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緣分使然
第五章緣分使然
在君逸然的開解下，葉寄語的感傷情緒好得七七八八了。女孩子的情緒變化能有多快？雨過天晴，緩過勁兒來的她立刻開始期待起即将開啓的宮中生活了，這将會是完全迥異于她過去所經歷的、也是她無從想象的生活。她有好多想問，一時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馬車行至王宮大門了，從大門到達主殿仍有大約半刻鐘的車程。寄語耐不住好奇，頻頻掀開簾子往外張望着。此刻的宮殿正沉睡于适才降臨的夜幕中，在星星點點的燈光與朦朦胧胧的月色相互映襯下，顯得愈發雄偉壯麗、美輪美奂，給人一種神秘又孤寂的感覺。
“坐好了，別亂動。”君逸然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
“往後有大把的時間讓你看。現下先安頓下來要緊。就快要到了，等會兒我先帶你去看看房間。”
葉寄語突然想起了什麽，“您…不餓嗎？”
“餓～”這語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也得先把我們的小公主安排妥當啊。”
葉寄語稍稍沉了眉目，她不喜歡過于麻煩他人，尤其是在他人犧牲自己的情況下，這會讓她感到局促不安，非她所願。
“要不，您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吧。有侍從帶我過去就好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您放心。”
“也好。”
馬車停在了主殿的花園前。君師父跟侍從交代了幾句便先行進去了。
“姑娘，陛下囑咐讓我送你到卧房，請随我來。”侍從們與她說話都極為客氣，她自然也是以禮相待。更何況她現在是國王的徒弟，總不能丢了師父的臉面才是。
說走就走倒是很容易，可是葉寄語手上空空，好像忘了些什麽。果不其然，她一轉頭就看到另外兩個侍從正在把她的那些箱子一個接一個地從馬車上往下卸。夜色中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不過想來一定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葉寄語可不是一個能站着觀看而無動于衷的人，她趕緊前去搭手幫忙。
“辛苦侍衛大哥們了，今後還要勞煩多多關照。”女孩子的聲音甚是好聽。
“哪裏哪裏，姑娘說笑了。”侍從們也蠻樂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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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寄語的堅持下，她還是提了一個比較輕的箱子。就這樣，一行幾人浩浩蕩蕩地往寄語的新住處進發。
穿過花園，便是主殿的入口，這條路寄語昨天走過。奈何昨天的她太過緊張，全程都是懵的，亦步亦趨，壓根沒記住什麽。
領頭的侍從先行一步推開大門，“姑娘請進。卧房在二樓。”
“二樓？”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
“是的。主樓除了地下室是作為主控室外，一共兩層。一樓主要有國宴廳、會議廳、接待廳、展覽廳、藏書室、健身房、室內游泳池等等，哦，後門出去有一個庭院，夏日裏是個消暑納涼的好地方。二樓就是國王日常居住、辦公的場所。”侍從詳細地解說道。
進入主殿，初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型的威尼斯水晶吊燈，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極盡奢華。五彩的大理石牆面折射出絢爛的光芒，衆多的牆線和棚線上都被抹了金粉，真可謂金碧輝煌。
配有橡木鑲板以及鍍金欄杆的大樓梯實在讓人嘆為觀止，上方的玻璃穹頂使自然光灑滿其間。樓梯頂部的牆壁上鑲嵌着一盞鐘，鐘兩側雕刻着神話傳說中的高貴人物。拾階而上，有種飄飄然的感覺，仿佛置身于仙境天堂。
到了二樓，空間格局比較複雜，寄語一時辨不清方向。
“這邊。姑娘好福氣，陛下在他的套房中擇了一間房作為姑娘的卧房，可見陛下疼愛姑娘呢。”
“套房？”寄語吃了一驚。
侍從啞然失笑，解釋道，“套房裏面有大大小小十餘間屋子，國王的卧室在中央，北邊是國王的辦公室，你昨天來過的。其餘的房間有待客廳、宴會廳、藏衣室、盥洗室等還有侍從、侍女們的卧房。姑娘的房間是單獨的一間，在最裏邊，平日人員來往都不會吵。”
“這樣啊，這個房間原來是空着的嗎？”寄語好奇地問。
“是啊，聽說這間屋子已經空了有二十年左右了，至于是何究竟并無人知曉…現在不知為何…”侍從說着說着語調漸漸放緩，不過随即又輕快起來，“總之現在對姑娘來說這裏的确是個好住處。”
二十年啊…這麽巧嗎？寄語搖了搖頭，她不敢繼續往下想。
“那王後、王子們住在哪裏？”她對王宮的了解太少了。
“王後有自己獨立的套房，位于二樓西側。國王套房則位于東側。王後套房的下面是王子套房，三個王子共用一個套房。”侍從不厭其煩地回答。
“套房外會有侍衛全天把守，到夜晚走廊裏也會定時有人巡邏。姑娘可以安心住着。”
寄語禮貌地颔首。
寄語跟着侍從繞來繞去，感覺像在走迷宮。
“到了。”一行人走到廊裏的盡頭，果然是個清淨的住處。在侍從的指導下寄語設置好了門鎖密碼，“快進去看看吧。”
按下把手，推門。
屋子沙發旁邊的落地燈是亮着的，發散着溫暖的淡黃色的燈光。因此大半個房間就這樣一覽無餘地闖入寄語的視線，她微訝。
房間總體上以白色為主色調，牆面上張貼着淡淡的碎花壁紙。屋子正中間是一張歐式宮廷風格的大床，白色的輕紗床幔很自然地垂下，有幾分典雅和私谧的感覺。床的兩側各有一個床頭櫃，上面擺放着外觀簡約的臺燈。裏側靠牆的位置有一個大大的衣櫃，靠窗的地方則有一個寬敞的書桌，床對面有一個皮質沙發，都是乳白色的。窗簾和被罩采用的也是清新自然的花紋圖案，為房間增添了一絲田園風情。窗臺上、桌面上各有綠植的點綴，在門的旁邊有一個小巧的衛生間。
整個房間整潔溫馨，透着一種古樸的氣息，細節上的雕琢也足以顯示出房間布置者的用心和不俗的品味。
似是看出了寄語的心思，侍從及時地補充道：“裝扮這個房間可花費了陛下不少心力呢，費用也都是出自陛下的個人積蓄。”
師父對她如此上心，可是她值得師父為她付出這麽多嗎？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姑娘且早些歇息。若是有什麽需要，可随時來找我，侍從們的房間就在不遠。”
“謝謝。請問該怎樣稱呼你呢？”
“我叫程成，喊我名字就可以。”
侍從們離開後，寄語獨自悵惘良久，這兩天的歷程幾乎是不可思議，她從一個不受重視的灰姑娘搖身一變成為了城堡裏的公主。昔日莊生夢蝶，醒來後，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還是蝴蝶之夢為周與。那麽她呢？究竟哪一個自己才是真實的呢？而帶給她這一切的那個男人，是否只是幻影呢？
就像一個在漫漫黑夜中踽踽獨行的苦旅者，會懼怕任何突然出現的光。
寄語拉開窗簾，眺望着不知何時早已高懸的月亮，夜晚的的銀河下，整個世界都是如此的靜谧、恬淡。窗子的下面有一個大大的水池，池底與運河相連，是而池水始終澄澈透明，在夜色中浮動着微光。池塘的四周植被繁茂，依稀有螢火蟲飛舞其中，遠遠透過窗子，煞是好看。真是個宜居的好地方啊，寄語感嘆。
寄語簡單洗漱完畢後，鐘表指針指向九點半。時間還早，她尚毫無睡意。不知師父此時在幹嘛，師父為她精心打造的房間，她初入住，該前去謝恩的。更何況，作為徒弟，理應晨昏定省的吧…
這樣想着，她脫下了方才換上的睡衣，在箱子裏拿出了一件白色寬松的薄衫重新穿上，搭配一條黑色的底褲，一雙黑色的布鞋。再把頭發挽了一個頗為正式的發髻，她照了照鏡子，自覺比較滿意，這樣應該不會失禮了吧。葉寄語很喜歡白色，她的衣物大多都是白色，再加上她的皮膚很是白皙，襯得她愈加粉妝玉砌，如天仙下凡，纖塵不染。
此時廊裏空無一人，白熾燈發散着微光。師父此時在哪呢？她努力回憶着程成給她介紹的方位，憑借着一個路癡殘存的方向感，摸索着前進。幸好幾乎每間屋子的門上都有标牌，牆上也張貼着樓層空間布局圖，她倒不至于迷路。
她先去了國王辦公室，門是緊閉着的。敲門，無人應。那師父在卧房？
她又按照地圖所示，來到了國王寝室的門前，門也是關着的。站在了師父門外，她卻猶豫了。師父此時會不會已經睡下了？師父會不會在晚上不喜歡有人打擾？她想了很多種可能。那她該怎麽做呢？就這樣回去嗎？要不給師父寫個紙條？不行不行，顯得太沒誠意了。
正當她不知所措、遲疑不決的時候，門開了。寄語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和君逸然四目相對。
君逸然身着一套合身的銀灰色絲織寝衣，白日裏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此時很自然蓬松地散開。明明此時的他是一副和顏悅色、悠然自适、平易親切的樣子，可寄語卻感覺他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周身都在閃閃發光着，神聖、崇高、莊嚴，令人敬畏，也令人望而卻步。
“陛下，不…師父，我…”寄語結結巴巴，“拜見師父。”她終于想起了正事。
君逸然頗為好笑地看着她。“咱們師徒之間往後不需要這些虛禮，禮數不過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心中誠摯才最為重要，你覺得呢？”
“師父說得是。”寄語依言起身，低着頭小聲道。
君逸然一只手臂摟過寄語的肩，他舒緩的氣息打在寄語的臉頰，“說說看，小家夥這麽晚來我房間外做什麽？怎麽來了也不敲門？還打扮得如此鄭重？”
好奇特的感覺，寄語覺得自己心中的小鹿在亂撞，她甚少，或者說幾乎沒有，跟誰如此親近過。
“我想來謝謝您，房間我很喜歡，勞您費心了。但是我又怕打攪到您，所以不敢敲門。”寄語是個誠實的乖寶寶。
“進來吧，不用拘束。”君逸然保持着姿勢直到房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國王寝室同國王辦公室一樣，內部陳設古典、素雅，與宮殿的外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寫字桌上放有兩摞紙本，一摞是君逸然日常閱讀的書冊，有書簽夾在其中。另一摞是各類政務文件，有适才翻閱過的痕跡。
“您方才，是要去哪裏嗎？”寄語問。
“你說呢？”君逸然頗為灑脫地坐到了實木椅子上，把一只腳搭上另一條腿，臂肘拄着一旁的桌臺，用手托着下巴。“還不是惦記着，怕某個小丫頭剛住進來不習慣。”
“師父。”寄語喚，“您對我這麽好，可我卻不知道能為您做些什麽。我會感到，無所适從…”
“大可不必。”君逸然打斷了她的話，一只手把她拉到身前，看着她的眼睛說，“你拜我為師，我收你為徒，本是兩廂情願的事，我們彼此之間談不到什麽是否虧欠。我作為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之餘，盡我所能照顧你、保護你，本就是我應盡的職責，在這其中，我得以體會到為人師的喜悅感和成就感。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于你而言，”君逸然頓了頓，繼續說道，“倘若得遇良師，是你之幸。你要做的，尊師重道自不必說，努力争取一個美好、光明、快樂的未來，不悔自己的人生，就是對師父最大的報答。”
此番言論寄語是第一次聽到，她真的很感動。
“可您，為什麽願意收我為徒呢？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寄語還是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唉，都說女孩子麻煩，這話果然不假。”君逸然擺出一副頗為無奈的表情，“這個之前不是和你解釋過了嗎？如果說最開始是因為大将軍的囑托，後來大概就是緣分使然吧。你我有緣啊，小寄語。”
他們有緣，這就夠了，不是嗎？感情這種玩意，之所以令人沉醉，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它根本不需要一個多麽明晰、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