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虛拟現實
虛拟現實
王雪蟄插進來,聲音沙啞:“我不太舒服,能找醫生幫我看看嗎?”
“不行。”林濃奇拒絕道,“先別急着問為什麽,我可以确認無誤地說,你是低溫者。我從未聽說過,在醫院确診是低溫者的人,被關起來隔離後,可以重新回歸社會的例子。”
他又丢了瓶礦泉水給王雪蟄。
江柔柔擔心地問:“多喝水管用嗎?”
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王雪蟄嘀咕道:“好像管用。”
林濃奇決定去追捕那個失控的低溫者。
下午三點二十四分時,他們驅車來到了一家開放的公園。松山公園位于這座城市的中心,占地面積寬廣,距離松山公園最近的地鐵站,開車過去需要将近十分鐘。根據傳到巡查官這邊的實時信息透露,失控的低溫者被通緝以前,經常光顧這家公園。
而且,以那名低溫者現在的狀态,最好是既要避開與他人照面,又要小心警惕,留意前來捉拿他的人。
但凡失控的低溫者仍保留着一些身為人的智慧和理性,想要随機應變采取行動的話,就得選擇寬闊一些的地方藏起來比較好。
林濃奇拿着對講機,從同僚那裏收到一條線索,這個逃竄中的危險程度非常高的低溫者,暫定代號為魔牙,他失控後犯下的罪行有劫持人質、殺人以及嚴重破壞公物。具體的變異反應為離不開陽光和密集的植物。
所以,魔牙不能躲在陰暗狹窄的角落,像只老鼠。
那樣不利于他的生存。
考慮到可能會有意外出現,林濃奇覺得江柔柔離他遠一點,在附近找個安全的小旅館先休息一陣,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離得太近,戰鬥中受到波及遭遇致命傷害,誰也不想的。
“可是,我想看看你。”江柔柔說。
不清楚這個太陽不會墜落的世界到底是怎麽樣的,江柔柔心煩意亂,見到林濃奇又扒上了,她是沒有出現低溫者的症狀,不像王雪蟄這樣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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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怎麽不行啊,江柔柔氣鼓鼓地瞪着林濃奇。
“不帶着我,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林濃奇不願意:“憑什麽?”
“随便你。”心裏憋着一口氣,江柔柔試着去想些讓人高興的事情,可她現在記憶缺失,什麽都記不起來。就記得自己,在林濃奇面前可以任性一點。
王雪蟄口吻怠倦地提醒道:“我需要休息,想找個睡覺的地方,好嗎?”
江柔柔聽了,吐吐舌頭。
接收到最新情報,林濃奇安置好江柔柔和王雪蟄,單槍匹馬的,立即前往松山公園指定目标地點。
太陽炙熱地烘烤大地,過往人群滿臉笑容,渾身是汗。
林濃奇躲在樹木的背後,綠蔭的碎影灑落一地,他手裏握着一本鋪平的彩色雜志,假裝在拿它扇風乘涼。
追捕目标魔牙出現了。
他站在公園陰涼的石林口,目光四周搜尋,大熱天的,臉上仍帶着口罩和鴨舌帽,一副避人耳目的模樣,讓人看了就明白這家夥不敢見人。
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正好下午五點整。
林濃奇離魔牙的距離有些遠,剛好在肉眼可見的範圍內。
默默掏出貼身放在腰側的槍的瞬間,林濃奇感覺到了全身都在發麻,像是被電流擊中,肌肉酸脹刺痛。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從天空源源不斷地蔓延過來,他愣了愣,那種壓得胸腔喘不過氣的壓力感,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濃奇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正好有電話打進來。
就在他因不明緣由愣神的短短一瞬,魔牙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石林口。
“林濃奇嗎?”
“嗯。魔牙,跑掉了。”
“嗨,沒事,我是寧微,上面派遣我來協助你追緝要犯。我這就趕到松山公園這邊來,你留在原地,魔牙跑不遠的。我帶了跟蹤儀器,分析科的人,有采取魔牙的體|液。”
“明白。”
挂了電話後,林濃奇轉過身,跨步走向人造景觀臺,揪出躲在那兒的江柔柔。
寧微過來後,看見江柔柔時,眼睛發亮:“你是……”
江柔柔看見對方那張狐貍似的笑臉,腦子裏幾度閃現一些不好的畫面,說實話,寧微給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魔牙現在在一家商店,走吧。”寧微含笑望着江柔柔,眼裏滿是依依不舍。
江柔柔舉起手:“我也要去!”
“不行。”林濃奇再次拒絕道。
“你也要去商店?”寧微勾起嘴角,舔舔上嘴唇,“行啊,怎麽不行,帶上她,沒關系的。”
不管林濃奇有多不情願,比他高一個職級的寧微,具有優先級的指揮權。
路上,寧微一再向江柔柔保證自己很厲害,絕對可以保護她安然無恙。商店的店面不大,稱得上是狹窄,裏面擺放的貨物倒是不少。
魔牙站在開價化妝品的貨架前,舔着一根梅子色的冰棍,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他怎麽這麽悠哉,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
江柔柔默默打量他,覺得這個神色中透點溫和的魔牙,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普通市民。
寧微收斂聲息,緩步靠近魔牙。
本來毫無所覺的魔牙,在一個年輕女人莫名其妙開始尖叫後,眼裏有暗紅色的光澤閃過,他一眼便從商店裏為數不多的十幾個人中,看出寧微和林濃奇的不同。
像惡犬一樣沖二人龇牙咧嘴一番,魔牙逃跑的途中,用胳膊囚住一個恰好在他附近的女人,将她作為人質帶走。
目睹着魔牙帶着女人奔出商店大門。
一股微弱的電流游蛇般竄過江柔柔的身體內部,酥酥麻麻的。
“別跟過來。”林濃奇驅車去追魔牙前,特意扭過頭,鄭重警告道。
江柔柔點點頭,手心滿是熱出來的汗。
林濃奇他們追着魔牙,一直追到了十公裏外的安家游樂場。
魔牙逃竄到裏面去後,沒有再出來過,看樣子,他不管是生是死,都決意要窩在安家游樂場裏了。
“時間已經到了嗎?”
魔牙一臉青黑,他的體內火辣辣地瘙癢着,看了眼被他劫持、半死不活的女人。那張年輕的臉徹底腫脹起來,像一個沾滿血跡的豬頭。
喉嚨開始幹渴,魔牙盯着女人的身子,餓得頭腦昏花,他張開嘴,用力咬下一塊生腥的紅肉。
凄厲的悲嚎,響徹游樂園偏僻的一角。
魔牙砸吧砸吧嘴,啃得滿頭是汗,連皮帶肉地吃個心滿意足,他的舌頭卷過骨頭上的肉絲,嘬着嘴吮吸溢出額骨髓,大快朵頤起來。
滿地狼藉,細筋爛肉落在地上。
魔牙吃個人,跟小孩吃餅幹咬得嘎嘣碎,一邊急不可耐地往肚裏咽,一邊咧着嘴漏了大半來不及吞進腹中的殘渣。
“嗝——”
惡臭撲鼻。
忽然想起這個擠擠攘攘的游樂園裏某一處還窩藏着個好東西,魔牙吃得興起,饞欲上頭,又急急忙忙地朝那地方趕了過去。
林濃奇推開門,在公共衛生間的盥洗池前,冷着一張臉擰開水龍頭,無色無味的自來水稀裏嘩啦落下,洗刷掉滿手鮮紅的血。
他和寧微跟着魔牙進了安家游樂園,卻在游客群當中迷了眼,跟丢了。這絕對不是二人的職業技能不過關,而是魔牙身上有着某種奇怪的屏蔽反應。
雖然不能讓魔牙毫無存在感地混在人群中大開殺戒,但在涉及生死存亡的時候,格外地有奇效。
就在剛剛,一個突然爆發的低溫者,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少的騷動,附近有能力對付發狂的低溫者的只有林濃奇和寧微。
林濃奇費了些力氣,利落地把他打暈,綁起來,交給游樂園的安保人員,讓他們暫時扣押,并聯系轄區內的其他巡查官處理後續。
林濃奇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眉頭緊皺,雙唇發白,濃黑卷翹的睫毛,襯得一雙眼睛水光氤氲。
嗤笑一聲。
林濃奇厭惡地看着自己,眼底的嘲諷蓋過了眸中冷意。
“我找到魔牙了,現場情況有些複雜,我把坐标發送給你,你注意點,趕快過來。”寧微打了通電話過來。
林濃奇前腳剛走出公共衛生間,一群神色異樣的年輕男女一擁而上,将他圍起來。歡聲笑語的打鬧聲傳進耳中,為首的年輕女孩臉上戴着一張彩繪面具,露出一雙眼睛,笑嘻嘻地向林濃奇要他的聯系方式。
微不可查地搖搖頭,林濃奇垂着眼走開。
只聽身後傳來年輕女孩驚怒的一聲大吼:“誰讓你走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濃奇充耳不聞。
女孩們竊竊私語道:“是他嗎?”
“就是他,不會有錯的。”
任務在身,林濃奇不想惹上事端,面無表情地快步趕往寧微發送的坐标點。
轟隆——
地面劇烈震蕩,鋪天蓋地的白色霧氣遮蔽視線,一股苦澀的氣體鑽進了林濃奇的鼻腔,他擅長格鬥,卻也不敵麻醉劑和閃光|彈的殺傷力。
大意了。
醒過來後,林濃奇感到很不舒服,他的視野也變得十分狹窄,感覺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繩索将他嚴嚴實實捆綁住,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意識到之前的那十幾個年輕男女不簡單,林濃奇半睜着眼,思索着對策。他身上的東西都被搜走了,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寧微是否已經成功将魔牙殺死或逮捕。
林濃奇試着站直身體,掙紮一陣,還是站不起來。
他的确是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給壓在了。
冷靜地觀察着關押他的這間房間,林濃奇感到不解,對一個陌生人下手,總得有個理由。天花板是白色的,地板上鋪着純白的毯子,熾白的燈光,亮度很高。
他仰着腦袋,看見雪白的牆壁上突然多了一段泛着藍光的投影。
語速不緩不急的旁白聲在耳邊響起。
[如果說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始終被更高級別的生物凝視着的話,終有一天,那些高級形态的生命看膩了人類間的種種因果,他們決定參與進來,以他們的方式操縱人類原本的生活。]
[不是潤物細無聲的那種暗中引導,而是一種強硬的,脅迫性十足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控制事态的發展。]
[一切都是為了取悅他們,無法取悅這些家夥的人類,都會成為一場戲劇裏無法重來的炮灰。]
[細膩的溫情,體貼的浪漫,如果不是全心全意,便會被識破,從而引起這些生物的厭惡。唯有完全純真的感情才能通過考驗,而站在這種感情的另一端,卻更加真實和放縱,那便是殺戮、血腥與罪惡。]
[所有存活的人類,都成為了演員,時刻被關在一個巨大無比的無數小格子組成的籠子裏,每個格子裏都有窺視的窗口,只有為最優秀的演員,才能博取活下來的機會。]
[謹記一定要上演絕對真實的表演,純潔的也罷,邪惡的也罷,演員們取悅高級生命體的時候,一定要用無法被質疑的演技,拼了命地去揭露是什麽構成了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