但我現在也的的确确是庶民。”
國王:“那此前那位前來讨要仙草的官人?”
君逸然:“他是我徒弟的父親,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朝廷官員,被當作棋子使喚罷了。”
“原來如此。”國王沉吟,“其實我也知曉他是在奉王命辦事,只是心中氣不過。”
君逸然垂眸,“對于過去發生的事,我很抱歉。”
國王的情緒逐漸失控,手中的杯盞幾乎被他捏碎,“長年累月的侵略使得我們國不成國、家不成家,處處瘡痍滿目。可是他們卻做若無其事的、事不關己的、厚顏無恥的,千裏迢迢地來求長生,還拿什麽金銀財寶來羞辱我們,叫我如何不恨?”
君逸然直言不諱:“換作是我,只會更激動。”
國王突然撫掌大笑,“我喜歡你的直爽!看來今日來的非但不是仇人,而是知音啊!來來來,幹杯,為了友誼!”
君逸然也随之大笑,舉杯,“幹杯!為了友誼!”
酒逢知己千杯少,雙方都一飲而盡,一笑泯恩仇。
國王長長地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濁氣,“許久沒有喝得這麽暢快了!”
良久,他斂了笑,莊重道,“希望我們不會有刀劍相向的那一天。”
君逸然颔首,“和平共處也是我心所向。昔日的禍已釀成,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竭盡所能來彌補,願能助山竺國渡過現下的難關。”
國王:“你們所求的那位官人我們并未曾傷害與他,他可以同你們一起回國了。”
君逸然:“感激不盡。對了,真的有傳言中的仙草?”
國王笑,“是一株經變異而成的四葉草,一枝獨秀,不朽不滅,确實珍貴。我們世代視之為國草,它是幸運的象征。至于能否使人成仙,只有神仙才知道了。”
君逸然一滞,随即,“哈哈對啊,瞧我也糊塗了。”
國王:“別光喝酒啊,吃菜吃菜,粗茶淡飯的,也不知你們能否吃得習慣。”
君逸然也不客氣,“這裏的咖喱,想來我徒兒會喜歡。”
國王眉開眼笑,“好說好說,我着人多打包一些給你們帶回去用來調味。”
他們又閑話了一陣子,國王問,“怎麽考慮收了個女徒弟?這在天下倒是稀罕事。”
君逸然嘴角微揚,“誰說女子不如男呢?好姑娘光芒萬丈,你說對嗎?”
國王一拍桌子,“就是這個理兒啊。我那女兒,便是我此生最大的驕傲了!這兩個姑娘,性情倒有些相似,她們若是相識,會成為朋友的。”
正當此時,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孩子敲門進來,牽着一位黑發黑眸的女孩兒的手,他們正是公主伊莎和葉寄語。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錯愕不已,“你們??”
“父王,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哦。”伊莎大大方方地拉寄語坐下,“我和我的這位救命恩人很投緣呢。”
國王關切地問:“你怎麽下地了呢?不是讓你多躺躺的嗎?現下感覺如何?”
伊莎的嗓音如百靈鳥一般婉轉悅耳,“父王放心,女兒已經大好了。就是胸口這傷疤太難看了,不過寄語适才有給我祛疤的膏藥,會慢慢消掉的。”
寄語應言道:“要記得每天塗哦。女孩子可不要留下什麽疤痕才好。”
國王看向寄語:“姑娘,你醒了?多虧了有你,救回了伊莎。”
寄語甜笑着答:“我再不醒,就該換我師父昏倒了。咱們這一個接一個的昏倒,可什麽時候時候是個頭啊!”
四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次日,國王和公主目送着幾人的馬車離去,感慨良多。
歸途中,林深在前面駕馬,車廂裏坐有三人:君逸然、葉寄語、葉震,氣氛頗為沉悶、也頗為詭異。
葉震沒有想到此番他還能活着回來,上車後他仍然驚魂未定、心有餘悸。
“陛下,您願意專程來救我,我,我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他顫抖着聲音,發自肺腑道。
君逸然淺淺地笑笑,“現在這裏沒有什麽陛下,我的身份是寄語的師父。而且,我也并未做什麽,你要想謝,還是謝謝寄語吧,”他說着看向女孩子,“這丫頭尚虛弱得很呢。”
患難見真情,此番經歷終于讓葉震大徹大悟,原來當他遇到危難時願意舍身來救自己的,竟還是那個被他厭棄已久了的女兒。他此刻對她的感情極為複雜,說不清是自責多一點還是愧疚多一點。他覺得他的前半生都白活了,他根本不曾讀懂人世,也根本不曾弄清人生。過去的他一直都在忙忙碌碌地找尋着寶藏,到頭來卻遺棄了上天饋贈給他的最寶貴的禮物,也錯過了世間萬象。
寄語見葉震嘴唇蠕動,好像是想對她說什麽,遺憾的是他終究還是未置一詞。不是他不想說,他有千言萬語想對他的女兒說,只是說不出口,尤其是在君逸然面前。對于寄語,他這個不合格的父親早已喪失了所有的話語權,無論是感謝抑或是道歉,因為所有的語言都太過于蒼白無力了。
接下來的路上,寄語又昏睡了過去,君逸然拿出了毛毯給她裹着,她睡得也算安穩。
葉震對君逸然說:“我對不起寄語這孩子,現在有您在她身邊我很放心。其實在天下人的心目中,您才是名副其實的君王。回去後,我會把我所有的財産都交給你們,助您重登王位,也算是我對寄語做出的一點補償了,會對你們有用的。”
君逸然蹙眉,“那你呢?”
“會辭了官職吧,也許會到海外去做些小生意啥的。”葉震自嘲地笑了笑,“生意人嘛,四海為家,走到哪裏衣食住行都不愁。”
君逸然溫聲說:“你要多多保重,有時間常來和我們聚聚。”
葉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