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漸行漸遠
第十七章漸行漸遠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離開師父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寄語一個人在宿舍裏直愣愣地發着呆,君逸然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腦海中揮不走、拂不去。她的心裏空蕩蕩的,五髒六腑都絞在一起般的思念讓她有那麽一點點想哭。她多希望此時君逸然能拎着板子闖進來質問她為什麽沒在用功,可是這根本不可能。除此之外,她還想佩雯,想毛毛,想她的房間,想窗子下面的蓮池,想王宮中讓她感到快樂的一切。有那麽一瞬間,這學她不想念了。離別後,才知相思入骨。
“咕~咕~”小灰小白叫了起來,像是在安撫她一樣。寝室中沒有別人,她便也不用擔心會不會有人因此而介意,她打開了鴿籠,讓它們自在地飛來飛去。兩個小東西很活潑也很淘氣,把寄語方才收拾整潔利落的屋子又弄得一團亂。但是也多虧了他們,給冷落的清秋中增添了不少生機活力,寄語也就由了它們去。
終于按耐不住,寄語攤開了紙筆,給師父寫信!剛寫了個稱謂,寄語便停下筆嘆了一口氣,這才開學第一天就因為想家而寫信,丢不丢人,還是算了罷。
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過得格外慢,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即便周末回去,相聚的時光也總是很短暫,反倒是增添了許多即将再次面臨別離的愁苦。寄語開學後每日的生活幾乎都如出一轍,無非是規規矩矩地穿梭往來于教室、圖書館、琴房、食堂、宿舍,皇家學院很大很美,但她沒心思去閑逛。她走到哪裏總少不了有人在一旁說三道四,她雖不大在意,可不聽不見才更為清淨。有時也會和葉瑾言、皇甫梓潼碰到,彼此都是冷冷地擦肩而過。她有種直覺,葉瑾言不會就這樣息事寧人。
學業方面,她确定了自己的主修方向—修複治愈術。因為她從小看到哥哥每次征戰回來都是一身的大傷小傷,如此一來,若研習成功,她就可以用法術給哥哥療傷了。況且如今,國家面臨衆多的內憂外患,選擇此方向也是為了給黎民和社稷多一重保障,為師父盡點綿薄之力。當然啦,她也一直沒有忘記要想法子讓雪蓮花盡早開花才是。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又是一年中秋,因有北方荒誕國使臣來帝京朝賀,整個王宮封鎖任何人不得随意進出,而且君逸然他們也要忙着宴請來使沒功夫搭理她,寄語就只身留在了學校。傍晚,空氣中所蘊含的一切孤單、沉寂、凄涼、酸楚、苦悶等等能勾起人負面情緒的元素潮水般一股腦地向她襲來,她被壓得透不過氣、黯然銷魂。小灰小白也不知道飛到哪兒去玩了,它們經常是形影不離的,惹人豔羨。人就是這麽貪得無厭,寄語自嘲,未得到的時候尚能做到強顏歡笑,可得到了再失去就變得不堪其憂、不勝其苦、痛不欲生。
天色已晚、月兒高懸。寄語少有地想出去走走,她漫無目的地穿梭于校園中那越走越漫長的林間小巷,伴随着路燈下昏黃的剪影,感受着初次落葉的秋分。她有一種預感,她和君逸然之間會自然而然地、無可避免地漸行漸遠。她找不到什麽充分的可以跟他聯系的理由,可能他也一樣。
途徑小鋪時,她買了一瓶高濃度的烈酒,不是有人曾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嘛,且讓她也放浪一回。寄語來到了宿舍樓頂,她好像很喜歡站在高處俯瞰衆生的感覺,又好像很喜歡立于最接近蒼穹的頂端擁抱日月星辰的的感覺。她直接用酒瓶往嘴裏猛灌,熱辣的液體有的流入喉嚨,有的則順着臉頰淌下,有種全身都在灼燒的感覺,好不痛快!她要把自己灌醉,她要忘掉人間的所有憂愁。寄語張開雙臂,像一只即将要振翅高飛的鳥兒。然而…她好像低估了自己的酒量,半瓶酒下肚,似是更清醒了。醉酒到底是什麽滋味?整瓶酒見底,她才有了一種暈暈乎乎的感覺,腳下像是踩着棉花般有些不穩,眼前看到的一幕幕都是寧靜清幽的荷塘、漫天飛舞的孔明燈。
搖搖晃晃地踱至寝室,她便徑直地跌入床中和衣睡去。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啄她的手,有點痛。翻了個身子,那家夥又來啄她的另一只手,還能不能行了!寄語生氣,一巴掌拍過去,沒有東西,只聽撲騰撲騰的翅膀聲,飛走了就好…她繼續睡。這回,那家夥竟然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酥酥癢癢的,這下子寄語的意識瞬間清醒了,乍然坐起,她倒要看看這究竟是什麽可惡的東西!
小白小灰?寄語柔了揉眼睛,兩個小東西飛到她身前的被子上,小腦袋左瞅瞅右看看,很待人親。
寄語用手指輕點在它們的頭上,“你們真是越來越頑皮了,這一天天都哪兒去了,當心我把你們烤了吃!”
小家夥們又啄她的手,似是頗為急切的樣子。
“怎麽了呢?”寄語把它們托起來,這才注意到它們的腿上各綁了一個小小的紙筒。
難道是?寄語的呼吸急促起來,說不清是緊張多一些還是興奮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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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着手展開其中一個,果然,是師父的筆跡!“丫頭,生辰快樂。”
再展開另一個,“丫頭,中秋快樂。”
都是短短的幾個字而已。寄語的身子冰冰涼涼的,她的心卻像一壺燒開的沸水一樣,激動地要溢出來了。師父的心裏是有她的!是有她的!這是一種失而複得的心情。
她就這樣呆呆地看着兩張紙條傻樂了老半天,她甚至能夠感受到紙條上面還殘留着師父的溫度、師父的氣息。
好一會兒,她的心緒逐漸地平複了下來。小灰小白還在她的身邊,很安靜,看起來是有點累了。
“你們過分,只顧着自己回去王宮玩,也不告訴我,害我難過。”寄語撅着嘴,佯怒。
不過馬上就話鋒一轉,“還是要謝謝你們啦,你們辛苦啦,喂給你們好吃的作為獎勵哦。”
這麽一來,就像是打開了寄語送信的閘門。原來聯系一個人,并不需要多充分的理由。今日有點晚了,也不好勞煩小白小灰再飛一趟。次日清晨,寄語在紙條上寫下了“師父早安”讓小白送去。到了晚上,她想了想,又寫下了“師父晚安”讓小灰送去。它們飛回來的時候,腿上的紙條倒是不見了,但是未有回信,有點點失落。沒關系,只要師父看了就好,站在君逸然的角度來看,也的确是沒有什麽回複的必要。此後的每天,寄語都會固定在早晚同樣的時間寄出同樣的話,就讓日複一日的問安提醒着師父不要随着時間的推移把她淡忘了吧。
這天早上沒課,寄語打算多睡一會兒,卻不曾想大清早的會有不速之客闖入。未到辰時,幾個學生會的女學生破門而入,他們手上有着所有寝室的鑰匙。為首的正是葉瑾言和皇甫梓潼,她們統一穿着好像能彰顯她們地位的黑色西服工裝,實際上沒人會告訴她們,她們其實很像一幫成群結夥的□□,她們此番來襲的美名是:查寝。
好吧,彼時的葉寄語睡得正香甜,聞聲驚坐起,她低頭查看,幸好她睡覺時都有穿睡裙的習慣,衣着不算淩亂。雖然大家都是女生,但是她很愛護自個兒的身子,尤其是在一群很顯然并不友善的外人面前。寄語從不在意葉瑾言這個姐姐,既然她不把她當妹妹,她又何必把她當作姐姐。
“你們進來都不敲門的嗎?”寄語不悅。
“例行公事,查寝。”是後面的一個女生說的,其實根本就是答非所問。
“查寝也不提前通知嗎?”她真的是生氣,所以一連串的反問。
“提前通知了還有查寝的意義嗎?”行,您有理,您說得對。
葉瑾言和皇甫梓潼則用犀利的眼神掃視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時不時地用手這兒摸摸那兒蹭蹭。寄語是個素來很愛幹淨整潔的女孩子,房間內的物品擺放整齊有序,屋子裏的邊邊角角都被打掃得幾乎是一塵不染。
當葉瑾言的目光掃到正在籠子裏啄着玉米粒的小灰小白時,視線停止移動,她微微皺眉。須臾,開口清冷道:“宿舍裏不允許養寵物。限你今日內處理掉。”用的是不容抗拒的命令語氣。
“你說不讓養就不讓養嗎?”寄語反唇相譏。小灰小白是她的心愛之物,豈容她置喙。
“學生手冊上有明文規定,你自己去翻。”葉瑾言不耐煩道。
學生手冊?那本讓她用來墊桌腳的小冊子?不曉得是哪個腦殘想出的那麽一堆清規戒律,更可笑的是還有人對它認真。要她說,第一條中的“友愛同學”葉瑾言就不符合,擱這逼逼什麽呢。她的灰白不吵不鬧、不髒不臭的,憑什麽容不下它們?
“這不是寵物?”寄語望向皇甫梓潼懷抱中的小兔子。那小兔子的絨毛白得發亮,活像一團雪球,水晶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一眼便知它的血統很純正,一只兔子竟讓人感到有一種高冷的貴氣,寄語不得不承認她也喜歡極了,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你是你,別人是別人。現在說的是你的事,別東拉西扯的。”葉瑾言的語氣變得陰沉起來。
呵,寄語冷笑,這麽明目張膽地在校園裏搞雙标,居然還振振有詞。
一時間她們二人僵持不下,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劍拔弩張的味道。
小灰小白似是能夠察覺到這些侵入者所帶進來的巨大敵意,它們停下了吃東西,用戒備的目光把這幾位盛氣淩人、趾高氣揚的女生們盯緊,身子一鼓一鼓地好像在蓄力。
忽的,它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鴿籠朝着這些女生橫沖直撞過去!她們倉皇躲閃、抱頭鼠竄,一會兒的功夫就變得狼狽不堪、斯文掃地。屋子裏則呈現出一派雞飛狗跳之狀。
“小灰小白,過來。”寄語柔聲喊道。她見好就收,再鬧下去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聽到召喚,小灰小白停止了進攻,只是小白好像尚意猶未盡,在葉瑾言的頭頂留下了一泡鳥屎後,才和小灰一同飛到寄語身邊,機警地望着她們。
“真乖~”寄語寵溺地順着它們的羽毛。
“你…你給我等着。我不會放過你的。”葉瑾言氣急敗壞,連聲音都變了,不複平常那般端莊娴雅。
“不送。”寄語微笑道。
一幫人破門而入,又摔門而出。
“唔。多虧了你們,幫我出了一口惡氣。”寄語把小灰小白捧起,放在臉上貼了貼,它們也輕啄她的臉頰作為回應。
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葉瑾言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不怕她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