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言蜚語
第六章流言蜚語
“你要是缺什麽少什麽,吩咐程成去辦就行。他是我的近身侍從,性格挺開朗的。而且做事穩妥,可以托付。”過了一會兒,君逸然一本正經道。
“哦。”寄語聲音悶悶,心裏劃過一絲酸酸的情緒。
“明天白天我要處理一些積壓的政務,會比較忙,你自己随意。或者到王宮裏轉轉,多熟悉熟悉。膳食會有侍女給你送到房間的,明兒讓程成給你挑一個靈巧的服侍你。”君逸然并未察覺什麽,依舊例行其事地交代。
“哦。”寄語心中的酸楚感更強了。他這字裏行間都是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态度,就好像她不過是他的一個亟需完成的任務一般,盡早打發了事。而且,要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堆積政務。他可能是真的嫌她麻煩了吧,這麽快就厭了她了。之前對她好不過是一時興起,剛才說的那些話也只是逢場作戲。現在她進宮了,他也該很快意識到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心思、多一個累贅,他應該有點兒後悔了吧。
“讓您費心了。”寄語越想越失落,以至于出口的話都帶了哭音。
某位師父這才意識到自家小徒弟的不對勁,但是他依舊不改顏色。
“若是沒別的事的話,你且回房吧。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君逸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原來,他連裝模作樣地安慰她幾句都不願意了嗎?原來,都是她癡心妄想。既然如此…
“多謝陛下這兩日給予的關懷,我真的真的很感激,您對我的好我将永生難忘。只是,我突然覺得我的到來會給您添很多麻煩,所以我不想繼續叨擾您了,原是我思慮不周,我現在就收拾離開,不會再耽誤您的時間了。至于哥哥那邊,就說是我自己不願意,不會拖累您的。容師父再接受弟子最後一拜。”語罷,寄語彎下了雙膝。
她正欲俯身,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托住了身子。
擡頭,君逸然竟然蹲在了她的身前,他的眼眸深邃,讓人望不到底。
“現在這個時辰,宮門已經上鎖了,你如何出去?”
“那…那就明天一早,我就走。”
“然後讓宮中上下都知道,你才入宮一夜就急不可耐地要走,別人會怎麽議論我呢?再傳到宮外,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王宮是什麽刀山火海呢。”
“我…”寄語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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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不鬧脾氣了,剛才是逗你的,怎麽可能真的趕你出去。”說着,君逸然把寄語從地上拉起來。
“哼。”寄語背過身去。
君逸然正發愁該怎麽哄,忽然聽到一陣強忍而不得的笑聲。
“??”一向對任何事情都了然于胸的他此刻卻摸不着頭腦。
“師父。”寄語轉過身來,笑靥如花。“我方才也是和您玩笑的。除非您親口說讓我離開,我願意一直陪在您身邊。”
“死丫頭。你将來不要嫁人了?”
“不嫁。”
君逸然突然想起在哪裏聽到的一句話:每個女人都是一本書,要用一生的時間來研究。只是…眼前的這本書,怎麽這麽欠揍呢?
“往後想來我的房間就直接進,密碼我已經改過了,是今天的日期。”君逸然打着哈欠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這麽坦誠的嗎?房間密碼就這麽随随便便地告訴她了?寄語有點懷疑人生。
“您…如果想來我的房間也可以直接進…密碼是昨天的日期。”這話說得有點羞澀。
“為什麽是昨天的日期?”君逸然脫口而問。
“昨天…是我們相逢的日子。我不想忘。”
“…”
“明日晚膳時間到宴會廳,為你舉辦一場歡迎晚宴。”
“啊?”寄語是個社恐重度患者,一下子要見那麽多生人,想想都不自在。
“放心,只是家宴。你如今到了宮裏,總歸是要和大家認識一下的。而且有我在,不用怕。”
翌日。可能是由于昨個兒情緒幾番波動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寄語睡醒睜眼時已近午時了。陽光穿過雕花的窗簾,在屋子裏灑下了斑駁的光影,顯得分外柔和。
她現在是在王宮裏!寄語猛然驚坐起。她初入王宮,還不了解宮裏的規制,若是讓他人知道她睡到了這個時辰才起…于是她手忙腳亂地換上衣服,随意地攏了一把頭發,趿拉着拖鞋正欲洗漱。她剛走到衛生間門口,一陣敲門聲響起,伴着一個清甜稚嫩的聲音:
“姑娘,起來了嗎?”
“…”寄語頗為無奈地前去開門。
“你好。”開門的瞬間,寄語立刻調整狀态,臉上挂上了她的招牌表情—面癱式的甜美的笑容。
大方又不失禮貌。
“姑娘,你這是…”門後站着一個身形姣好、明眸皓齒的女孩子,年歲仿佛不大,瞧着打扮應該是宮裏的侍女。此時她正一手拎着一個大大的食盒,另一只手臂上挂滿了衣物,頗為訝異地看着寄語。
寄語照鏡子,鏡子中的她頭發淩亂、衣冠不整,拖鞋穿得是反的,手上還有睡覺時被壓出的印子。
“嘿嘿。”寄語試圖緩解尴尬,“這不是上午閑來無事嘛,就小憩了一會兒。”
那女孩子并未接話,寄語就當作是她默認了。
“你是?”寄語問。
“我叫佩雯,是陛下指來伺候姑娘的。”不等寄語答應,她就徑直走了進來。
佩雯?這爽利脾氣倒是蠻合她胃口的。
寄語關上房門,看佩雯把衣物放到沙發上,再把食盒裏的食物一樣一樣地擺上桌面。這宮裏平日的飯菜跟外面的沒有太大差別,一道爆炒頭菜、一道魚香茄子、一道玉帶蝦仁,還有一小碟腐乳肉,倒是葷素搭配。主食是米飯,一旁還放着一碗切好的餐後水果。
“姑娘快來用膳吧,嘗嘗味道如何?”
“這些衣服是?”寄語的注意力在別處。
“哦,這些衣服啊。陛下說他瞧着你沒帶太多的換洗衣物,就吩咐我到制衣局先給你挑選幾件像樣的成品拿過來,待日後再給姑娘量身定做。”
寄語拿起一件看了看又放下了。
“怎麽?姑娘不喜歡?”佩雯覺得奇怪,她都是挑好看的拿的。
寄語搖了搖頭。這宮中制衣局做的服飾從布料到針腳都是無可挑剔的,只是大多華貴典雅、色彩豔麗,并不适合她。
用過午膳後,寄語想出去走走。她換上了一件白色的長袖連衣裙,這個季節穿剛好。女孩兒身着一襲白裙,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墨玉般的青絲自然地垂在肩頭,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面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的容顏,整個人似冰雪般輕靈透徹。佩雯看呆了,她還從未見過有人能把如此素淨的白裙穿得這樣高貴脫俗。
因王宮的植被覆蓋率極高,即便是中午空氣也非常清新,天高雲淡,微風拂過,寄語感到一陣舒暢。王宮很大,除主殿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建築,綠化面積、水域面積也占了很大比例。不過寄語并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就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欣賞着王宮裏如畫般的風景,所到之處都有佩雯為她介紹,很快這偌大的王宮對她來說也不算陌生了。
行至一處草坪前,幾名宮女正在人工修剪花草,是了,現在正值草長莺飛的季節。她們一邊幹活一邊閑話,聲音之大,數米之外的寄語和佩雯也清晰可聞。
甲:“害,你們聽說了嗎,最近發生了一件怪事兒。陛下收了一個女徒弟,據說昨晚已經住進王宮了。”
乙:“這事兒誰不知道啊,宮裏都傳遍了。昨晚還是陛下親自出宮去接的呢。”
丙:“國王收徒弟,這可是史無前例的啊。你們說那姑娘什麽來頭啊。”
乙:“能什麽來頭,一商人家庭出身的。而且什麽也不會,就是個廢物。”
丙:“不會吧?這麽微賤的人也能進王宮?怕不是施了什麽妖法迷惑了陛下吧。”
丁:“你們知道什麽,人家哥哥可是國家的第一大将軍葉寄許!”
乙:“那…大将軍才出征,陛下就把他的妹妹接進宮來,是什麽意思啊?”
丁:“還不是怕擁兵自重呗,留個質子在宮裏也好安心。”
戊:“咱們陛下不是那種人。而且陛下跟大将軍的關系也一直很好。”
甲:“哎,我倒是聽宮裏的老人說,那姑娘長得很像陛下年輕時寵愛的一個歌姬。”
丙:“還有這種事?那個歌姬後來哪去了?”
甲:“這我也不知道。”
愛八卦果然是人類的天性,不會因一道宮牆而阻隔。再往下的對話寄語不想聽下去了,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接下來會有什麽更加不堪入耳的論調。寄語自己都沒想到,一貫性格敏感多疑的她此時可以對這些流言蜚語一笑置之。這兩日的相處,她能夠感受得到師父對她的情真意切,這種信念非三言兩語可以攻破。即便是師父收她為徒真的是出于什麽別的原因,她也不願意去深究,人生難得糊塗,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得多,雖然有些自欺欺人的成分。起碼現在,她可以大膽地、肆意地享受着這沒有雜質的師徒感情,浮生一夢中,且行且珍惜。
寄語正打算離開,沒注意到一旁的佩雯早已氣鼓鼓的。
“姑娘,我去跟她們理論,不能任由她們就這樣搬弄是非。”佩雯說着便要上前。
“可別啊,我不想剛入宮就給師父惹出什麽亂子。”寄語趕忙攔下。
二人推搡間,“呦,正說着呢,她就來了。”一個宮女率先注意到了她們,她的話引得其他宮女們也都把目光集中過來。
丙:“這就是陛下收的徒弟?”
乙:“肯定是啦,不然這宮裏還有誰會這麽無所事事地到處亂走。”
丙:“瞧她這模樣,果然是個狐媚胚子。”
佩雯忍不住:“你們說話都不懂得尊重別人嗎?如此無所忌憚是連陛下的心意都不顧嗎?”
甲:“陛下的心意?陛下還不就是圖一時新鮮,不出幾日就把她抛之腦後了。”
佩雯急急地辯解:“你怎麽能這麽說,陛下對我們姑娘可好了。”
甲:“我們愛怎麽說你管得着嗎?”
“放肆。”一個頗為狠戾的男聲。
草坪一側的車道上不知何時停下了一輛途徑的馬車,前面坐着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模樣的男子—方才聲音的發出者。
“你們是太閑了嗎?既是這樣,我看這王宮裏也該裁掉一些人了。”對着一衆驚慌不已的宮女們。
此人臉型瘦削,嘴唇單薄,一副心思深沉的相貌。他面色陰冷,氣場很強—從宮女們畏懼的神色中可以得知。
“陛下的徒弟也是你們的主子,非爾等可以妄加議論。若再有什麽以下犯上的話傳到我的耳中,你們該知道後果。滾。”
“是…是…”宮女們瞬時四散。
這個男子的視線又投射到寄語身上。
“多謝。”寄語被他盯得很是別扭,他的眼神就像獵人看到獵物一樣—目光如炬。
“不用謝。往後拿出點氣勢來,人都慣會欺軟怕硬的。”他說道。
寄語微微點頭,“請問怎樣稱呼您?”試探着詢問。
“這個不急,今後我們會經常見面的。”他說着,駕車遠去。
“這是陛下的大兒子。”佩雯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的盡頭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