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學期伊始
第十六章學期伊始
葉寄語近來肉眼可見的情緒低落。三伏天剛過,微風初至,搖曳着樹梢帶來些許清爽的涼意以及絲絲迷人的醉意。好容易熬過了悶悶熱熱、黏黏膩膩的夏日,準備開始享受涼涼爽爽、舒舒服服的秋日了,卻驚聞鬼故事—還有一個禮拜就要開學了!麻利麻利麻利哄,古娜拉黑暗之神,延遲開學吧!開學真的是一種會呼吸的痛,寄語非常地不理解,正義都可以遲到,為什麽開學就不能遲到呢嗚嗚嗚。
她不想開學。即便過去的她是那樣地向往成為皇家法術學院的一名學生,可當真正地達成所望後才發覺她所向往的更多的只是一個名分而已。她從不覺得進入大學院讀書後的生活就會有多滋潤多美妙,一樣的苦一樣的累,學海無涯,苦海無邊,人生一直在路上。不過更為主要的原因,是她舍不得離開師父。學校是要求學生統一住校的,而且一年級的新生平日裏課程比較多,晚課也是家常便飯,所以她沒法像君遠洲那樣來回跑。如此一來,只有周末才能回來見師父了,嗚呼哀哉。雖然住在王宮裏的時候她也不是每天都能跟師父見面,但是只要想到她跟他同處在一幢樓中生活着就是莫大的慰藉。
君師父表面上倒是泰然處之,可終究是兒行千裏師擔憂,哦這還遠未到千裏。君逸然早早地就開始為寄語準備起行囊,單是被子就裝了厚度不一的三床,又給她量身定制了好幾套新衣裳,爹娘的質素竟然在一個人的身上渾融得恰到好處。
“女孩子大了也該學着打扮打扮,還有切記要潔身自愛啊。”
“每日的飲食作息要有規律,少吃甜食,少熬夜,照顧好自己。”
“好好讀書,虛心求教。練琴也不能懈怠,練習成果回頭我會檢查。”
諸如此類,君逸然囑咐得面面俱到,事無巨細。
“知道了啦,師父您也要多多保重,我會想您的。”
“想回來就回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從來離愁別緒總能恣意地攪動着人的心弦。
“給,開學愉快。”君逸然遞過來一個鳥籠。
寄語沒想到臨行前君逸然還為她準備了一個大大的驚喜。籠子裏立着兩只昂首挺胸的鴿子,一白一灰,它們的羽毛很蓬松,像柔軟的棉絮。肉色的鼻花、紅色的嘴巴、橘紅色的雙爪,再配上兩個黑珍珠似的小眼睛在滴溜轉着,很是機靈。要是不動的時候,它們就像是兩件精雕細琢的工藝品。
“咕叽咕叽。”寄語一手高提着鴿籠,一手在嘴邊張張合合,模仿着鴿子們的動作,非常俏皮可愛。
喂它們玉米粒,不吃,警惕地看着新主人。
“這是經過馴養的鴿子,這兩只最有靈性。”君逸然解釋道。“吹響這個它們就會聽你的話了。”他掏出了一個精美的小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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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有了它們我是不是就可以經常跟您通信了!”女孩子的雙眸裏跳動着驚喜的光。
“是啊。”君逸然笑。
“它們有名字了嗎?”
“小白和小灰。”
“…”寄語對君某人的這起名能力是相當的佩服,簡明扼要。
本來以為初入新的地方生活會孤單,這下可好了,寄語同學也能歡歡喜喜地去上學了。
寄語沒有乘坐宮中的車辇去學校,而只是搭乘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來裝運這大包小包的東西,要是讓外人知道她和國王的關系,在學校裏、在社會上可想而知地會引起多大的波瀾,她自己倒是無妨,但是不想給師父添什麽煩心事。
“快跑快跑,大會就要開始了。”早上,皇家學院各個年級的學生們成群結夥地往體育場方向湧去。
葉瑾言和皇甫梓潼方才慢條斯理地吃過早餐,出了食堂後看到此番場景很是疑惑,開學第一天大家怎麽都奇奇怪怪的。
“今天是新生的開學典禮吧。”葉瑾言問。
“是的。”身旁那個嬌小玲珑的女孩子懷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她用纖纖玉手輕輕地撫摸着它的毛發,似是對什麽事情都漠不關心。
“那這些人都跟着過去湊什麽熱鬧呢?”她朱唇輕啓,聲音冷冷淡淡的。
“随便拉個人問問不就知道了。”皇甫梓潼雖然外形小巧,可周身流露出一種霸氣和傲氣。
“你過來。”她們攔下了一個梳着雙馬尾的女生,二年級,葉瑾言認得她。“你們如此急匆匆的是要去幹什麽?”
“學姐好。”她在此二人面前略顯拘謹,“我們是要去觀摩開學典禮呢。”
“開學典禮何時要求高年級也參加了?”葉瑾言表情淡然、語氣平靜,卻散發出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
“不是的。今年的典禮上君遠洲前輩會作為優秀教研員代表講話,他可是大家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啊。代表新生發言的是法術學院的葉寄語,你們知道吧,前段時間轟動一時呢,她不僅厲害聽說長得也特別漂亮。所以大家都想去看看。”她越說越興奮。
“知道了。”那女生趕忙地跑開了,因為葉瑾言的臉色很明顯地陰沉了下來。
葉瑾言和皇甫梓潼是皇家學院的一對姐妹花,更是同學們公認的校花級別的人物,她們所在之處自成一道風景線。葉瑾言是校學生會的現任主席,她有着高挑修長的身材、優雅冷靜的氣質,身上時刻裝點着自信和魅力,而且她的工作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本來她今年就該畢業了的,因為學生會事務繁忙而不得不推遲畢業論文的提交,自願申請延期一年畢業。如此就更加成為了學生中的大姐大,她說的話在校園裏具有很強的權威。皇甫梓潼跟葉瑾言的反差就比較大了,她相貌嬌美、身姿纖弱,此時上着一件玫瑰紫色錦衣,下襯一條粉色藕絲鍛裙,發髻上的一支珠釵閃耀奪目,整個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風的豔豔碧桃,和在一團珠光寶氣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宮相的女兒,因此沒有人願意去招惹她自讨苦吃。她有着精湛的畫技和琴技,與生俱來的領悟力和創造力讓她的作品不假雕琢、返璞歸真。平日裏她除了喜歡彈琴作畫外,就是摩挲着她的兔子,這為她更增添了些許的妩媚性感。她還是校學生會的副主席,雖然基本不管事。此二人一剛一柔,各有所長,而且彼此的感情極好。
新生開學典禮。君遠洲那不凡的談吐、溫文爾雅的儀态舉止都引發現場的一陣陣騷動。他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底下交頭接耳着,有人說他才是得到陛下真傳的王子。葉寄語在後臺頗為緊張,她不似君遠洲這般天生的成竹在胸,亦不像葉瑾言那樣經歷過豐富的後天歷練。即将要面對着人頭攢動的臺下發言,她感覺手有點抖。其實演講的內容無非就是一些官方的程式化的東西,千遍一律,寄語不以為然,可又不能不顧全大局,所以她只要照本宣科就好,如果可以的話再輔之以一點點的聲情并茂,對她來說沒有什麽難度。整個發言的過程中寄語盡可能地控制自己做到鎮定自若、落落大方,總算是順利地完成了任務,就這樣居然還能收獲掌聲雷動。
葉瑾言獨自站在臺下的一個不易被注意到的角落,她冷眼看着這個曾經事事都要高她一頭的妹妹。小的時候,不管她多有努力,寄語從相貌到成績總是要略勝她一籌,她心中的酸澀有誰能夠體會。可今時不同往日了,風水輪流轉,現在的葉寄語不過是她手下的蝦兵蟹将而已,任由她擺布。
以葉瑾言的檸檬心,當然不會把葉寄語是君逸然的徒弟一事說出來,這對自己沒什麽好處。
整場開學典禮持續了一上午,索然寡味。君遠洲和葉寄語坐在前排的嘉賓席又不好悄悄地溜走,分外煎熬。
“我們去吃東西吧!”典禮一結束,寄語就忙不疊地跳起來,向君遠洲發出了午餐邀請。
目前學校裏寄語熟悉的人也就只有君遠洲了,可惜他又不常在學校,一般忙完了事就離開了。她們的寝室是二人間,寄語的室友本是一位外語學院的新生,可是不曉得她為何遲遲沒有來校報到。由是葉寄語喜提單人間,正好她是一個比較喜歡清淨的人,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飯搭子。
“好啊。我帶你去嘗嘗食堂裏的砂鍋和烤肉飯吧,味道可是一絕的。”君遠洲溫潤地說。
正午的食堂裏,人聲鼎沸。寄語對面前托盤裏的食物贊不絕口,雖說不如王宮裏的飯菜那麽高檔,但是很合她的口味,未來幾年裏她有口福了!
“在學校住得習慣嗎?還少不少什麽東西?”君遠洲關切地問道。
“不少不少。”寄語的嘴裏被塞得滿滿的,只得囫囵地答道。
“喝口湯,慢點吃。”君遠洲笑着看她。
二人邊吃邊聊得正起勁,沒留意他們俨然成為了整個食堂的焦點,周邊的學生或駐足圍觀,或竊竊私語,或對他們指指點點。
“我的男神怎麽會跟別的女生在一起吃飯呢,天哪我失戀了…”
“別說,你看他們二人倒是郎才女貌,看起來很般配呢。”
“般配個鬼,這才開學第一天,她就勾搭上了王子,沒想到這個女生這麽有心機,這麽不要臉。”
“可不是嘛,仗着自己有一點才貌就擺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我真是後悔上午還給她捧場了。”
半個時辰不到,葉寄語就成為了全校衆多女生的公敵,對于這些她竟渾然未察。一陣風卷殘雲後,她心滿意足地用紙巾擦拭嘴角,出門在外應有的禮儀工作要做足才是。
“二哥,我送送你。”君遠洲下午在學校沒事,吃過飯後他就要回王宮了。
冤家路窄,出食堂大門時寄語撞見了才來吃午飯的葉瑾言和皇甫梓潼,于是就猝不及防地四面相對。
葉瑾言瞥了一眼君遠洲,似是有些忌憚。
“祝賀你。執着地考了這麽些回終于考上來了,不容易啊,做姐姐的我真為你感到高興。果真失敗是成功之母,我們大家都該向你學習這種百折不撓的精神。”這短短的幾句話所包括的信息量卻不小,而且諷刺意味滿滿。
“原來她是學姐的妹妹,是親姐妹嗎,不像啊。”
“搞了半天她不是一次性考上的呀,還以為她有多厲害呢。”
“她此前取得的成果怕也只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吧。”
不出所料,葉瑾言的話再次引起了現場吃瓜群衆們的紛紛議論,見目的達到,她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寄語不想理會她,側身欲繞過她去。可葉瑾言卻寸步不讓,欺身擋在她的前面。
“你到底想怎麽樣?”寄語怒。
“你既然是本年度的新生代表,那想來必定是出類拔萃的了。你又是我的妹妹,我便破格讓你免試加入校學生會,你意下如何?”虛情假意,是葉瑾言天生的拿手本領。
衆所周知,進入校學生會要通過層層嚴格的選拔,多少人擠破頭想要進啊,不單單是因為能夠獲得綜合成績的加分。更是因為,皇家學院是直接隸屬于王室的,是全國的第一學府,在校學生會工作過的經歷會為自己的履歷上增添閃亮的一筆。
因此,同學們都用羨慕嫉妒的眼神看着葉寄語。
葉寄語撲哧一聲笑了,是鄙夷的笑,是輕蔑的笑,是不屑的笑。在衆人表現出怪異的眼神中,她慢慢地斂起笑意,直視着葉瑾言的目光,從牙縫中一字一頓:“沒、興、趣。”
全場嘩然,這女孩也太目中無人,狂妄至極。葉瑾言驟然變了臉色。
“我們是好心好意,你怎能如此無禮?”皇甫梓潼氣憤道。
“就是就是。太沒禮貌了。”衆人跟着應和。
禮貌又不能當飯吃!君遠洲一記淩厲的眼刀掃過,大家噤若寒蟬。
“恕不奉陪!”葉寄語不想再浪費口舌,徑直用肩頭撞開葉瑾言,揚長而去。
“她是你的姐姐?”路上君遠洲問她。
“嗯。”葉寄語低頭悶悶不樂地踢開一個石子。
“怎麽跟她如此針鋒相對呢?”雖然與他過去認識的寄語有點不一樣,但也灑落不羁,不會惺惺作态,蠻可愛的,君遠洲想。
“我讨厭她。”其實這理由足夠充分了。
“寄語妹妹不喜歡的人,我也不喜歡。”寄語擡頭望向君遠洲,他的臉上有着依然如故的明媚,她有些詫異他竟會如此說。
不過回頭想想,倘若真心地對待一個人,是會理所當然地同仇敵忾或是愛屋及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