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生活
第十三章新的生活
寄語後知後覺,君逸然是故意的。他在想方設法地讓自己把壓在心底的緊張情緒盡情地釋放出來。
由于考試地點距離王宮挺遠的,加之大雪覆蓋下的交通不便,今日晚飯過後寄語就動身到考場外最近的一家客棧住下了。臨行前君逸然只對她說了兩個字:加油,寄語也心領神會,這兩個字所包含的不盡心意足以勝過千言萬語。佩雯吵着要跟過來伺候,寄語只好以毛毛需要有人照看為托詞讓她留下。其實她是想一個人冷靜冷靜,興許還能再看個兩眼書。
然而實際狀況是,她洗漱過後甫一沾床就覺得又困又累,還不等看進去什麽便沉沉地睡着了,打開的書一頁未翻地被擱置在枕邊。
寄語睡了個好覺。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時她就醒了,伸了個懶腰頓覺神清氣爽,想起昨日下午的把酒高歌、輕音曼舞,這般的酣暢淋漓,她不禁輕笑出聲,還真是有奇效。
打開窗子,冷空氣飕飕地往屋裏灌,她又趕忙關上。雪勢小了很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小雪花尚在随風飄蕩,這是冬日的絮語。
考試過程同寄語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數不清的考試相似,并無什麽太大的差別,在一場接着又一場的發卷收卷中落下帷幕,倒也進行得平穩、順利。只是參加考試的這個女孩兒,似是發生了好大的變化,變得自信、從容了。
這次筆試和三個月後舉行的面試,結果毫無懸念的,寄語以雙第一的成績碾壓了所有的競争對手,成功地被皇家法術學院錄取。塵埃落定,硝煙盡散。
又是一年春好處,鳥兒在唧唧喳喳地低首相賀。對于這個結果,寄語并未像想象中應有的那般歡欣雀躍,她不過是釋然地淡淡一笑,這本是她應得的,是她六年前就應得的。過去的再多渴盼、再多付出、再多艱辛,到如今不過付之于一笑。那是不是說過去的渴盼、付出、艱辛都是無意義的呢?
狂風驟雨來臨時,海面無論有多麽波瀾壯闊、氣勢磅礴,在風停雨歇後也總歸要恢複平靜、安寧。古今又有多少叱詫風雲、威震四海的英雄豪傑,他們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在時過境遷後也總歸要沉寂于綿延不絕的歷史長廊中。四季輪轉,周而複始。
當今世界是荒謬的,人們在自己不斷編造着的意義中努力活着、向死而生,本身就是最大的意義,是實現自我的超越。
話說回來,寄語小朋友在這些告一段落後,距離新生開學還有半年的時間。她在日記本上寫下了四個大字:新的生活,然後就徹底開始了躺平的道路,每日裏連琴也懶得練了。忙忙碌碌了這麽久,怎麽不該好好歇歇呢。這樣的表現,在君逸然看來絕對是欠揍的。是而,在他多次勸說卻無明顯成效後,就真的把寄語給揍了。
房間裏,一個女孩兒俯身趴在沙發的邊緣,十指緊緊攥着懷裏的抱枕,忍而不得地低聲嗚咽。
“學而不厭,誨人不倦。”
“學無止境。”
“勤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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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不可以已。”
“活到老,學到老。”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
“路漫漫其修遠兮。”
“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自有強中手。”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心似平原跑馬,易放難收。”
“活着就要學習,學習不是為了活着。”
“……”
男人把皮帶對折握在手中,每說完一句,就揮舞着手臂狠狠地抽在女孩子的身後。雖然都是一些古板的警句格言,卻字字精華,能夠起到極大的告誡、警醒作用。
“師父我錯了…”寄語開始苦苦哀求。
責打不停,甚至更為用力地一下重過一下,皮帶劃破空氣的聲音亦清晰可辨。男人不再說話,只專心地落板子。
疼痛蔓延全身,身子不住地顫抖,掌心的汗水早已把抱枕浸濕,眼角一顆淚珠滑落。
“師父,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我吧。”她嘗試着再度求饒。
這一回奏效了,皮帶終于停了下來。彼時已經打過了五六十下,寄語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真的再也不敢了?”男人問。
“真…真的。”女孩兒把頭埋進抱枕,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再犯怎麽辦?”男人不依不饒。
“随師父家法處置。”這綿軟的帶着小奶音的動靜很難不讓人心生憐愛。
寄語不知道,在她餘光看不到的地方,這個上一秒還冷若冰霜、心如鐵石的男人,此刻正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而後,君逸然給寄語做出了一系列硬性規定,比如每個月最少精讀兩本法術方面的專著,每天至少練琴一個時辰,堅持鍛煉身體等等,并不難做到,君逸然還是給她留了很多自由支配的時間。
至于給寄語上藥的活兒,君逸然就交代給佩雯了。
寄語素來嗜睡,平日裏睡到半上午乃至睡到中午都是常有的,可這天她卻難得的起了個大早,還梳妝打扮起來,看起來心情極好的樣子。因為大将軍就要班師回朝啦,寄語和哥哥這一別就是一年,甚是思念。雖說基本每月都有書信往來,但到底紙短情長,一年中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想說的話也太多太多。
兩日前,君逸然在接到消息後親自出城迎接将士們凱旋,并犒賞三軍、舉行祭禮、擺慶功宴。今日葉寄許會随同君逸然一起進宮,接受封賞。
寄語站在頂層的露天平臺上向王宮大門口張望。這裏一覽無餘,上能直面廣袤無際的蒼穹,下可将整個宏偉壯觀的王宮盡收眼底,很少有人上來,是她新發現的好地方。
不多時候,未見浩浩蕩蕩的國王車仗,倒是見師父和哥哥各驅一馬風馳電掣而來,遙遙領先于後面的隊伍。大将軍駕一赤色寶馬,君逸然馳一駿馬銀駒,十裏一走馬,五裏一揚鞭,朝霞的燦爛光輝下,二人英姿飒爽、意氣風發、神氣十足。
約摸着他們的正事該處理完了,寄語打算前去尋二人,師父和哥哥一定在一起。方一推開房門,便聽聞廊中有腳步聲伴随着談笑聲越來越近。
“大将軍久在外征戍,寒來暑往,風餐露宿,着實辛苦了。如今得勝而歸,想必心中記挂妹妹,帶你到丫頭的房間去看看。”
“說到底都是托陛下的福,才成就了這孩子的今天,臣縱是效犬馬之勞不足以報陛下的恩情于萬一。”
“哪裏,是丫頭自己努力…”
君逸然似是還要繼續往下說什麽,卻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
“哥哥!”寄語箭步撲進葉寄許的懷中,雙手環抱住他的腰,側臉貼着她的胸膛。
“哥哥我想你。”她說。
葉寄許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長發,再雙手輕柔地把她從懷裏拉出來。
“瞧你,越發沒規矩了,見到陛下怎也不知道行禮?”雖是責備的話,卻難掩寵溺之情。
寄語這才想起君逸然還在一旁,于是格外乖巧地,“拜見陛下。”面色紅潤。
君逸然彎着嘴角用戲谑的眼神看着她,然後轉頭對葉寄許,“走,咱們進屋說話。”
“陛下請。”葉寄許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寄語跟在最後進屋關上門,招呼他們坐到沙發上,接着取來茶壺為二人斟茶,繼而坐在葉寄許的身邊,一副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模樣。沙發上的兩個男人均不言語地看着她完成這一連串動作。
“有進步,多虧了陛下的調教。”葉寄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寄語給我的來信中總是提及陛下對她有多好有多好,如今看到這丫頭取得如此的成績,我心中着實欣慰。”
“哥…”寄語臉紅,幹嘛說這些。
“沒少讓我揍。”某師父還嫌不夠,繼續添油加醋道。這下寄語寶寶捂着臉着實沒法見人了啊啊啊。
葉寄許把她的手從臉上拿開,嚴肅道,“陛下國事繁忙,你要乖乖聽話,少讓陛下操心,知道嗎?”
“嗯…”寄語低着頭小小聲應承着。
好在,他們接下來聊的話題轉開了。
“近年來西北邊境頻頻起兵作亂的原因,我已查明,是緣于一種叫做雪蓮的植物。”
“雪蓮…”君逸然略微沉吟,“我也有所耳聞啊。”
“是的,雪蓮花是一種目前只生長在雪域高原的草本植物,狀如蓮花,雪白如玉,故名雪蓮花。耐寒,生命力頑強,除了觀賞價值外,更重要的是它極高的藥用價值。它全草可入藥,性溫,微苦,內服可除風寒、補腎陽、強筋骨、調經脈,外敷則有止血之用,甚至還有延年益壽、防癌抗癌的強大功效,是西北民族的珍稀物種,被視為神物。可如今卻因每年都有內地人偷偷前往大量地采挖而造成雪蓮花瀕危,這才引起了當地民衆的激憤和反抗。”
“內地人要到邊境,需憑借官府的通行文書啊。”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也是我方才沒有在朝堂上把這件事宣之于衆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有人和官府勾連?”
“正是,從內地前往邊境層層關隘,想要一一打通并非易事,其背後的靠山定是位高權重的人。他們将采挖來的雪蓮以高價投放市場,牟取暴利。這件事如果不能從源頭上解決,即便這次将叛亂地方暫時地鎮壓了下去,日後也必會成為心腹大患。”
“這官商勾結也并非一日兩日了,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想要斬草除根還須徐徐圖之…”
屋內一陣靜默。
“對了,我這次從當地帶回了一些雪蓮花的種子,以及其生長的泥土。我想,如果我們能試着培育出這種植物,興許可以斷了他們的銷路,再者于黎民百姓而言也是好事。”
“你說的有道理,但此花對賴以生長的環境極為挑剔,需要有可靠的人進行播種試驗和跟蹤觀察。”
“我可以試試嗎?”一直默默聽着二人對話的寄語對這種花充滿了喜愛和好奇,而且她也想盡自己之力為師父分憂。
“你?”君逸然似是有些詫異,葉寄許也轉頭看向她。
他們的反應另寄語頗不自在,“額,,我在書上對稀有植物的人工植育略有了解,若是我遇到什麽不懂的也可以去問老蘇伯。”想了想她又補充道,“我不會落下功課和練琴的。”
“好,讓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