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虛拟現實
虛拟現實
戰鬥已經持續了很長的時間。
怎麽也沒想到棒球帽少年竟然比之前的人都要難對付。
這一次誰也沒有停留在原地，像看好戲一樣待在一旁。能憑空投擲出炸彈的3號，稍微休養一下，便又開始做起之前用來殺人的事。
江柔柔提着電鋸跑得不快，她東躲西藏，又沒有戰鬥能力，慌亂中，很快就和另外兩個人分散了。
她快步跑着，在炸彈女3號追上來前，轉身躲進一個黑深深的豁口。
白熱化的争鬥持續進行着，直到半空飄落的雪花，一點點染上焦黑的顏色。
上半場的時間到。
比讓人們自相殘殺還要可怕的事情，終于，要發生了。
【自求多福吧。】
之前還是廢話連篇、語氣戲谑的廣播音，在雪花無聲無息轉變為黑色的飛屑後，态度冷淡不少，短短一句話，透着的不詳意味前所未有的濃重。
11號臉朝下地躺在一堆不知是什麽的污穢之物的中間，他的整個上半身都被那黑漆漆的龐然大物給壓住了。他的腰部往上遍是傷口，身上滿是黑灰和幹了的血印子。除了頭頂飛舞的螢火蟲般微弱的藍光，所照出來的一圈淺淡的光暈以外，周圍什麽也看不見。
凸凹不平的地面上，似有什麽在緩緩爬動，硌痛了他的胸膛。
11號的手臂慢慢開始發麻，人也有些筋疲力盡。
他不是沒有感受過絕望是什麽滋味，但從未像這會兒一樣無助。
在11號的眼前，有許許多多模糊不清的人影在放縱地大笑着，被他殺死的人在狂笑，想殺他的人也在狂笑。
Advertisement
他不免想起了現實世界中，正在經歷極致的痛苦的父親。
11號的心跳越來越慢。他倒在污穢之物中，壓着他的那個東西，伸出舌頭在他的臉頰兩側舔着，那舌苔十分粗粝，像砂紙在剮他的皮肉。
“張美魚……”11號在喪失意識前，喘着粗氣，艱難地喊着自己最信任的人的名字。
随着他徹底失去意識，那些以為是幻覺的發出大笑的人影，朝他逼近，将他圍起來，為數衆多的人影形成一個圓圈，11號處于圓的正中央。
無力旋舞着的黑色的飛屑，瞬時飙升向最高處，人影們拉着11號沉入地底。
地底世界的黑暗并非像人走在地上時那樣，僅僅是缺乏光線，以致于視野內盡是黑蒙蒙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地底內的黑暗，是讓人的靈魂深深顫栗無法逃避的一種恐懼的根源。這種暗，眼睛看不見光明，皮膚感受不到溫度，身體失去知覺。
人的意識在沉入地底的那一刻，便不再受到現世規則的保護。
在地面下方的世界，心裏所想的，大腦所控制的，都将徹底迷失。
能與黑暗對抗的是光明，但，同來自地底的黑暗對抗的只能是在宇宙的頂點跳躍的極光。
另一頭。
本想躲在11號附近，保護他的13號，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出，她的心情突然變得非常焦躁不安，就像是某個很重要的東西被摧毀，原本被其占領的心，因為它的消失，空出了一大片。
她和11號之間的感應忽然斷掉了。
作為現實世界鼎鼎有名的現實扭曲者，13號被官方取了一個很容易産生聯想的代號，有時，13號會想，也許正是這個代號，讓她的生活中多出不少困擾她的小蟲子。無數人，僅僅只是聽說了她的名字，便有了貪念。
同普通人不一樣，擁有特別的力量從而高高在上的神選者，一般來說，會輕易地受人的追捧，畢竟他們擁有的是超越現實的能力。
13號直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能有什麽作用。
唯一清楚的是，她在災變後得到的力量，讓殺人這件事變得輕松且無聊。
不再有痛覺，就算受傷，很快就會痊愈。
不再會感到恐懼。
盡管如此，她依然會在某些時刻，突然感受到心碎的滋味。
比如說現在。
她失去了和11號的聯系。
13號見識過不少可怕的人。當然，也是基于她自身在別人眼中也是十分可怕的緣故。
讓人恐懼的家夥，遇上另外的讓人恐懼的人，在災變後的世界，甚至成了真理，成為了一種必然的秩序和規則。
有的人可以施展領域，将自己所處的空間，改造成他們心儀的模樣，那種能力是很可怕的，13號認識的人中最擅長改造周圍環境，使其服務于自身的應該就是11號的父親……那個傳言和她關系密切的男人。
身後有怪物在追江柔柔！！！！
可惡！！！
為什麽又有那種奇奇怪怪的惡心人的玩意兒盯上她！
身後追着她的怪物，最開始其實只是一個外表略顯頹廢的男人，她以為蹲在樓梯上抽泣的這個人，是和她一樣被卷入混亂的生死淘汰賽裏的人。
既然，同病相憐，那在這種情況下，互相為敵也不太好。
和平主義者的思想在與11號和13號分別後，再次占據了上風，而且，在逃跑的途中，3號那個看起來病恹恹的女人，只顧着追殺江柔柔，手裏提着的電鋸又很重，無奈之下，只好丢掉了它。
打算和頹廢男子建立友好關系的江柔柔，對他甜甜一笑，打了聲招呼。
頹廢男子雙目失神，對來到他身邊站着的少女，沒有任何反應。
無論江柔柔說什麽，他都不理睬。
直到江柔柔感到無趣，轉身走向別處。
一層黑影爬上頹廢男子的肩頭，将他整個人吞沒，發出喀嚓喀嚓的響聲，似乎有野獸在吞咽咬碎了的人骨。
聽到異響，江柔柔便回頭看了一眼。
誰料她這一回頭，就看見了頹廢男子的全身都裹上了一層類似石油的膜狀物，他的四肢和腦袋一點點地被石油侵蝕，改變形狀。漸漸地，一個發育正常的成年男人，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半人半狗的結合體。
不是人，也不是狗。
是怪物。
江柔柔拔腿就跑，怪物緊随其後。
黑霧籠罩的怪物，對江柔柔窮追不舍的樣子，真像她小時候養的一條惡犬，不給吃的，就會追在江柔柔屁股後面，預謀追上來瘋狂撕咬她！
等等，她什麽時候養過狗？
江柔柔一路狂奔的途中，腦海中竄起一些屬于過去的記憶。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那只怪物表情兇惡，口水直流，嘴巴張得大大的，不斷有小蟲子從怪物嘴裏鑽出來，掉落在地面。
跑着跑着，江柔柔發現前方沒路了！！
無路可逃，無處可躲——
電鋸被她丢得太早了！
江柔柔心一橫，正面硬剛誰不會啊！來啊，傷害我！
怪物越來越近。
近在咫尺之間。
好怕呀！
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慌得要命的江柔柔，渾身顫抖，腦海內不停吐槽怪物長得有多醜，身上有多臭，眼珠子咕溜溜一直轉，像個被抽打的陀螺。
她的恐懼值已經到達了頂點。
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來了。但不是那只口水直流的怪物。
忽然間，江柔柔白皙的小臉綻放出一抹文雅秀氣的微笑，眼裏浮起的水光，消失不見，沉入深暗中。
“停——”
怪物果真身體僵硬地停了下來，如同被一股無形的怪力攔截在半空。
江柔柔直視着怪物的眼睛，心裏惡念暴漲，她想要怪物炸裂成碎片，凡是威脅到她的東西，就應該在這個世界上泯滅成灰。
殺了它，讓它死。
如此一遍遍地想着，江柔柔感覺體內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她的表情冷漠下來，萦繞在周身的氣息融合了世界上最極致的恐懼。
恐懼融合了愉悅，江柔柔不禁溫柔地笑了笑，伸出手去摸怪物的腦袋。
僵停的怪物又可以動了，快得如一道閃電撲咬上來，前爪碰到她衣角的瞬間，驟然渾身抽搐地倒在地上。
怪物口中流出的不再是濕噠噠的腥臭口水，而是混着內髒碎片的髒污的血。仔細一看，便會發現，有一些特別小的蟲子，正在啃咬怪物吐出來的那堆黏濁的肉紅色碎渣。
江柔柔半蹲下|身，将怪物單手拎起來，砸向不遠處的高臺。
“出來吧，藏頭藏尾的慫貨。”周身氣場陡然一變的江柔柔，擡起頭，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黑暗裏的某一處。
那人依舊躲藏在陰影中，不肯出來，口頭上倒是十分客氣地說道：“你擁有的力量很新奇。”
“是嗎？”江柔柔望着他，“走近來，讓我看看你是誰，不然我就找一頭怪物過來，生吃了你。”
那人幹巴巴一笑：“你真想見我，我怕吓到你。”
“無妨，這世界上沒有能吓到我的醜東西。”江柔柔冷嘲熱諷道。
男人打開手電筒，緩緩走到她跟前。
江柔柔看清楚了他的長相，他整張臉爬滿讓人作嘔反胃的疤痕，不僅如此，他同那個在江柔柔的目睹下變成怪物的頹廢男子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些傷疤和陰森壓抑的兇煞死氣。
“你想起來了嗎？”男人問。
“想起什麽？”
“這裏不是真實的世界，你也不是真正的人類。”
江柔柔皺起眉頭：“我不是人是什麽？”
她的心髒跳得極快，體內流動的血液的溫度在擡高。
“你是趕在末日前夕，帶來種子的……偉大古神的……孩子。”男人的語調低沉，夾雜着某種難以言說的惶恐，他死死地低垂着頭，不願直視江柔柔的臉，“神眷者是在世界快要毀滅前出現的，幸好他們出現了。幸好被無知人類遺忘的神只，仍然願意垂憐渺小的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