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伊拉克·墜落的國度
伊拉克·墜落的國度
樊施施上傳了在巴格達的第一期視頻。
視頻裏,她面色紅潤、元氣滿滿,一堆人在彈幕裏叮囑“注意完全”,還有許多眼尖的粉絲發現了一點不同尋常的細節。以往樊施施的視頻都是自拍角度,每當她出現在鏡頭裏都是自己舉着GoPro說話,而這一次,視角卻變換了,視頻裏竟然有人給她舉相機了。
彈幕升起了一片猜測之聲:
“這次有攝影師了?”
“施施這次在巴格達好像不是一個人”
“太好了,施施終于有‘團夥’了[狗頭][狗頭]”
“盲猜是一個小哥哥”
“有人陪同就好,我看伊拉克的街上都沒有什麽女性,太可怕了,施施千萬要小心啊”
每一期視頻發布後,樊施施自己都會回看,伴着彈幕再看是一種巨大的樂趣,有時候網友們的奇思妙想也會将她逗得捧腹,這是一種奇妙的連接方式,她很喜歡。
“我賭是小哥哥,個頭還很高,看鏡頭裏面全程俯拍施施”
樊施施看到這一條彈幕,更是可樂。
正看得有滋有味,屏幕上方跳出許依冉的微信:我看你視頻了,crush給你充當攝影了?
樊施施退出視頻,點擊回複:嗯
許依冉又在那頭鬼吼鬼叫:快!照片呢?讓我康康!
她簡直都快好奇死了。
樊施施手機裏翻找了一通,發過去一個視頻。正是小阿麗亞偷親袁珲的那一幕,恰巧被她用手機拍下來。
微信那頭沉默了,3分鐘後,對話框裏冒出來一串“草泥馬”的震驚表情包。
許依冉:我艹!!!!!樊施施你牛逼啊!
許依冉:你是怎麽釣到這種男人的?!
許依冉:姐姐我在國內都少看到這種品相的,你居然給人拐到伊拉克了!?
許依冉:這完全是top級別的好麽!
她在微信裏一通“發瘋文學”,樊施施用力抿着嘴,怕嘴角翹得太過分,在對話框打下回複,卻又被對方的話堵回來了。
許依冉:你發誓,在對他crush之前真的沒見過他長什麽樣兒?
樊施施删掉原來的字,重新打下:真不知道
許依冉:[捂心髒表情包]
許依冉:我需要緩一緩,你這是什麽逆天運氣?!
許依冉:我覺得你應該去買個彩票試一試
樊施施輕輕翻白眼:有這麽誇張麽?
許依冉:別裝了,你就說打算什麽時候推倒他吧?
樊施施:現在好像還沒有特別想
許依冉:???
許依冉:裝,你接着裝
樊施施:真的,現在比較想和他親親
說完,自己也害羞了,手機往臉上一蓋,吃吃地笑。
許依冉:……
搞半天,這還拿的是純愛劇本呢?
或許這就是crush吧,一個眼神的交彙,一些微小的觸碰,都能叫人心跳加速。
酸死她算了!
許依冉:請把我的備注名修改為“檸檬精”,謝謝[微笑]
樊施施樂了,把自己卷進被子裏,包成一個蠶蛹,蛄蛹了一會兒,找到袁珲的聊天框:在幹嗎?
過了有一會兒,對方才回:剛剛在練琴
樊施施:想聽
她一直盯着聊天框,好半天,沒有回複。正躊躇間,房門敲響了。
“誰啊?”她用中文問的,問完才反應過來,自己都覺好笑。
“樊小姐您好,我是您點的上門小提琴師。”
她樂出了聲,跳下床,踩着拖鞋奔過去開門。
袁珲正立在門外,手裏拎着把小提琴,香槟色的馬甲配白衫,優雅松弛。
“你大晚上還穿成這樣?”她扒着門框瞪眼,往下一掃,腳上竟然還是皮鞋。
“對小提琴的基本尊重。”他笑一笑,頭往門內一偏:“不請我進去坐坐?”
樊施施這才反應過來,側身放他進來。
袁珲長腿一伸,邁進屋內。他很禮貌地沒有亂瞟,直接站在窗邊,小提琴架上肩膀,問:“想聽什麽?”
樊施施坐到床上:“你定吧。”
袁珲想了幾秒,弓搭上琴弦,音符自弓弦間緩緩流出。幾乎一秒鐘,樊施施就被這清澈醇厚的音色攫住呼吸。
美妙,妙不可言。她想起網絡上的一句調侃:耳朵聽了要懷孕。
這是她第一次當面聽他拉琴,沒有電波的阻擋,那聲音更為直擊人心。
他神情專注投入,手拉動弓弦,每一下都流暢利落,恍若一位月下的王子,溫柔了巴格達硝煙彌漫的月色。
時間久了,樊施施覺出這曲子耳熟。好像是電影《驢得水》的主題曲,越往後聽,她甚至忍不住心裏跟着哼唱起來:
“我要,你在我身旁
為你,對鏡貼花黃
這夜的風兒吹,吹得心癢癢,我的情郎
我在他鄉,望着月亮……”
一曲終了,他以一個優雅的姿勢收音,取下小提琴。
樊施施奉上響亮的掌聲:“太好聽了!這首歌我知道!”
“什麽?”他眼含笑意,輕問一聲。
“《我要你》!”歌名脫口而出,又覺哪裏不太對勁……她笑容瞬間尬在嘴角,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袁珲眉眼彎彎,望着她:“可以。”
樊施施:“……”
這家夥!又跟這兒玩文字游戲呢!
看她小臉緋紅,袁珲也不逗她了:“還想聽嗎?”
“不要了!”她跳進床裏,扯過被子悶住頭:“我要睡覺了。”
被子外面沒了聲音,她在等他的動作。
“晚安,施施。”半晌,響起他溫柔的晚安聲,随之而來的是輕輕的關門聲。
房間又恢複了寧靜,她把頭從被子裏放出來,蒙蒙地望着天花板。想起他剛剛那句“晚安”,兩個人在微信上互相道了無數遍,這還是第一次親耳聽到。
怎麽辦,好想聽他每晚都在自己耳邊說。樊施施又鑽回被子裏,在床上滾啊滾,享受這片刻,被多巴胺沖昏頭腦的感覺。
*
在巴格達的時間餘額即将不足,之後,樊施施便要按原定計劃北上,去往伊拉克的北部。在那兒之前,她準備體驗一下伊拉克十分流行的休閑活動:抽水煙。
巴格達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水煙館,就像是咖啡館在中國城市的普遍程度。然而,當她真的進了水煙館,才發現這裏的氛圍更像是遍布小縣城的麻将館、牌館。
一進去,便覺烏煙瘴氣,吵鬧聲撲面而來,過道兩邊、中間布滿了臺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全是男人。是的,就跟巴格達的街頭看不到幾個女人一樣,水煙館更是只有男人才能來的休閑之所。
她一個東方女子,一進去便萬分打眼。不過她早都習慣了,連袁珲都習慣了,他們兩個中國人走在伊拉克的街頭,到哪兒都打眼。
他們在店員的指引下,穿越人頭,好容易尋到一個空位。路過時,所有的大胡子都擡眼看過來,一邊舉着長長的煙管,吐出一口白眼,煙霧缭繞,怡然自得。
“你确定要試這個?”袁珲不解。
“對啊,這就是當地的特色,重在體驗嘛。”她對着菜單掃視一眼,發現根本也看不懂,便同店員用簡單的英語交流起來。在雞同鴨講這一方面,樊施施也是很有經驗。袁珲每次看她和外國人比比劃劃,還沒明白過來呢,那邊樊施施和對方就已經互相點頭了。
這次也是,那個伊拉克小哥很明顯get到了她的意思。
“你想要抽什麽口味的?”樊施施問他,那個店員也望過來,深邃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抽。”
“試一下嘛,聽說沒有很嗆的。”
他嘴角抽動,吞吐道:“感覺不太衛生。”他終于把真實原因說了出來。誰知道那些濾嘴都有多少人用過?他可接受不了。
“潔癖。”樊施施忍不住吐槽,袁珲無奈地聳聳肩,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樣子。
樊施施要了個蘋果味的,不一會兒,一個高高的水煙銅壺就被端了上來。煙壺很高,被豎在桌邊,小哥兒掀開蓋兒往煙碗裏面倒上煤炭,又在旁邊撒上煙草類的東西,很快,銅壺裏就燒了起來。
小哥把一個長長的煙管遞到樊施施手裏,她驚奇地接過,煙管前段有一個突出的地方,用錫紙包着,樊施施一摸,冰涼涼的,裏面應當放了冰塊。
水煙咕嘟咕嘟地冒了起來,她一臉新奇,像個好奇寶寶,迫不及待就要往嘴裏送,卻被袁珲一把奪過:“等一下。”
他抽出一張濕紙巾,在濾嘴處反複擦拭。
樊施施:“……”
“你幹嗎?”
“确保衛生。”
她吓得左右張望,生怕這個動作觸怒了哪個敏感的伊拉克小哥,跑上來揍他們一頓。
“可以了嗎?”她催促。
他用濕巾擦完,又不緊不慢地抽出一張紙巾,二次擦拭。
樊施施:“???”
“好了。”一通消毒後,他将煙管遞回去。
樊施施撇了撇嘴,将煙管送到他嘴邊:“試試?”
袁珲眉頭微蹙,別開頭:“不了。”
“你不是都擦過了,還不放心?”
“你非要抽,這樣子是放心給你用,我本人還是敬謝不敏了。”
樊施施:“……”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你們蘇州男人是不是都這樣?精致講究。”
袁珲是蘇州人,樊施施這幾天才了解到的。知道他籍貫的那一刻,她倒是覺得他的氣質和那座城完美契合。溫文爾雅,細膩柔和。
她吸一口煙,袁珲還未及回話,就被她的煙霧噴了一臉。
“咳咳……”他輕輕咳嗽起來。
“好吃哎!”她驚叫一聲:“就像在吸蘋果汽水的感覺,很有意思!”樊施施沒有抽煙的習慣,但她感覺,可能就跟那種電子水果煙的口味很像?
袁珲替她舉着相機,她拿着水煙管,在鏡頭前跟大家介紹起來,說完詞兒後,點頭示意,袁珲這才低頭,點擊結束錄制。
他垂着頭,認真擺弄相機,長長的睫毛覆下去,蓋住了那雙有點豔的眼,顯出任人宰割的溫順。
“袁珲。”她拍拍他的肩。
“怎麽了……”他擡頭,一道陰影傾上來,堵住了他的唇。
樊施施微張着嘴,将口中的煙霧渡給他,白煙從兩人唇齒相交的縫隙間溢出,袅袅升騰。
袁珲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嗆得直咳嗽。他感覺到她唇角的上揚,一副得逞的後的壞笑。
他緩過來點,舌頭去勾她的,攫取她口中殘餘的蘋果煙味。
樊施施被吻得昏了頭,不禁打個瑟縮。
四周似乎安靜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什麽,慌忙推開他,果然,周圍的大胡子都直愣愣地望過來,吞雲吐霧間,模糊了眼神,或帶着戲谑,或帶着驚奇,有些可能還帶着點敵意。
她吓得心跳加快,連忙扯起袁珲,蹿出了這間水煙館。
出了大街上,樊施施這才松開手。她氣喘籲籲地,不敢看他,臉上泛着異常的紅。
他們在街上并肩走着,袁珲想要去觸她的手,手指剛挨到她手背就被迅速躲過。她不敢再跟他有任何肢體接觸,這可是伊拉克的街頭,這是只見男人來往的巴格達街頭,這是女人需要裹着頭巾出門的巴格達街頭。他們連牽手,都不敢的街頭。
他還想繼續這個吻。如果這不是在巴格達的街頭,他一定會把她按到懷裏,在人群的注目中,吻她。
她還想繼續這個吻。如果這不是在巴格達的街頭,她一定會撲進他懷裏,在人群的喧鬧中,吻他。
闌珊的夜色中,袁珲攔了輛出租車,帶着她跳進去。
“巴比倫酒店。”他報了一個地名。