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晚會尾聲
第二十五章晚會尾聲
一将功成,身後萬骨枯;敗者為寇,史官筆下誤。千秋功業,摻幾分世故;繁華過眼雲煙,何必起執念。
“怎麽辦。姑娘若是輸了比賽,一定會難過死的。”人群的後方,佩雯嘟着嘴,愁眉苦臉。
“別急,結果還未知呢。”程成松開抿住的唇,用輕柔的聲音寬慰她。再偏頭,低低地,“瞧這情形,葉姑娘怕是勝算不大了…我悄悄地去打點部分觀衆如何?”
君遠洲的眼底霧氣迷蒙:“不必了,大勢已定。且觀衆中魚龍混雜,難保不會有宮相的人在。想來不會輸得太難看就是了。”他苦笑,喃喃道,“這丫頭,又要花費一段時間走出來了…”
投票結束。其中一個評委,一個貌相古板的老頭,對二位姑娘的表現做出了犀利而深刻的評點:
“在我看來,兩個女孩兒的技藝是不相上下的,可以說都達到了較高的水平,這很不簡單。但是,”他話鋒一轉,“在對待音樂的态度上,卻是有着天壤之別。私以為,彈琴不是用手,而是用心。音樂是心靈的表達,情感是琴曲的本色,用心應當是每位音樂者所必備的最基本的品質。第二位女孩兒在這一點上就做得很好,她領悟到了音樂的精髓。而第一位女孩子,我不知道你彈的曲子曲名叫什麽,給我的感覺,就像一件由衆多細碎的織錦緞子所縫制成的補丁衣裳,色彩紛呈,華美豔麗,穿上去卻逃不過被贻笑大方,因為根本沒有統一的色調貫穿始終。”
比喻生動貼切,也夠尖酸刻薄。
皇甫梓潼贏了,壓倒性勝利。
而這場比賽,又像是朝廷上勢力角逐的一個縮影。
“陛下,承讓了。”宮相笑嘻嘻地說,洋洋得意。
君逸然表面上依舊淡定從容,無從窺探此刻他的心中所想。他也象征性地笑了笑,“梓潼的确才藝出衆,寄語還需要努力。”
皇甫嵩靠上椅背,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悠悠道,“努力自是要的,只是努力用錯了方向就不好了。您說對嗎?陛下。”
見對方遲遲未有表示,他又補充:“就像雞蛋妄圖和石頭抗衡,除了會加速自身的粉碎、滅亡,又有什麽作用呢?終歸是自取其辱、一敗塗地罷了。啧啧啧,真是可惜。到底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這就是在赤裸裸地挑釁了,奈何那位并不怒。
“可我堅信,水滴石穿。”他淡淡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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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兩位天才少女間的比試真是激動人心啊,我可是看得心潮澎湃呢。”葉瑾言喜笑顏開地走了上來,标準地露出了八顆牙齒。
男生:“是的,二人的表演都可圈可點。但既是比賽,就總要評出勝負,下面有請陛下為勝出者頒發獎品。”
葉瑾言:“哎?等等,在頒獎前,你方才設下的懸念總該和觀衆們有個交代吧?”
男生恍然地:“哦,瞧我這記性。大家知道,前陣子在我們學校裏因為誤會而引發了一場關于一對項鏈的風波,這也成為了此次比賽的導火索。比賽緣項鏈而起,也該以項鏈結束。鑒于這兩條項鏈本是一組愛人間的信物,分散于二位姑娘的手中也不合适,所以她們已在私下裏達成了共識—把另一半作為獎品贈予獲勝方,這倒也不失為大團圓結局。”
“嗯。”雙簧的另一方點頭,“目前葉寄語同學已把另一半項鏈交到了我們的手中,請陛下把它獎勵給皇甫梓潼同學。”然後帶頭鼓起掌來。
輸掉了項鏈并不可怕,只是寄語同時失去的,還有自尊驕傲,以及,師父的獨寵。
君逸然緩步上臺,接過那件精美物什,它在熠熠發光着。他把它交到皇甫梓潼的手中,對她笑,帶着發自內心的欣賞、贊美和慈愛,“很棒。祝賀你。”
寄語的心,碎了一地。這個男人,是她想要一輩子獨有的,她舍不得跟任何人提起他,也舍不得任何人多看他一眼。皇甫梓潼的出現,讓她感到了極大的威脅。
那女孩子腼腆嬌羞地接過,“謝謝陛下。”瞧瞧,多惹人喜愛的姑娘。
他們并排站在舞臺中央,在觀衆的歡呼聲中,老式相機“咔嚓”地定格下了這一值得回味、紀念的時刻,起碼對于皇甫梓潼來說。
師徒二載,寄語從未與君逸然同框過,現在,她更不敢奢求。出色的孩子,人人都喜歡的吧,那她又算什麽呢?當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她就會脫下華麗的水晶鞋,又恢複成了衣衫褴褛的灰姑娘。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汩汩而下,在風中凝成了冰。
“讓我們來采訪一下皇甫梓潼同學,請問你有沒有什麽獲獎感言呢?”主持人把話筒擎到她的嘴邊。
“很開心。雖然事先我就知道我一定會贏,但還是很開心。這對項鏈是一星一月,請大家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把這條代表月亮的項鏈親自送給他。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他是?”主持人問。
皇甫梓潼微微笑着,她把兔子輕放在地,既而走向前排觀衆席的邊緣。
“大将軍,把它送給你。你必須要收下,不可以拒絕哦。”這女孩子連表白都這麽霸道。
葉寄許正為妹妹輸掉了比賽而心中難受着,這意外地天降桃花讓他一瞬間慌亂無措,他哪裏經歷過這種場面。這桃花運,來得太突然。
“我們,好像只見過一次吧…”怎麽這麽快就到定情的地步了,大将軍汗顏。
雖過去只有一面之緣,但他對這女孩子也着實印象頗深。那天雪地中她因捉不到兔子而淚眼汪汪,嬌柔可愛;今日舞臺上她又霸氣側漏,頗有巾帼女兒的風範;而鋼琴前的她又專注認真、情意綿綿…好一個八面玲珑、冰雪聰明的女孩子。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大将軍,你不會這麽不給面子的吧?”她笑着說,無絲毫大多數女孩兒初次表白時的羞澀扭捏。
葉寄許心中錯愕之餘,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感動。從小他就不愛讀書,後來即便有幸為國征戰,得以建功立業,但也左不過被世人稱之為一介武夫、一介粗人。他本以為這世上的好姑娘,有妹妹一人讓他疼着就足矣,不曾想過有一天他竟會收獲來自其他女孩兒的芳心,還是一個絕非池中之物的女孩子。
衆人的目光齊齊地投射過來,“答應她!答應她!”場內響起一片有節奏的吶喊聲。
皇甫嵩暗忖:這女兒大了,真是的,連有心上人了都不告訴老爹一聲,連他也要蒙在鼓裏。不過,嘿,這丫頭的眼眶還挺高,看上的這位倒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有氣魄、有擔當,把女兒許配給他應該可以放心。唯一的不足就是,所有人都知道葉寄許是君逸然那邊的人,如此一來他和女兒不就分屬敵對陣營了?唉,雖然但是,又有什麽比女兒的終身幸福更重要呢?
葉寄許的回答出人意料,他沉着地:“天下未定,無以為家。”他經年累月地南征北戰、四處奔波,且沙場兇險、生死難料,怎麽好讓正處于錦瑟年華的姑娘長期地留守空房呢?
也許,你我就像波羅的海的海水與北海的海水一樣,相遇卻無法融合。《夢中的婚禮》,也有人認為,講述的是凄美的愛情故事。
“我不管。”皇甫梓潼強行把項鏈塞到葉寄許的手裏,“收了我的東西,你從此就是我的人了。”
她說完就轉身一溜煙兒地跑遠了,留大将軍在原地哭笑不得。
此時此刻,寄語好似掉入了沒底兒深淵,恐懼、無助、孤獨吞噬着她的每一個細胞,她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已變得麻木。天都要塌了,哪還有心思去顧及別的什麽。她只想趕快結束這場晚會,她好撲向師父的懷抱,跟他傾訴她的痛苦,求得他的原諒。
寄語想象着這樣的情景:她依偎在君逸然的懷中嚎啕大哭,而師父則柔情脈脈地摟緊她、溫聲細語地安慰她。他對她說,就算沒有贏也沒有關系,他會和原來一樣寵着她、護着她。他還告訴她,他對待皇甫梓潼只不過是走個過場,他心中最在意的人還是她。
散會,人們陸續離場。直到周邊的人都走光了,君逸然和葉寄許仍遲遲未動,各有心事。
“師父,對不起…”寄語來到他的面前,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嘆了口氣,“把棉襖穿上,上車,回家。”
君逸然用冷冷的語氣卻說出暖暖的話語。回家?對,回他們的家,回他為她構築的家。看吧,師父還是在乎她的,師父還是承認她的。可也正是由于他的在乎和承認,讓寄語心中的愧疚感愈發得大了。
她要回家。明天就是新年了,又是師父的生日,她當然要和師父一起度過,她還給師父準備了禮物呢。希望師父能喜歡,希望師父能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